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人稍等,等我滅了你們姬姓聯軍,再坐下跟你好好聊聊!”


    短短一句話以後。


    趙寧便重新開始了指揮,完全把姬峒晾在了一邊。


    在進入暝都之前,她每天都在跟趙暨乃至一眾名將進行沙盤推演。


    幾乎推演過所有打法。


    攻城戰、守城戰以及巷戰,便是其中的重中之重。


    安邑以及鎬京舊都的地圖,已經牢牢地刻錄在了她的腦海中。


    甚至包括手底下的兵力,乃至每個將軍的帶兵風格,他都一清二楚。


    隻要通信保持通暢。


    無論安邑發生什麽樣的變化,她都能第一時間找出最優解。


    看著她有條不紊,毫不拖泥帶水的風格。


    姬峒不由露出欣賞的神情,目光之中甚至還帶著一絲豔羨。


    他剛才說的並沒有錯。


    聖人有約,不可以力壓人。


    對於這場戰役,他能做的已經全部都做了。


    若他擅長軍事指揮,說不定還能以指揮官的身份,跟這“二聖”之一較量一下。


    但現在,靜心欣賞一下趙寧的指揮便可。


    這一看。


    便是一天。


    從破曉到日暮,趙寧除了啃了幾口幹糧之外,所有心思都放在了戰場指揮與思索上。


    她甚至連水都沒有喝,以免有不必要的如廁。


    至於一旁的姬峒。


    她看都沒有看一眼。


    若他真是聖人,他便拿自己沒有辦法。


    若他不是聖人,曹公公便足以抵擋他一段時間,莫管自己的後手能不能敵得過姬峒,都不可能束手就擒。


    總之,戰役為重。


    不過看姬峒一直都沒有什麽動作,想來他並沒有說假話。


    巷戰太過殘酷。


    即便雙方平均修為有一段差距,也不可能形成碾壓的趨勢。


    想要看到結果,至少也得三天的時間。


    “唿……”


    晝夜交替之時,戰場短暫安靜了一會兒,七個時辰的高強度廝殺,一些修為偏低的人,體力想必已經到了極限。


    短時間內,雙方交戰的激烈程度基本不可能恢複白天的水平。


    而趙寧,也終於得以鬆了一口氣。


    灌了一口清茶。


    揉了揉有些發脹的腦袋。


    姬峒忍不住誇讚道:“世侄以一介女兒身,居然朝政兵法無一不精,實在讓我汗顏啊!”


    “哦?”


    趙寧似笑非笑地看著他:“若朝政兵法無一不精便是女兒身的話,王爺不妨也可以試一下,傳言丹青筆墨成軀,隻要王爺心誠,以心頭血成就女兒身,也不無可能!”


    這姬峒,雖然看似屏蔽了其他人的感知。


    但誰知道他身上有沒有留聲靈螺之類的物件?


    她可不會掉以輕心,被尋到可趁之機。


    “呃……”


    姬峒臉色僵了一下,趙寧說話謹慎在他預料之中。


    隻是沒想到她說話攻擊性居然這麽強。


    他笑著擺了擺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世侄言語如刀劍,嬴無忌倒真是一個妙人。”


    趙寧語氣平淡:“王爺!勝負未定,你我言語再多,也終是閑話。若你無戰前之言,那便再等等,姬姓聯軍全滅,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說罷。


    便直接站起了身。


    審視完剛剛出現但灰燼軍情,便飛快取出一張符紙,寫上軍令便直接燒走。


    “倒也配得上二聖之名!”


    姬峒並沒有因為她的不敬而生氣,反倒愈發欣賞她。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大才在身。


    尋常時候,諸國君王培養太子,重點都會放在處理朝政上。


    軍事素養同樣要有。


    但隻要有大局觀便可。


    至於臨陣指揮能力,實在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但凡事總有例外。


    楚國起源於蠻荒之地,靠著周天子封的子爵爵位愣是打下大片的疆土,困苦之局,曆代楚王都有禦駕親征的經曆。


    武靈王一心操辦軍國大事,以一國君主的身份,同樣在戰場上創下赫赫威名。


    離得近的還有嬴越,軍功卓著,力克戎狄炎三國,徹底打響了虎狼之國的名號。


    毫無意外。


    這都是野心極大的君主。


    趙暨如此培養趙寧,想必也有問鼎天下的野心。


    偏偏這趙寧,處理政務的能力也極其出色。


    也難怪被那個姓白的老道視作“二聖”之一。


    姬峒有些感慨。


    若自己年輕時候便有如此天資。


    想必早就能達成心中夙願了吧?


    僅僅天資恐怕不夠。


    這背後付出的努力,也足夠讓很多人高山仰止。


    隻可惜。


    這女娃子,終究還是太過自信。


    姬峒不認為趙氏能贏。


    這次來的全是姬姓的精銳,整體實力要高出趙氏一截。


    優秀的指揮官同樣不少。


    戰略與硬實力,永遠大於戰術。


    從自己派來那位圖謀牧野碑的史官開始,趙氏就不可能贏了。


    但是……


    “嗯?”


