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鑼鼓熏天,長廊之上紅緞懸掛,正堂門前,已布上的祭台。今日王府喜迎貴客,柳飛鴻正裝到場,攜著數十箱聘禮登門提親。


    柳中原早早在正堂之中等候,昨日接到訊息之後,他以連夜命人籌備,待得今日柳飛鴻登門之時,已是彩緞連掛,喜慶滿堂。


    此時的正堂之外,渡塵平坐在祭台之前,身旁坐著空念,敲魚誦經之時,空念的視線時不時的落在身旁的空蕩蕩的軟墊之上,不禁也是疑惑,今兒一早房內便不見無心,也不知他又跑哪兒尋新鮮去了。


    他向來不守規則,眼下空念撓了撓頭,便也沒有細想,專心誦經祈福。


    此時此刻,大堂之內,除了上座的柳中原外,莊邪等人也是平坐次席。望著那玉樹臨風,氣度不凡的柳飛鴻來往指揮著家仆將聘禮送入大堂。


    這柳飛鴻出身貴族,卻平易近人,這鋪置聘禮的事交給下人就好,他卻親力親為,誠意十足,從柳中原看他的眼神中,也是不難看出,這準女婿深得他心意。


    “飛鴻啊,快坐下吧,這些事兒交給下人就好了。”柳中原招唿道。


    柳飛鴻謙恭行禮:“王叔,這可不行,這些個聘禮皆是小侄靜心挑選,且不能讓這些下人粗收粗腳磕碰了。”


    “哎,你這孩子,還叫王叔?”柳中原笑著看他。柳飛鴻當即會意,連忙直了直身:“是,父王。”


    “這就對嘍。”柳中原滿意地點著頭,旋即看向坐旁的婢女:“還不快去請小姐。”


    婢女麵露難色:“王爺,奴婢今早命人去請,但郡主就是鬧著脾氣不肯出來。”


    “這丫頭,真是不像話。”柳中原眼眸微垂,細細想了想,旋即拍椅而起:“走,本王親自去請她。”


    而就在柳中原方才邁步之時。大堂門外,忽然傳來了口角之聲,但見孫奇四人闖入府中,身後的家仆侍衛追上前來欲要攔住他們。


    啪!


    力道剛烈的一掌直接擊穿了一名侍衛的唿叫。鮮血噴出,那侍衛旋即倒地。家仆們一看,嚇得驚在了原地。


    孫奇低哼了一聲,旋即朝前走去,來到大堂之前。柳中原怒氣騰騰地步了出來,怒聲道:“你等何人,敢擅闖我柳王府重地。”


    孫奇瞧了一眼柳中原,但見莊邪等人也跟了出來,不禁嘴角一咧,道:“柳王爺好,在下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報。”


    侍衛們見柳王爺出來,生怕收了救駕來遲之說,急忙圍上前去,卻聽柳中原眉頭一皺。高喊道:“且讓他們說下去。”


    侍衛們紛紛退開,孫奇冷笑了聲,道:“貴府小姐這婚事,怕是結不成了。”


    “放肆!我柳王府豈容你得妖言惑眾,來呀給本王拿下。”柳中原上前一步氣憤道。


    聽得孫奇一言,莊邪等人也是麵麵相覷,深不知他們這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


    孫奇躬了躬身,見侍衛衝上前來,旋即一展身形,身後三名苦行宗弟子順勢而出。一掌一腿,皆是擊飛了衝上前來的侍衛。


    但見孫奇,扭了扭脖子,道:“柳世子可在大堂之中。還請出來說明一下。”


    “飛鴻?”柳中原眉頭一皺,但見那柳飛鴻很快從大堂之中走去,見著大放異詞的四人也是微微一怔,但很快,他眼珠一轉,有了個借坡下驢的念頭。臉色一變苦悶,也是歎了口氣。


    “飛鴻,他們此話何意?”柳中原心覺不妙,也是凝視著柳飛鴻。


    柳飛鴻歎了聲,拱手道:“父王,飛鴻昨日軍中告急,但心知失了禮數,急忙趕迴,卻不料在柳園之中,偶遇郡主和.....”說到這裏,他不禁將目光看向了正在誦經的空念。


    也許是氣氛的變化,讓得空念停下的誦經,轉頭朝柳飛鴻看來。


    “小女和....空念小師傅?”柳中原冷峻的眉頭一皺,忽然也是迴想起昨日正堂之中,自己的女兒凝望空念小師傅的眼神確實有些古怪。當下也是起疑。


    “飛鴻想,郡主自幼好學,想必也是找空念小師傅詢問佛學之事,卻不料,郡主將一情詩送至與他,而人交談勝似甜蜜,而後,這情詩被飛鴻所得,因心下氣憤便將其撕去,眼下怕是空無對證,便也不敢與父王您說起此事。”柳飛鴻一言一詞,聲色俱厲,讓得柳中原愕然無言,不禁向後退開幾步。


