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什麽,阿圓震驚地睜大眼睛。


    卻見蕭韞麵色如常,仿佛與她初相識似的,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你們來得正好,本王讓人給你們小姑娘準備了糕點,餓了吧?快去吃。”


    旁人還在詫異今日的景王為何這麽好說話。


    但阿圓清楚,這話是蕭韞特地說給她聽的,估計是想讓她留下來,一會兒好解釋。


    可她此時腦子裏一鍋漿糊,漿糊下是燒焦了的怒火,越積越多。


    她努力壓了壓,但沒壓住,看向蕭韞的目光由不可思議漸漸變冷,繼而陌生。


    見她這模樣,難得地,蕭韞心裏起了絲慌張。


    連一貫的鎮定也裝不下去了。


    他別過臉,暗暗安撫道:“你們快去吧,若是還想吃其他的可吩咐人去做。”


    阿圓不想聽他這些話,她也明白現在的場合不宜說什麽,隻得按捺住心裏那股情緒。


    曹薇拉著阿圓和其他人走了,去蕭韞安排好的地方吃糕點。


    蕭韞繼續若無其事與豊國六皇子比試,可他心不在焉,連著兩次都把靶子射偏。


    拓跋泓問是不是故意讓著他,蕭韞沒說話,隻淡笑了笑。


    然而等他比試結束,尋了個理由去見阿圓時,卻聽陳瑜說,阿圓已經離去。她徑直騎著白蛟走了,護衛和婢女都跟著,說是迴了瀾苑。


    .


    阿圓找了個借口辭別了曹薇她們,縱馬迴城。


    一路上,都在迴想這些年與蕭韞相處時,感到奇怪的地方。腦子裏堵著的那團亂麻這會兒被風一吹,也抽絲剝繭地清明起來。


    其實,這些年蕭韞露出的可疑之處實在太多太多,隻不過她自己傻,他說什麽她都信他。


    他平日大手大腳花銷也不愁銀錢,原來是景王身份;


    他出現在丞相府,並非幫顧丞相做文章,而是和顧丞相本就認識;


    有一次去大理寺找姐姐,那時候就聽說景王在大理寺問案子,彼時還看見陳瑜在大理寺門口。然而當時他怎麽說的?他居然說他在大理寺任職。


    還有,此前蕭韞離開京城兩年,辦的差事不是別的,正是去渝州賑災。


    還有大理寺起火的時候,蕭韞的手臂受傷,而恰巧聽說景王也受傷了。但當時她問他認不認得景王,他卻睜眼說不認得。


    再有前幾日,她在他書房看見帶著“韞”字印章的字畫。而那個時候兩人已經心意相通了他卻還瞞著她,這是什麽狗屁心意相通!


    他分明沒把她放在眼裏!


    他騙了她這麽多年!


    最可笑的是,他騙自己說欠了許多債,她卻傻乎乎地擔心他下半輩子過得不好。她這幾年處處為他著想,他卻無動於衷地聽她在他麵前關心景王的各樣事。


    竟不想,他把她當笑話一樣看待!


    阿圓氣哭!


    一邊哭一邊策馬迴瀾苑。她胯.下的白蛟速度快,後頭的護衛和婢女跟都跟不上。


    阿圓到了瀾苑後,徑直去清漪院。


    一進門就吩咐婢女:“盡快收拾行李。”


    婢女不解:“姑娘,這會子收拾行李作甚?快吃午飯了呢。”


    “不吃了,動作快些,我要迴家。”


    一聽她說要迴家,這還得了,婢女們連連跪下不敢動作。


    這時,桃素追上來,勸道:“姑娘,有事等殿下迴來再說如何?您這會兒要迴去,奴婢們可不敢做主。”


    “誰讓你們做主了?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她指著跪在地上的一個小丫頭,厲聲喝道:“你,現在進去收拾。”


    那小丫頭不敢違抗,猶豫了會,趕緊跑進去了。


    阿圓在院外不停徘徊,心裏又氣又委屈,她拿手不停扇風。


    這麽徘徊了會,她在桃素麵前停下來:“你適才喊他殿下,是不是也早就知道他身份了?”


    桃素不敢迴話。


    阿圓看向旁邊的婢女蓮蓉:“你說。”


    蓮蓉麵色平靜地開口:“迴姑娘,從奴婢們第一天來伺候姑娘時,就知道了。”


    “是他讓你們瞞著我的?”