    姬峒眉頭忍不住皺了皺。


    因為他能從趙寧神情中隻能看到殺伐之意,卻絲毫壓力都看不到。


    難道趙氏戰場上並沒有落於下風?


    他頓時感覺到有些不妙,聖人境的神識迅速鋪將開來,僅僅一瞬間就覆蓋了整個安邑。


    看到的結果。


    卻讓他瞠目結舌。


    僅僅一天的時間。


    鮮血就撒遍了安邑的每一寸角落。


    趙氏精銳傷亡率已經達到兩成,無論怎麽看,一天犧牲兩萬精銳,都是極其慘烈的結果。


    但姬姓聯軍的傷亡卻更加恐怖。


    直接飆到了三成。


    三萬!


    為什麽比趙氏的情況還要慘烈?


    這一天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僅憑趙氏的實力,如何才能做到這一點?


    這個疑問剛生出來。


    接下來的場景就告訴他了答案。


    ……


    一處巷子。


    幾個姬姓傷兵正躲在角落裏,他們已經落單了,在外一眾趙氏精銳正在四處搜查補尾刀。


    姬姓傷兵大氣都不敢出,因為一旦被抓住,就隻有死路一條。


    此等巷戰。


    對敵人寬容,就是對戰友殘忍。


    根本不存在半分留下小命成為戰俘的機會。


    很快,趙氏精銳就進入了巷子。


    隻是好像搜尋得很急,就差臨門一腳的時候,放棄了這條巷子。


    姬姓傷兵也終於鬆了口氣,沒敢立刻行動,觀察了許久,才尋了一個搜巡的漏洞,一路逃出了包圍圈。


    終於。


    他們跟一小波姬姓隊伍匯合,隻要把傷治好,明日巷戰便又是一條好漢。


    卻不曾想,才剛剛鬆了口氣,就有漫天箭雨覆蓋了過來。


    一輪箭雨,院中姬姓將士死傷四成。


    隨後一隊趙氏精銳闖入。


    姬姓將士,就在驚恐的情緒之中,被他們斬了個幹幹淨淨。


    “這……”


    姬峒恍然,這一幕恰好與趙寧符紙上書寫的軍令相符。


    此次姬姓聯軍的確都是精銳。


    雖然有人統一指揮,但畢竟不是統一訓練出來的,執行力比起趙氏的確要差上一截,尤其是碰到趙寧這種指揮官。


    當然。


    最讓姬峒驚訝的,還是趙氏精銳的戰力。


    剛才交鋒結束得極快,的確有姬姓士氣低落的原因。


    但姬峒能看得出來,趙氏將士的平均實力,遠比他想象中的要強。


    就好像。


    暝都沒有對他們產生任何影響一般。


    難怪姬姓聯軍會被趙氏壓製得這麽死。


    可是他們怎麽做到的!


    難道他們真的有十萬麵琉璃鏡?


    等等!


    姬峒瞳孔一縮。


    之前的搶鏡大戰鬧了個沸沸揚揚。


    琉璃鏡自然是占了最大的風頭,但在此之前,這世上從來沒有過琉璃鏡這種東西!


    之前沒有人在意琉璃鏡是從哪來的。


    但現在。


    姬峒卻不得不思考這個問題。


    黎國!


    隻能是黎國!


    可這種稀罕物件,他們是怎麽搞來這麽多的?


    “姬姓敗了!”


    雖然心中不願,但他還是下了這個斷言。


    指揮本來就有差距,如果姬姓平均實力有想象中那麽大,倒還有機會打一打,但預想中的優勢已經變成了劣勢,那便徹底不用打了。


    一天,雖未定勝負。


    但他清楚姬姓的底牌,基本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姬峒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趙寧,神情不再像那麽輕鬆,不過依舊沒有動手的意思。


    果然!


    事情正如他預料的那樣。


    第一天,雙方戰損都無比慘烈,趙氏隻是小占優勢。


    但第二天,雙方的士氣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差距。


    第三天,姬姓士氣低迷,指揮官失去了聯軍的信任,本就落於下風的執行力徹底崩盤,姬姓聯軍瞬間化作一盤散沙,如叢林的野獸一般被圍獵堵殺。


    從這一天。


    戰役就徹底結束了。


    從慘無人道的巷戰,變成了誰不會躲貓貓誰就要死的恐怖遊戲。


    這期間,姬姓做過唯一像樣的反擊,就是派出高手來刺殺趙寧,但都在曹公公手下無功而返,甚至幹脆把屍體留在了這。


    第四天。


    趙氏改變了策略。


    從殺人,轉變成了誅心。


    隻要能把魏韓兩家的將士綁出來,綁出來一個,就可以讓兩個人有活命的機會。


    一開始還有人猶豫。


    但從第一個韓家將士被綁出來之後,這個脆弱的聯軍就徹底崩潰了。因為趙氏優勢越來越大,繼續打下去隻有可能是全軍覆沒的結局。


    接下來的三天。


    徹底陷入了背刺者的狂歡。


    魏韓兩家派來的精銳徹底無了,剩下其他各家約莫兩萬精銳成了戰俘,


    二十萬級別的巷戰。


    以趙氏傷亡四萬,姬姓聯盟傷亡八萬結束。


    安邑城中。


    一邊歡唿狼嚎。


    一邊如喪考妣。


    這結果讓姬姓所有人都難以接受。


    “唿!”