    “怎麽樣?王爺,小人說的不錯吧。”孫奇道。


    柳中原目中有火,瞪向了空念:“空念師傅,你身為出家之人,怎可私下與小女來往。”


    空念心下有著委屈,冷眼撇了下柳飛鴻,隻因擔心柳素莊受到牽連,也是咬咬牙,道:“一切是小僧之過,還請王爺責罰。”


    此刻,渡塵微微睜開老眼,洞悉了經過,緩緩起身,拍了拍空念的肩頭。


    “渡塵大師,您看看!”柳中原氣憤地手微微顫抖著。


    渡塵大師搖了搖頭,隻是歎了聲:“隻怪老僧教導無方。”說罷,他看向了空念,正當空念想開口解釋之時,那隻蒼老的手,又拍了拍他的肩頭,慈眉之中,已知曉了一切的緣由。


    “好,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送客了,請吧。”柳中原揮袖背身,氣得漲紅著臉。


    渡塵點了點頭,對著柳中原的背影行了個禮,旋即朝空念道:“去尋下無心。”


    空念點了點頭,上前一步道:“王爺,今日不見無心,還請留小僧一個時辰,在府中尋下他。”


    柳中原深吸了口氣,淡淡地點了點頭。


    此時此刻,這一幕幕落到了莊邪的眼中,似是猜想到這一切的原委,目光不禁與堂外的孫奇相對。微微握緊了拳頭。


    一路飛奔,路過他身旁的婢女家仆紛紛對著他指指點點,議論紛紛。眼神之中皆是鄙夷之色。


    空念不顧眾人的目光,在府邸之中奔走個遍,皆沒發現無心的蹤影,不知不覺間,他卻身處在西苑的廂房之外。


    此時,那廂房的木窗半開著,柳素莊正扶著下巴望著窗外發呆,忽然瞧見空念的身影,一雙漂亮的眼睛頓時明亮了起來,開口叫住了他。


    空念腳步一頓,迴眸而去,眼中有著複雜的情愫與無奈,沉了口氣,沒有理會她,繼續尋找無心的蹤跡。


    柳素莊見空念有些奇怪,不禁也是聯想起昨日之事,臉頰一紅,自言自語道:“看吧看吧,把人家嚇跑了吧,柳素莊你真是個大笨蛋。”


    氣得跺了跺腳,柳素莊旋即還是追了出去,跟著他的身影來到了一片翠林之中。


    “小師傅。”柳素莊開口喊他。


    腳步停頓,空念迴身過來:“郡主,小僧此刻有要事在身,還請郡主不要打擾。”


    “不不,小女昨夜為你譜了首曲子,要不我彈給你聽?”柳素莊柔聲道著,臉頰上有著淺淺的酒窩。


    空念背身對她,漠然地向後撇了一言:“小僧沒有這個福分,郡主乃金枝玉葉,還請自尊身份。”說著,空念再次邁出了腳步。


    “空念!”柳素莊喊出了聲,聲音裏透著哽咽,終於忍不住,朝著他快奔了去,鑽入他的背心之中。


    芊手環住了他健碩的腰身,柳素莊臉上已掛滿了淚痕:“本郡主就是看上你了!”


    空念心頭一揪,身軀微微一顫,這一刻,任憑這雙手環著他的腰,也沒有任何阻攔,緩緩合上雙眼,淡淡道:“佛讓我無法觸動凡心,請準小僧鬆開郡主的手。”


    話音落下的一刻,他輕輕撥開了她的手,這是第一次,他們肌膚之親。而當那兩隻移開的時候,柳素莊的臉龐依舊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


    “郡主!這樣世人會如何看你!”空念的聲音第一次不再淡定。


    “我不管!我不管什麽佛!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和尚!更不管世俗如何看我,我隻知道,我喜歡你!”她說著,是哭著說的,仿佛天地間都在哭泣。


    空念終於鬆開了手,再次讓柳素莊緊緊的抱住了他。這一刻他心猶如刀割一般,他完全能夠感知到自己內心澎湃的情感,但眼下,他卻無法讓自己這種情感越陷越深。


    他咬著牙,一手用力的甩開身後的柳素莊,任憑她較弱的跌倒在地,眼神依舊淡漠。


    “郡主,過了這個時辰,小僧就要離去了,柳世子還在大堂等你,還請速速去找他吧。”


    柳素莊蓮眸微垂,她自然明白柳飛鴻乃是人中龍鳳,才中俊傑,但不知為何,在她的眼中,隻有這個小和尚,猶如浩瀚沙海中一粒珍珠。隻有他能夠撥動自己的心弦。


    即便這個背影是如此的冷漠,依舊無法阻隔她前進的心。


    “好,既然這是你的意思,那本郡主現在就去找他!”


    柳素莊緊要著下唇,鮮血從唇瓣中滑落,她眼中湧淌著淚,那是來自失望的淚。


    落葉如雨凋零飄落,風吹起空念的僧袍,他不在迴頭,徑直的朝前走去,越走越遠,直到消失在葉雨的盡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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