孟初一迴眸,清楚看進容麾黑眸深處的晦暗深沉的糾葛情緒,心裏生出些微警惕與疑惑。


    不過是一顆梅樹而已,不喜歡就不喜歡,砍了也就砍了,怎麽他這模樣,不說是快意喜悅,倒像是砍在他自己身上似的?


    容麾忽而轉頭。


    孟初一及時收迴視線,仿佛自己剛才什麽都沒看到,神態從容而無辜。


    容麾定定看了眼裝傻充愣的女子,視線隨即轉開,落到孟初一的身後。


    孟初一的身後,屋門重開,剛剛出去的容麾隨從捧著一個錦盒邁步進來,恭恭敬敬的將錦盒放在桌案之上,打開,露出錦盒裏被層層密網包裹著的金盒,燈火之下,那密網仿佛蒙了一層灰,晦暗不明,不複當初的潔白瑩潤。


    隨從打開錦盒之後,迅速後退一步,似是不敢看那金盒。


    容麾細長的眼眸忽而微睞,眼底深處掠過一瞬精芒。


    孟初一卻仿佛什麽都沒看到,伸手就要去抓那金盒。


    砰!


    一聲急響!


    錦盒輕而迅疾的合上,差點夾住孟初一的手。


    孟初一手指一縮,迴頭看向容麾,眸光淡然。


    容麾迎上她的視線,心中微微一震。


    她知道!


    容麾神色不變,骨節精美的手慢慢曲起,剛才就是他出手,淩空擊中錦盒盒蓋,合上了錦盒。他也不看孟初一,淡道,“我突然覺得,此刻不是開啟玲瓏盒最恰當的時機,既然你我已開誠布公,改日再開,也無妨。四喜,將玲瓏盒送迴去。”


    站在他身後的隨從身體微不可見的一僵,麵色如土,“殿下……”


    容麾麵無表情,神色漠然。


    隨從盯著他,終於慘然一笑,雙膝及地跪倒,重重磕了個頭,“奴才服侍主子十五年,一直盡心盡力,還請主子看在奴才往日苦勞上,定要保重自身,莫為了女子,誤了大事。”


    說完,看也不看孟初一,抱出錦盒快步離開。


    孟初一心裏輕輕歎了口氣。


    慕容馳給她的天蠶絲是極品天蠶絲,不僅水火刀槍不入,據說若是遇上毒物,還會變色。


    她本來以為是慕容馳是在吹噓,沒想到,今日居然有機會能看的到所謂的變色。


    看來,晉王身邊某些人,不是太想讓她活著,首當其衝,便是那日見到的那個操控綠鏈的中年男子,那麽擅長使毒的人物,當日又差點抓到她偷聽的證據,他此時出手,也說的過去。


    “看起來,你真的很不得人心。”容麾突然輕輕一笑,他本就是暗夜裏罌粟,這麽一笑,竟恍如罌粟花開,驚豔無比。


    孟初一神色不變,她看的美人實在挺多,再美再豔,也不過是披著美顏外皮的狼。斜眼過去,“我倒是覺得,你的那些屬下,根本不將你放在心上。我才要好好想想,我們之間的交易,到底還有沒有存在的必要。”


    當著他的麵下毒,是行事太蠢,還是存心試探?


    以她所看,八成是後者。


    試探晉王的心意。


    晉王若不阻止,她死,但晉王阻止,會不會給那些人一些錯誤的認識,認為她的存在實在是個阻礙,然後還是得死?


    她忍不住歎口氣,“我怎麽突然覺得,自己遲早橫死異鄉?”


    容麾溫柔一笑,接口道,“你若死了,我替你歸葬入故裏如何?”


    這種時候還想著套話?


    孟初一瞥眼過去,皮笑肉不笑,“算了,我這人無拘無束慣了,情願死後燒成灰,隨便灑在哪裏就是了。”臉色一正,她正色的道,“我說的都是真心話。人死如燈滅,埋在土裏,遲早有一日變成枯骨一段,冬天還好些,如果死的時候是夏天,泥土濕重,再加上些水汽,遲早有一天會有蛆蟲出沒,試想想,生前容色如罌粟,死後那些白白的小蟲子從你的嘴巴裏、眼睛裏、耳朵裏慢慢的爬出來,然後再爬進你的肉裏,在你皮肉裏慢慢爬著,爬出一條條紅色的道道……”


    容麾身後那剛以縱橫劍氣肆意劈梅的隨從臉色微白,握劍的手有些抖……


    容麾盯著眼前說的繪聲繪色的女子,不著痕跡的抖掉身上蔓延而生的雞皮疙瘩,慢慢一笑,“你懂的倒是不少,你放心,你若死了,我定然讓你試試土埋的滋味。”


    “你如果真要那麽做,我也無可奈何,幸好那時候我也死了,再惡心也不怕了。”孟初一歎口氣,“隻是可憐日後來我墳上祭拜的人,要聞那屍體腐臭之味,還要被吃飽喝足翻出土外曬太陽的蛆蟲驚嚇。”


    “……”


    容麾薄唇微張,終究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他擔心,他再多說一句,這女子會用更多惡心的話來堵他的嘴。


    也不知道這女子到底是哪裏教導出來的,行事利落卻尊貴,分明是受過極好的教養,但她口口聲聲都是生啊死啊,不知道她是從哪裏知道那些東西的,更不知道她怎麽如此膽大包天,連生死之事都不避諱。


    外麵突然一聲輕響,隨從叩響窗戶,輕而急的稟告,“主子,有急報。”


    容麾抬眼就看見隨從手上的鴿子以及鴿子腿上的灰色暗管,臉色陡沉。


    灰色,不吉。


    他匆匆起身往外走,快到門口,突然迴頭,看了孟初一一眼。


    燈火之下,少女眸光熠熠仿佛黑鑽,但臉色仍然是大病初愈後的慘白,大夫說過,她是傷上加傷,就算這次僥幸清醒,如果不好好調理,日後定然傷病纏身。


    心裏莫名一陣悸動,他斂下眸,淡聲道,“好好護住你自己的命。”


    說完,轉身就走,留下一抹玄色身影,轉瞬不見。


    孟初一看著他的身影消失,為自己挪了個舒適的姿勢,揉了揉眉心。


    重傷醒來,就勞心勞力,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撐不住。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眼皮不由自主的下沉,朦朦朧朧裏,似乎有人靠近,她也不抬頭,“誰?”


    有了剛才那一出,她現在一點不擔心再有人來要她的命,這也是她剛才明知道金盒有毒還要去取的原因,隻有晉王將她的生死真的放在心上,她才算安全,也才能真正安心養傷。


    “小姐,是我。”


    是紅玉的聲音。


    孟初一‘嗯’了聲,原本還勉強撐著的眼皮重重合上,呢喃道,“我不迴床上睡了,幫我拿床被子來,對了,我估計要睡挺久,明天出發時如果沒醒,就別叫我了,慕容馳那邊你看著點,別讓他做出什麽糊塗事來。”


    “我明白。”紅玉點點頭,猶豫了下,“小姐,我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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