    趙寧終於長舒了一口氣,連續幾天的高強度指揮,她隻覺得眼前發黑,隱隱有種精神崩潰的感覺。


    但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隨著一陣陣騷亂。


    趙信帶著手下,壓著兩個俘虜走上了城樓。


    砰砰兩腳,踢在了兩人的腿彎上。


    兩人嘭得一聲跪在了趙寧的麵前。


    趙信呲牙笑道:“殿下!魏家和韓家的頭子帶來了!”


    “韓猷?”


    “魏遜?”


    趙寧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眼前的兩人,意有所指道:“這可都是我們大黎的棟梁啊!”


    說是棟梁。


    一點都沒有誇大。


    韓猷是韓赭的親弟弟。


    魏遜是魏桓的堂兄。


    都是兩家的嫡係,在朝堂上身居要職,乃是兩家當之無愧的核心成員。


    也是!


    也難怪能被派來打這關鍵一仗。


    魏遜冷哼一聲:“既然已經淪為殿下的階下囚,要殺要剮就隨便吧,大可不必說一些譏諷之言!”


    這些天。


    他過得極其煎熬。


    原本以為隻用過來撿一座城。


    到後麵變成了攻城,運氣好一些,攻城變成了巷戰。


    想著慘勝就慘勝吧,隻要能把城攻下來就好。


    結果誰曾想,這些趙氏精銳實力居然如此強悍。


    指揮權崩塌以後,又經曆了好幾天的被抓就會死的大恐怖。


    緊接著就是被盟友出賣的崩潰結局。


    累了。


    毀滅吧!


    趙寧淡笑一聲:“你自然會死,不過殺你的人卻不是我。”


    魏遜瞳孔一縮,似乎想到了什麽。


    趙寧拍了拍手:“來人!把人帶過來。”


    “是!”


    趙信的聲音響起,很快就又帶上來了一個年輕人,正是魏遜的兒子,魏達!


    父子倆對視了一眼,神色震驚,都沒想到對方還活著。


    眼神一觸即分,以免趙寧利用父子倆的身份做文章。


    可惜這個舉動是徒勞的。


    趙寧看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韓赭,隨手丟過去一柄匕首。


    “刺啦!”


    匕首割斷了綁縛在他身上的繩索,咣當落在了地上。


    趙寧聲音平淡:“殺了魏遜,你們三人可以活兩個。不殺魏遜,你們三個一塊死!”


    聽到這話,三個人齊齊抬起頭,驚駭地看著趙寧。


    真是好毒的心思!


    韓猷咬了咬牙,正準備說什麽。


    趙寧卻笑著打斷道:“我聽說因為韓倦毀壞牧野碑並且成為劍靈之後,你大哥在家族中的地位受到了不小的影響,若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是家主之位的最佳候選吧?


    此次戰敗,乃姬姓之過,你仍有著成為韓王的可能。


    有趙氏配合,立功並不難。”


    韓猷低下頭,神情無比掙紮。


    良久。


    終於下定了決心,撿起匕首走向魏遜。


    趙寧補充道:“九十九刀,不要多,也不要少!”


    韓猷咬了咬牙,抬起了握匕首的右手。


    很快。


    城樓就響起了血箭飆飛的聲音。


    還有魏遜的悶哼,以及少年人的怒罵之聲。


    隻不過全被隔音符收攏,沒有半分傳出城樓之外。


    一刻鍾後。


    魏遜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第九十九刀割斷了他的喉管,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而魏達,也已經嚎到脫力,滿眼憤怒地瞪著韓猷。


    韓猷渾身浴血。


    明明是夏天,血卻冷卻得那麽快,上一刻還是溫熱的,轉眼就變得寒氣刺骨。


    他感覺自己被人踹進了冰窟窿裏,在冰水中涮了涮又被拎了上來。


    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強忍著心中的恐慌,朝趙寧跪伏而下:“殿下,不辱所托!”


    趙寧淡淡點頭,指著魏達,朝趙信說道:“帶走!尋一處地方關押,沒有命令誰都不準接近!”


    “是!”


    目送趙信把人押走。


    趙寧才淡笑著看向韓猷:“愛卿快請起!愛卿乃朝堂肱骨,以後國內安定,還要指望愛卿呢!”


    韓猷哆哆嗦嗦站起身,忍不住道:“殿下……”


    趙寧淡淡笑道:“放心!三家分黎的那一天,魏達必死!我不認為一個秘密能威脅一國君王,隻要三家分黎之前,愛卿能夠好好配合就行!”


    “是!”


    韓猷終於鬆了一口氣,衝趙寧行禮之後,便被人帶了下去。


    他不想損害韓家的利益。


    但一邊,是自己以身殉家,讓大哥坐上韓王之位。


    另一邊,自己保留活著成為韓王的希望。


    該選哪個。


    根本不需要猶豫!