    蓮蓉點頭:“是。”


    “這裏,”阿圓指著清漪院跪著的一地婢女們,問:“你們所有人是不是都知道?”


    婢女們低下頭,沒人敢說話。


    阿圓這迴是真的氣哭了!


    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所有人都知道,就她不知。


    她像個笑話似的,天天演戲,他就天天看戲。


    哭了會,她自己大步進屋,幫著那小婢女一起收拾起來。


    所幸此前說過要搬迴家去住,大件的一些東西她提前慢慢收拾了出來,這會兒也沒太多要收拾的。


    她從衣櫃裏抱出幾個匣子,連同妝奩一起放進箱籠裏頭,然後再跑去小書房收拾她的書卷。


    出門的時候,冷聲吩咐蓮蓉:“你若是還把我當主子,你現在就去藏書閣小軒把我的那些畫拿過來。”


    蓮蓉立即去了。


    阿圓邊哭邊收拾東西,婢女過來問她古箏要不要帶走。她扭頭就道:“不要,所有他的東西,都不必帶走。”


    蕭韞匆匆趕迴清漪院時,聽到的就是這麽句絕情的話。


    第79章


    “殿下!”外頭婢女們紛紛跪著請安。


    阿圓聽見了, 扭頭瞧了眼。她一點也不想見到這人,在蕭韞抬腳上台階時,立即走過去“砰”地把門關上了。


    響聲極大, 大得清漪院的下人們又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出。


    蕭韞動作頓住, 長這麽大還是頭一迴吃閉門羹。


    小姑娘生氣也不是沒有過, 但他預感這一次恐怕難以哄好了。就比如此刻, 他竟沒什麽底氣去敲門,事情棘手得很。


    過了會,蕭韞揮退婢女:“你們都下去。”


    連同正搬東西從正屋出來的那小丫頭, 收到他冷冰冰的眼神, 立馬放下東西不敢動了。


    清漪院安靜下來, 安靜得隻聽見書房裏嗚嗚咽咽的哭聲,還有收拾東西的窸窸窣窣。


    蕭韞默了默,上前去敲門:“阿圓?”


    裏頭的人沒吭聲。


    他再敲了遍:“阿圓?”


    這語氣有點小心翼翼, 還夾雜著幾絲無措。


    裏頭還是沒人應聲。


    蕭韞推了推,沒推開,門已被閂上。


    蕭韞無奈:“阿圓聽我解釋好不好?”


    “我並非有意騙你, 我隻是......”


    “這麽些年已經習慣, 隻是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與你說。”


    倏地, 門打開,阿圓一臉平靜地站在那裏, 也不哭了,可平靜的表象下是無盡的冷漠。


    冷漠得令蕭韞心底發慌。


    “相信我, 我真不是故意要騙你。”


    “不是故意?”阿圓竭力忍著氣:“騙我這麽多年還說不是故意?”


    “我隻是沒找到合適機會與你說。”


    “這麽多年都沒機會嗎?你當我是傻子?”


    “是了, ”阿圓冷笑:“你就是當我傻, 前幾日我在你書房瞧見字畫上的印章, 那時候你分明就有機會解釋,可你偏不解釋。”


    “還有,我以前問你認不認得景王,你睜著眼睛騙我說不認得。”阿圓聲音涼得毫無溫度:“你還說不是故意?那要如何才是故意?”


    想到此,她又傷心起來。


    她一心信任的沈哥哥,居然騙得她團團轉。這會兒,卻還輕飄飄地說“不是故意”,他又想當她是傻子麽!


    這迴!她再也不要信他!


    “你走,我不想看見你!”阿圓作勢要關門,門合上的時候卻被一隻手飛快橫住。


    她關門的力道大,想來那手夾得也不輕。


    也不知是蕭韞的苦肉計還是什麽,他“嘶”地一聲,蹙眉閉眼了許久,仿佛疼得厲害。


    可阿圓一點也不想心疼他,拍開他的手,無情地把門關上了。


    蕭韞:“........”


    才一夜沒見,小姑娘就變得鐵石心腸起來。


    眼下,門又關上了。


    苦肉計不行,解釋了她又不聽。這迴,蕭韞是真沒轍了。


    他沉默地站在門外,等裏頭的人出來。


    阿圓關上門後,也有點窘,她是進來收拾東西的,但此時已經收拾好,總不能待著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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