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我根本就不是釉湮……甚至,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


    琅琊疑惑地看著釉湮,卻望見她眼眶裏的淚花知道釉湮並不是玩笑之語。“出什麽事了?”琅琊皺著眉頭問道。


    釉湮淚中帶笑,卻是自嘲與譏諷,“你也會關心我嗎?當年,你不是隻會關心依謠出什麽事了嗎?我?算哪根蔥!”


    琅琊不經意地歎了口氣,“我承認自己以前太自私。很少顧及你和猰貐的感受。把你們為我做的一切都當做理所應當。從未想過你們為何會為我做這些……也從未站在你們的立場考慮……所以,你走了,他也走了。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孤身一人。”


    “這番話居然會從你魔祁王的口中說出來!”釉湮不可思議地笑著,“究竟是誰有這般的力量讓你改變?”


    琅琊沉默不語。


    “高陽那個丫頭?”


    “不是。”


    “不是?”琅琊這個否定的迴答真正是出乎了釉湮的意料,“除了她還有誰可以?蚩尤大人?”


    琅琊負手而立看向天邊的如鉤月,淺淺地說道:“白漪靈。”


    “誰?”釉湮皺著眉頭努力聽著,這個人的名號自己根本就沒有聽過。大荒何時出了這樣一個人?


    “是她教會我照顧身邊的朋友,也是她讓我知道如何體會別人的感受。”


    幽怨的月光灑在琅琊的身上,看的釉湮心疼。她默默地與琅琊並肩站著,一改平時的嫵媚之氣,嚴肅地說著:“真希望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個人。”


    “那麽,你究竟又是什麽人?”


    “我不知道。少昊的釉湮早就在幼時就被他親手掐死了,我隻是他千方百計尋來的替代品。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或許,我未來的人生之路,就是為了去尋找自己是誰的答案。”


    琅琊俯首看向身旁的釉湮,月光下的她出奇的清幽。看來少昊在臨死前將真相全盤托出對釉湮的打擊不小。小時候,也不知道爹從哪裏把她帶了迴來。那時的她就因為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而自卑倔強,總是羨慕他們有娘疼有爹罵。


    琅琊至今都還記得釉湮得知自己是少昊之女,堂堂一國王姬時的喜悅與激動。抓著自己的呃手臂足足上下跳了有一個多時辰,隨後又抱著自己的手臂哭了有兩個多時辰。如今,百年過去了,人非人,物非物,結果隻是鏡花水月的虛幻。從小喚作的父王與母後都是別人的。即便驕縱輕狂,即便位高權重,也絲毫掩飾不了內心那丟失的溫暖。


    “你想如何去尋找呢?”


    “未來的路,我們誰都看不清。”釉湮伸出手想接住隨風飄來的柳絮,“但是不試著走一走,我將更不會知道結局。縱然是萬丈深淵,我亦無悔。不清不楚做了百年的糊塗人,我想做一次我自己。”


    “何時動身?”


    釉湮笑著看向琅琊,“即刻。與你話別之後。”


    “你可以試著從鍾山開始。”琅琊從衣襟深處摸出一塊黑晶石遞給釉湮,“它可以開啟我爹的墓門。他曾經的書籍什物都在裏麵,或許有你要找的東西。”


    釉湮雙手接過晶石,最後深情的望了一眼琅琊,“依謠和漪靈,她們好幸福。”


    “你也是。”


    釉湮苦笑著,衣裙翩躚地轉身離去,琅琊目送著她單薄的背影。


    “猰貐不像我,他絕對不會背叛你的。你要相信他!”釉湮的話還在耳邊迴蕩,人卻已消失多時。琅琊轉身眺望著遠方廣闊的平原,自言自語著:“尋家的路,你就坦然地走下去吧!就算是黃帝,我也不允許他迫害你!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了……”


    釉湮默默地站在琅琊所立的屋簷角下,身子一軟就靠在了木門上,一手捂住雙唇不住地哭泣著,“對不起!”


    釉湮剛走不久,琅琊頓覺周邊充滿了殺氣。他眉梢一挑,雙手已悄然在匯聚靈力。不知為何身體軟綿綿的,根本就無法動彈。琅琊定了定心神,這才知道自己中了釉湮的巫蠱之毒。他淺笑著嘲諷自己,卻已開口喚道:“既然來了,何不現身?”


    “等著你慢慢死了,我們好輕鬆地收屍!”高辛衣冠楚楚地站在了琅琊麵前。


    琅琊歪著腦袋看著高辛,心下琢磨著背後是黃帝還是顓頊。高辛眼神一起,身旁就忽然多出了一支七彩鳳軍的小分隊。個個手持弓弩,瞄準了琅琊。


    琅琊輕聲說道:“軒轅氏,還敢耀武揚威?”


    “你這個魔王,人人得而誅之!”高辛話音一落,弓弩萬箭齊發。


    琅琊麵不改色,縱身躍下屋簷。高辛忙喊道:“給我捉活口!”


    “遵命!”七彩鳳軍一躍而上,緊追不舍。


    釉湮臉上掛著淚痕,不知何時幽幽地又站在了高辛身後。高辛斜睨了她一眼說道,“我隻能盡力這樣去做。黃帝疑心重,我們必須合力讓貳負做我們的替死鬼,也必須把魔祁王帶迴去證明我們的忠心。剩下的,交給我。你迴去吧!”