    於是城樓之上,又隻剩下了寥寥幾人。


    趙寧這才慢悠悠地沏了兩杯茶水,將其中一杯推到了姬峒麵前。


    她淡笑一聲說道:“仗已經打完,有話王爺可以說了!”


    直到現在,她都不願意相信為我教的教主會是聖人。


    但事情已經很明顯了。


    從頭到尾,韓猷和魏遜兩個兵人境強者,一點都沒有意識到姬峒的存在。


    而且姬峒也一直都沒有對自己出手的意思。


    除了“聖人”,好像還這沒有別的解釋了。


    姬峒不由微微一笑:“世侄手段當真幹脆利落,如此一來,三家分黎之前,韓家恐怕要被趙氏乖乖吸血了。”


    魏韓兩家,精銳加起來損了接近四萬。


    而且還要被暝都安邑輻射。


    不管是士氣還是大戰略都會處於下風。


    韓家再出韓猷這麽一個二百五,接下來的日子恐怕會十分難過。


    他雖然目睹了事情的真相。


    對韓家的事務卻也不能插手太深。


    “隻是勉強接住王爺的招式!”


    趙寧抿了一口茶水:“王爺還是說說,這次找上門的目的是什麽吧!”


    姬峒笑著擺了擺手:“也沒別的目的,隻是想親眼看看二聖之一的落敗,隻是現在說出來,有些顏麵無光。”


    嘴上說著麵上無光。


    臉上卻沒有一絲懊惱的神情。


    姬姓聯軍的落敗,好似隻是讓他有些遺憾而已。


    趙寧淡笑道:“讓王爺失望了!”


    她自然不相信姬峒的這套說辭。


    神情淡定。


    但其實心中的戒備一直沒有放下。


    姬峒見她不接腔,便主動開口說道:“本王這次冒昧找上門,其實是想跟世侄探尋一下聖人之路。”


    “聖人之路?”


    趙寧有些好奇:“王爺已經成就聖人之位,又何必跟我一個小輩探尋聖人之路?”


    姬峒搖了搖頭:“聖人之心易得,聖人之路難求,若任何一條聖人之路能走得通,這天下又為何還是一片亂世景象?”


    趙寧微忖。


    事實的確如此。


    百家爭國教已久,卻沒有一個爭成功的,就是因為路還沒有走通。


    她看著姬峒:“那王爺是想聽我的聖人之路,還是推銷你自己的聖人之路?”


    “推銷?”


    姬峒感覺這個詞語有些譏諷之意,堂堂聖人,在她口中竟如同市井商販一般。


    可這兩個字用來形容今日之場景,又顯得無比傳神。


    他笑了笑:“成就聖人之位時,我等便已經是心中大道的外化,又豈有易路而走的道理?”


    趙寧眉毛揚了揚:“既然是來推銷的,又何必等到姬姓戰敗之後才講?”


    姬峒欣然接受了這個詞匯:“因為本王想看看,誰才適合讓本王推銷!”


    “哦?”


    趙寧似笑非笑:“王爺是覺得姬姓不堪大用,所以我們黎國才有幸讓王爺推銷?”


    姬峒似乎聽不出她口中的嘲諷之意,點頭道:“的確如此!”


    趙寧若有所思:“那王爺不妨講一講,自己的聖人之道,究竟是什麽!”


    姬峒淡笑道:“我的聖人之路,便是青衣的聖人之路,隻是她心太亂手太軟,走不好這條路。而本王,便是這條路的最佳傳承者!”


    趙寧瞳孔一縮。


    沒想到姬峒居然這麽瘋批。


    青衣的聖人之路。


    她大概聽嬴無忌說過,青衣有很長一段時間,都在想將輪迴之術與墨者公會結合起來。


    以輪迴神通,換取個人絕對的強權。


    再以強權,塑造無人敢觸犯的秩序。


    青衣是墨者公會的巨子。


    眼前的姬峒是為我教的教主。


    墨家與揚朱學派理念是兩個極端,為我教更是極端中的極端,本應該背道而馳的兩種思想,在當日推演的結果中,卻表現得十分相近。


    青衣的路。


    姬峒未必走不通。


    這位並肩王,似乎並沒有隱藏自己為我教教主的身份。


    趙寧直接站起身:“那王爺還是請迴吧,黎國已有自己的康莊大道,不貪戀王爺的這座獨木橋!”


    “哦?”


    姬峒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世侄以為的康莊大道,就一定是康莊大道麽?難道世侄以為,僅僅靠百姓富足,便能讓盛世綿延千年萬年麽?


    錯了!


    夏商周每一任開國君主都這麽想。


    但他們都不知道,人心中的欲念,才是整個世界禍亂的根源。


    隻有束縛住每個人心中的欲念,這盛世才能萬年不朽。


    不論是墨家節用兼愛。


    抑或是楊朱輕物重己。


    人人皆成聖,才是真正的盛世之道!”


    他聲音很平靜。


    但眼神卻是說不出的狂熱。


    而這一番話,卻讓人感覺有些道理。


    人人皆成聖。


    不管是墨聖,還是為我教之聖。


    似乎都能達成盛世。


    趙寧笑道:“可是江山運勢圖,不管是墨家還是為我教,推演出來的結果都是最差了。王爺說這番話,就像是戰場上的屍體在說他天下無敵一般!”


    姬峒搖頭:“非也!那等推演,手段凡俗。為我教伴生以魔種,人人皆可為我貴己!以青衣之輪迴神通,再輔以雄主之政,此等盛世大有可為。”


    趙寧思忖片刻:“這麽說,相較於姬姓聯盟,王爺認為我才是雄主?”


    姬峒點頭:“是!”


    趙寧搖頭笑道:“但我不同意!”


    姬峒問道:“為何?”


    趙寧一點也不客氣:“無欲無求,無禮無義,非人哉!”


    姬峒有些慍怒:“無禮無義?是周王室的禮,還是酸臭腐儒的義?”


    趙寧笑著搖了搖頭:“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黎國所求,乃是天下興盛,百姓豐衣足食之禮義榮辱。


    王爺的聖人之路,看似光鮮亮麗。


    其實並非消解欲念,而是壓抑積攢欲念。


    魔種可為我貴己,卻何來輕物?


    聖人之路,一人便已難走,更何況天下之人?


    所謂人人成聖,不過就是人人成豬狗。


    食不果腹。


    衣不蔽體。


    還要對自己有聖人的標準。


    這是盛世,還是火獄?


    王爺的聖人之路,不過是微末小道爾,自己留著走便是!”


    姬峒眼神已經沉了下來:“且不論小道大道,世侄以為黎國之路就抵得過人心私欲麽?堯舜禹湯,何人不是明主,終歸不還是塵歸塵土歸土?


    夏商之寂,大周之亂。


    你黎國便能免俗麽?”


    趙寧笑道:“子曰:欲乃生靈之心,惡以律法束,善以衣食足,不勞煩王爺費心!”


    姬峒有些煩躁:“之前的話,乃是管子所雲!這番話,又是那個子說的?”


    趙寧沉吟片刻,緩緩說道:“嬴子!”


    姬峒:“……”


    他站起身,麵色木然:“既然世侄與我道不同,那便無需多言,大爭之世見真章吧!”


    趙寧知道他又要迴去跟姬姓聯盟這個次選合作了,不由笑道:“黎國會一直贏下去,就如同今日一般!”


    經過這一戰,她徹底明白了。


    所謂的大勢,就是生產力。


    這次勝利,的確有自己指揮的功勞。


    但隻有一點點。


    那十萬麵玻璃鏡,才是真正擊碎整個姬姓聯軍的東西。


    沒有它們。


    趙氏絕對不可能這麽順利。


    包括陰山要塞那邊也是如此。


    見姬峒要走。


    趙寧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對了王爺!方才你說,青衣之輪迴神通,再輔以雄主之政。青衣的神通……”


    姬峒迴答得很坦然:“我還沒學會!”


    趙寧:“……”


    純白嫖啊!


    幸虧沒答應他。


    姬峒卻話鋒一轉:“但我的人,會把這項神通從嬴無忌身上拿下來。”


    “什麽!”


    趙寧神色頓時劇變,當即拍案而起:“你敢動他一下試試!”


    姬峒淡淡一笑:“聖人從不以力壓人,本王對嬴無忌從未有過殺心,但我門下教眾就未必了!世侄若是心急,不妨去為他收屍,順便尋找一下聖人之心。但能不能找到,就看世侄的本事了!”


    說罷。


    放下一枚玉佩。


    便飄然離去。


    趙寧怒極,本身就疲憊至極,忽然急火攻心,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無比。


    她僅僅攥著玉佩,強撐起身體:“曹公公,隨我尋找駙馬!”


    曹公公擔憂道:“殿下不可!您的身體已經扛不住了啊!”


    六天六夜,全程高強度指揮。


    而且還要戒備著姬峒。


    心力交瘁不說,還因為急火攻心傷了髒腑。


    按姬峒的話,嬴無忌本身就在龍潭虎穴。


    現在去龍潭虎穴闖,那不是送死麽?


    趙寧厲聲道:“我說的話,你聽不到……”


    她隻覺後頸受到了重擊。


    緊接著眼前一黑,就直接暈了過去。


    曹公公收起手刀,無奈地歎了口氣,從趙寧手中拿走玉佩。


    隨後喚來了趙信:“你護送殿下迴去,咱家去尋駙馬爺!”


    ……


    暝都盡頭。


    “你認識我?你是何人?”


    嬴十三的話太過無情。


    導致狐妖當場就炸毛了。


    胡糊糊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狐尾的毛根根炸起,轉眼之間一條尾巴就化作了六條,雪白的毛發化作化骨綿針,鋪天蓋地向嬴十三襲去,幾乎在綿針射去的同一時間,她也抽出了一柄短刃衝了過去。


    “謔!”


    嬴無忌驚了:“六倍的快樂!”