    “不要傷害他,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了。”釉湮望了一眼被七彩鳳軍纏住的琅琊,呆呆地站在原地。


    結界內的鳥國宛如世外桃源,不問世事。任憑琅琊和七彩鳳軍打的有多激烈,裏麵依舊是風平浪靜,任何聲響都聽不見。句龍牽著依謠的手坐在一群農婦之間,聊著茶餘飯後的笑話,教她們養蠶和織絲的技巧。


    “西陵嫘祖的技藝,倒是都被你學會了。”句龍打趣著。


    依謠嗔笑著說道:“嫘祖和我母後關係很好,小時候經常去嫘祖那玩,自然偷師學藝了些皮毛。”


    二人正聊著,忽然感應到頭頂上方結界處不住地顫抖著。句龍警惕地站了起來,環顧四周,這時發現守衛的後土也同樣警醒,二人視線交流了一番。句龍便對依謠說道:“你照顧華胥的百姓,我去看看到底怎麽迴事。”


    “小心點。”


    “放心。有事就去找那唱曲老頭!”句龍說著就朝後土走去。


    依謠緊張地望著句龍拍了拍後土的肩膀,就走出了結界。依謠趕忙收住了手中的蠶絲,對她們說道:“今晚就到這裏吧!大家也累了,早些迴去歇息吧!”


    農婦們紛紛收拾著東西說笑著朝家的方向走去。依謠卻迫不及待地推開了唱曲老先生的房門,著急地喊著:“老爺爺,外麵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唱曲先生借著燭火,眯著雙眼納著鞋底子,不緊不慢地說著:“什麽出什麽事啊?”


    依謠趕緊坐在老先生的對麵說道:“剛才結界無故頻繁地顫抖。句龍已經出去打探虛實了,後土也加緊了巡邏。是不是有人發現了這裏,要硬闖進來?”


    “不是。”


    “不是?那是什麽?句龍會不會有危險?”依謠不解地望著唱曲老先生。


    他卻打著哈欠說道:“老夫有些累了。姑娘若是擔心陛下,可以自己出去看看……”


    “可是……”依謠還想說些什麽,可是老先生卻已經步履蹣跚地走向一旁的木床,自顧自地和衣而睡。依謠撇了撇嘴,望著天上的結界,二話不說就和門而去。


    老先生突然睜開雙眼,直挺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犀利地望了一眼天山雷鳴的結界說道:“該來的還是來了。陛下啊,我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為了華胥好!不要怪罪老夫啊……高陽依謠就是個禍水,不能留!”


    說罷,老先生一揮手就把破琵琶背在了背後,矯健又輕盈地瞬間轉移。


    依謠站在鳥國的出入口,忽然停了下來。“可是,句龍讓我在裏麵照顧華胥的百姓……”依謠說著迴頭看了一眼後土,他已經整裝待發,幾支小分隊也已經分散開來。她心一橫,就埋頭衝出了結界。


    “句龍……”依謠站在結界外的華胥城內,四周尋找著句龍,可是根本就沒有人影。滿街的屍首雖說已知是假的,但是在這個驚心動魄的夜晚還是令人膽戰。依謠加快了步子,一麵跑著,一麵喊著句龍的名字。


    一圈下來,依謠已經累得手腳酸軟了。她喘著粗氣停在了城中央,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摸著額頭的汗珠。忽然間,一雙鋒利的手便死死掐住了依謠的脖子。依謠一驚,毫無還手的機會。骨鎖卻在這時變得滾燙,閃爍著耀眼的紅光。


    隻聽身後傳來一聲悶叫,依謠就覺得唿吸又變得順暢起來。她一麵咳嗽著一麵警惕地迴身看去,貳負正齜牙咧嘴地瞪著自己。“到了陰曹地府,就說是黃帝要你的命!”貳負沉悶地說著就朝依謠飛撲而來。


    依謠雙手在胸前一劃,就喚出烈火擋在了自己麵前。貳負眉頭一皺就收住了招式,變著花樣不接近依謠的身子進攻著。依謠自從蘇醒後靈力劇增,貳負根本占不了便宜。依謠一心擔心句龍,便不想於貳負糾結。雙手一揮無數火球就劈頭蓋臉朝貳負而去。


    貳負招架不住,不慎被火球擊中。口吐鮮血地倒在了地上,“你……功力居然……”


    “你放心吧。我高陽依謠從不殺人的。”依謠說著收迴了靈力,手心卻依舊是火辣辣的疼。她想起了琅琊告誡自己不能過多使用自己駕馭不住的靈力,此刻還是先走得好。依謠想著就要離去,可是突然間眼前一黑,一個龐然大物就壓在了自己的頭頂上方。


    依謠隻能忍著鑽心的火毒,雙手舉著那物。骨鎖突然間又滾燙的厲害,漪靈在裏麵大聲地唿喚著:“依謠,有危險!”


    依謠還未聽清,隻覺背後狠狠地挨了一掌,胸口難耐就噴了一口鮮血出來。頭頂上的大物也忽然飛開了。依謠一麵捂著胸口,一麵看著地上重傷的貳負,究竟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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