    僅僅一瞬間,胡糊糊便跟嬴十三拚殺在一起。


    隻是千萬根化骨綿針根本突破不了嬴十三的護體罡氣。


    任她的匕首再過刁鑽,再接近嬴十三肉身的時候,都會被輕易擋下。


    嬴十三沉聲道:“你這樣打不過我的!”


    胡糊糊恨聲道:“說那麽多做什麽,領死就行!”


    “哦……”


    嬴十三搖了搖頭,一劍不落地把她的攻勢全都擋了下來。


    從頭到尾神色都無比淡定,他若有所思地看著胡糊糊,語氣嚴肅地告誡道:“這種炸毛的法術少用!”


    胡糊糊連續數次進攻沒有建功,不由氣急:“你讓我不用我就不用,憑什麽?”


    嬴十三認真道:“尾巴容易禿,不好看!”


    胡糊糊:“???”


    嬴無忌:“……”


    若不是去過使館地下的密室,他甚至會覺得十三爺呆了十幾年的地方是會所。


    這種虎狼之詞張口就來啊!


    一旁的樹精微微皺眉:“胡糊糊,收手吧!我們這次的目標是嬴無忌!”


    胡糊糊怒道:“少管我!金錦荊,一個胎蛻境的人族娃娃你要是都解決不了的話,就自己掘根謝罪吧!”


    金錦荊:“……”


    她麵無表情地看向嬴無忌。


    腦袋一歪。


    霎時間,無數藤蔓憑空從地上冒出,牢牢鎖向嬴無忌。


    好在嬴無忌早有準備,當即腳踩七星逃脫了藤蔓的圍捕,甚至還有餘力把陷入精神內耗的羋星璃一起擄走。


    然而金錦荊更狠,幾乎在他逃走的一瞬間,整片空間的地麵上都冒出了藤蔓。


    “臥槽!”


    嬴無忌心頭一驚,沒想到這個婕拉居然這麽狠。


    不過這藤蔓雖多,但似乎受到了很強的壓製,離金錦荊近的還好說,稍遠一些藤蔓就會變得纖細無比,看起來費拉不堪。


    手持含光劍。


    一劍一根!


    金錦荊意識到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本體身法又不及七星步,沉思片刻,便揮手灑下了一把種子。


    藤蔓生長之地,種子飛快膨大,最終隨著“嘭”的一聲輕響,紛紛化作一個個一尺多高的小矮子,張牙舞爪地朝嬴無忌攻來。


    “哈?蔬菜人?”


    嬴無忌嘴角抽了抽,看這些小矮子迅捷的步伐和癲狂的眼神,他就知道這些東西不好對付。


    隨手一撒,無數黃豆便朝地麵散落,化作一個個壯漢,跟小矮子們廝打在一起。


    自從覺醒天人族血脈,並且與顓頊帝軀疊加之後,他的精氣神便恢弘了數倍,有種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感覺。


    撒豆成兵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都上了一個檔次。


    單兵能力已經不遜於南宮陵施法造出來的黃豆兵,每個黃豆戰士都大概相當於三品靈胎。


    數量上限隻有五十,但個個複刻了嬴無忌的戰鬥意識,劍法耍得賊溜,還會施展法術,個體戰力強到批爆。


    小矮子雖強,但智力屬實低下,不一會兒就被黃豆戰士抓住吃幹抹淨了。


    金錦荊也沒想到會是這般結果,一個胎蛻境的人族小子,憑什麽能夠這麽強?


    她靈智愚鈍。


    但本能告訴她嬴無忌很危險。


    下意識就退後了一步,戒備地看著他,手中也多出了一把種子,約莫有上千枚。


    嬴無忌也被這陣仗嚇住了,提著含光劍,也不敢輕易攻過去。


    場麵就這麽陷入了詭異的僵持。


    而另一頭。


    胡糊糊的攻勢一點都沒有減弱,身法靈動匕首連刺,每一次都是奔著殺人去的。


    但卻擊擊落空。


    嬴十三雖然一直處於守勢,但卻如同閑庭散步一般。


    有空了還皺著眉訓斥:“讓你不要用綿針,禿了吧?”


    胡糊糊:“???”


    嬴十三被打得有些煩躁,一記重劍就把胡糊糊震出去了老遠,盯著她不悅道:“你跟翠花什麽關係?”


    嬴無忌:“……”


    十三奶這名字。


    好像有些過於接地氣!


    這一人一狐的仇怨,果然跟十三爺那段塵封的往日情有關係。


    還以為是始亂終棄的戲碼呢。


    失望。


    胡糊糊怒極:“你這殺胚居然還記得我姐?也難怪,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妻子,肯定一輩子都噩夢纏身吧?就為了你們那勞什子顓頊印,你就要手刃自己的妻子?”


    嬴十三眉頭緊鎖:“顓頊印涉及人族之基,即便是我的妻子,也絕對不能染指!何況,殺她並非我的本意!”


    胡糊糊都要氣笑了:“不是你的本意?難道是有人把刀子遞給你,逼你殺的麽?”


    嬴十三直言不諱:“是!”


    胡糊糊譏笑道:“哦?是誰,能有這麽大的本事?”


    嬴十三:“你姐!”


    胡糊糊:“???”


    兩人又激烈地爭吵了幾句。


    準確說是胡糊糊激烈的罵人。


    而嬴十三卻淡定到幾乎冷漠。


    從兩人的隻言片語中。


    嬴無忌似乎也摸清了故事的脈絡。


    十三奶是個狐妖,為了顓頊印而來,卻意外跟十三爺墜入愛河,消極怠工了好一段時間。


    最終族內給了壓力,才不得不動身前往楚國顓頊印,本想把嬴十三支開不連累他,但雙方感情正火熱,就在動手的那一晚,十三爺剛好找上她,以為她要做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甚至還不顧反對硬搭了把手。


    結果不曾想,守護顓頊印的陣法無比敏銳,直接就暴露了兩個人的行蹤。


    眨眼之間,天羅地網已至。


    十三奶自覺必死,隻好向愛人坦白一切,還逼嬴十三殺了她。


    嬴十三百般掙紮,雖然青衣能讓人立刻複活,但那時嬴十三跟她已經近十年沒見了。


    但若不殺十三奶,兩個人都得殞命。


    所以他最後還是下手了。


    頂了一個協助之功。


    外加有乾國宗室斡旋,才把這件事情壓下去。


    但嬴十三找到青衣的時候,隻看到了衣冠塚。


    然後。


    就孤獨生活到了現在。


    聽到這番話語。


    胡糊糊氣得唿吸都不暢了:“你放屁你放屁你放屁!天人族高手雲集的時候,你們尚且沒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通,你說有人能夠複活我姐,我怎麽那麽不信啊?


    那個青衣能隨便複活別人,為什麽她自己死了呢?


    你編了一個不存在的死人,當然隨你怎麽撒謊了!”


    嬴十三眉頭緊鎖:“你對翠花的事情這麽了解,應當就是她在狐族的策應人,與她綁定了靈犀通感之術。若是這樣,你應該還記得,我曾許諾翠花要與她廝守千萬年,你真當這句話是空穴來風?”


    胡糊糊恨恨道:“鬼知道你說了多少騙人的話?總之,我沒看到我姐活過來,那一切便都是假的!”


    嬴十三也被整得有些煩躁:“你都打不過我,我有何向你扯謊的必要?”


    然而就在這時。


    這方小世界忽然劇烈震動了起來。


    眾人頓時臉色大變,似乎感覺到了發自靈魂的震動。


    天空傳來隆隆巨響。


    那漫天複雜的紋路飛快凝結,形成了一道道光影。


    “暝都盡頭終於正式出現了!”


    嬴無忌不知該悲還是該喜,暝都盡頭出現之際,所有規則都具象化,是最容易參悟的時候。


    那一道道光影,應當就是規則的產物。


    不管能夠接近哪一道,都是前所未有的頓悟之機。


    其中有一道血色光影,就連接在自己身體上,想必就是被斬斷的血脈規則。


    可偏偏。


    現在局勢不太妙。


    而且……


    暝都對心誌的影響又變大了幾分,嬴無忌隻覺得腦海中紛雜的念頭憑空多了幾倍,幾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甚至隱隱約約間,他看到很多人腦袋上都似乎冒出了一道黑影。


    黑影的形狀與本體的形狀一模一樣,卻似乎蘊含著致命的吸引力。


    壞了!


    嬴無忌隻覺得有一個什麽樣的東西從自己腦殼裏鑽出來了。


    一時間,有種大腦缺失的快感。


    那東西鑽出來以後,便凝聚出了一個跟他形象一模一樣的虛影。


    就這麽靜靜地看著他。


    他能感覺到,這個虛影就是自己各種欲望的集合體。


    或者說是……本我!


    還是說,這是暝都自有規則具象出來的本我?


    本我緩緩開口:“聊一……”


    “我去你娘的!”


    嬴無忌根本不跟他廢話,強行撇下所有欲念,提劍便砍。


    本我麵色大變,飛快向後閃去,戒備地望著嬴無忌手中的含光劍,似乎對這柄劍和裏麵的劍靈十分忌憚。


    “呸!”


    嬴無忌啐了一口,果然是特娘規則的化身。


    隻可惜。


    烏雞哥的劍,專斬規則。


    本我規則麵色有些難看,沉聲道:“我們談一談吧!”


    嬴無忌麵色冷峻:“有談的必要麽?你想控製我,需要時間,我要殺了你,同樣需要時間,比一下誰的時間更短就行!要麽,我成為你的奴仆,要麽你被我肢解領悟。”


    本我規則笑了笑:“我不否認你有肢解我的能力,但想要領悟,卻不是一天兩天能夠做到的。不瞞你說,現在有兩批人正在接近,最近的那一波,不足兩個時辰就能抵達。”


    他大手一揮。


    嬴無忌麵前便出現了兩道光影。


    兩撥人。


    其中一波十幾個,有沒有悟神境不知道,但每一個氣息都是兵人境級別的波動。


    一群兵人境的強者,還抬著一個轎子。


    轎子上麵,坐著一個滿臉戾氣的侏儒。


    這批人,嬴無忌不認識。


    但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究竟哪點熟悉,又有些說不清。


    直到他看到這些人脖頸上的印記。


    印記!


    紅塵皆我?


    那個侏儒是紅塵?


    霧草。


    大仇人啊!


    另一波就更恐怖了,接近二十個兵人境的強者,帶頭的那一個神情木然,儼然一張司馬臉。


    丹青?


    全都是大仇人?


    嬴無忌冷笑一聲:“以我們現在這些人,單獨對付其中一波,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看樣子他們應該沒辦法同時到,用這個威脅我未免太草率了些。”


    本我規則笑了笑:“第一,那兩個大妖跟你是敵對關係。第二,就算你能說服她們,後來者是為我教的人,本身就受本我支配,這裏的規則對他們造不成任何影響,憑你們現在的狀態,如何才能跟他們鬥?”


    嬴無忌轉過頭。


    十三爺,羋星璃還有胡糊糊都正在盤腿打坐,都已經陷入了劇烈的內心掙紮。


    唯二不受影響的,就是金錦荊和含光劍裏的倦子哥。


    自己有利刃在手,為本我規則所忌憚,所以影響暫且沒有那麽大。


    可這些人,戰力儼然是削弱了一半還多。


    本我規則忍不住笑道:“談個生意吧!”


    嬴無忌手握利刃,眼神肅然:“你說!”


    本我規則指著天空一道道光束:“我想邀你做暝都之主!”


    嬴無忌嗤笑一聲:“就跟第一人為我教教主那樣,做你的傀儡?”


    “你居然還認識我的老仆人?”


    本我規則有些詫異,旋即笑著搖了搖頭:“他隻是暝都的奴隸罷了,我授予他權柄,他代我行事發展信徒,哪配稱得上暝都之主?你不一樣,你能斬斷暝都所有規則,係於你一人之身,如此你不是暝都之主誰是暝都之主?”


    嬴無忌冷笑一聲:“既然我不需要你的幫忙,一樣可以成為暝都之主,為什麽還要跟你談生意?”


    “不不不!”


    本我規則笑著搖頭:“這世上,不可能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世界。暝都如果隻是你們那方世界的複刻,遲早頂不住那方世界的傾軋,最多短暫存續百年,就會消失無形。


    我!


    才是暝都延續數千年的根本。


    你斬斷所有規則係於你身,便會將暝都內化於你身。


    從此暝都便是你,你就是暝都。


    而你的魂魄,就會徹底跟我融合。


    準確說,不是跟我融合。


    而是隻要你選擇我,我就會以規則之軀,歸化於你的本我,相當於你把我完全吸收。”


    嬴無忌嗤笑:“但我徹底為本我所驅使,跟為我教那些人又有什麽區別?”


    “自然有區別!”


    本我規則聲音充滿著蠱惑:“你擁有全部的暝都,任何規則下的人都會對你頂禮膜拜。若你成為你那方世界國教之聖人,便能把所有人都發展為你的信徒。”


    嬴無忌撇了撇嘴:“不感興趣,還有另外的選擇麽?”


    本我規則點了點頭:“有!如果有幸頂得住為我教眾的壓力,將我殺了拆解領悟,說不定能尋到克製我的方法。但暝都也會從此崩毀,你們費盡心思奪得的安邑也會在五年之內徹底失去價值。


    當然!


    這都是後話。


    因為我不信你能敵得過那麽多的後來者。”


    嬴無忌:“……”


    嘖!


    有些難辦。


    本我規則的聲音愈發激動:“嬴無忌!這是兩相成全的好事!你成為我,便能掌控一方世界,掌握滔天的權柄。我融於你,便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去往大世界,以你我之聖道成全盛世之治。”


    盛世之治?


    是那種外部都不用力,就會內部土崩瓦解的盛世麽?


    嬴無忌可以確定。


    這個本我規則,很了解為我教內部的事情,並且對暝都的所有變故都了如指掌。


    但它自己很弱,並且被自己克製。


    不然也不會如此卑微求和。


    融合自然是不願的。


    但他看了看眼前光影中的景象。


    神色愈發凝重。


    如果不同意,紅塵與丹青怎麽解決?


    這麽大的陣仗,哪怕是十三爺全盛時期,也都隻有跑的份。


    勝算太小了。


    至少嬴無忌暫時想不到哪怕有絲毫取勝希望的方法。


    眼前的東西。


    雖然不像啥好人。


    但他能感受到,這純純的規則本身。


    隻不過是通過自己的思想,擬出來了一個人格罷了。


    若是將他吸收。


    自己隻是將本我放大,算不上跟它融合。


    僅僅這點代價。


    就能換取整個暝都的掌控權!


    實在很難不讓人心動。


    本我規則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


    “考慮一下吧!”


    “我自己!”


    ~~~


    道個歉吧,最近身體和精神狀態實在拉胯。


    推薦站短遲遲不來,所以一直沒有加更。


    但不能言而無信。


    20號之前要是還沒來的話,就20號加更。


    最近囤囤稿。


    三月初來一波大的。


    大家月票準備好。


    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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