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房裏的紅燭輕輕搖曳著,合歡酒靜靜地在酒樽裏泛著漣漪,雕花的糕點在燭光下誘人食欲。精衛就隻是默默地坐在床沿上,望著它們發著呆。不知不覺,窗外傳來了漸近的腳步聲,而歡鬧的賀喜聲卻漸漸黯淡了下去。


    檮杌在小廝的扶持下推門而入。精衛一動也不動,淡淡地說道:“喝了這麽多酒,這裏還有些糕點可以緩一緩。”


    檮杌順著精衛的聲音走了過來,坐在她的對麵說道:“元冥在半席間就已經先走了。我有派人跟著他,不會有事的。”


    “我有些累了。”精衛收迴了茫然空洞的眼神看向檮杌,“我可以睡側殿的小榻上。”


    檮杌搖著頭笑道:“就算我眼瞎了,可我依舊是個男人。你就安心的這裏睡下。我睡側殿。這裏畢竟是我的家,布局我還是熟悉的。”


    檮杌說著就掀起了側殿的簾子,那一地的流蘇仿佛是無法言語的哀傷。這哀傷是失去摯愛的檮杌,也屬於此時躺在床上無法入眠的精衛。更是守在喜房外看著喜房燭光漸漸熄滅的元冥……


    黃帝的突然出現,並未對喜宴橫加阻攔。他與顓頊和炎帝各懷鬼胎地飲完一杯又一杯的酒,看似親密無間,卻是話中帶刺,眼神鋒銳。眼下黃帝正帶著高辛離開了北國。


    他在鳳凰上低頭看了一眼已經渺小如墨點的北國,心裏思忖著顓頊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而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嗎?


    “我們這是去哪裏呢?”高辛為黃帝披上了一件外衣。


    黃帝和藹可親地迴應道:“懸圃。”


    “不帶走離朱和象罔將軍嗎?剛才在席間我看見他二人似乎早早地就離去了。是在懸圃與我們會合嗎?”


    “他們,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完成。”黃帝意味深長地說著。


    高辛知趣地欠身離去了,未再多言。


    轉眼鳳凰就已經降落在了懸圃,黃帝大步一邁就坐在了八角亭裏。高辛緊跟了上去,環顧四周道:“我被顓頊救了之後,有來過這裏尋找陛下。可是我根本進不來。”


    “這裏有我心頭血和鳳凰羽毛設下的結界。除我及我召喚的人以外,外人根本無法進來。”黃帝衣袖一揮,案幾上就多了一壺酒和兩個酒樽。他示意高辛坐下來,將其中斟滿的酒樽遞了過來。


    “剛才在喜宴上已經喝了很多了,現在不敢再喝了。陛下還是以身體為重,酒喝多了傷身子。”


    “卻頗為醒腦。”黃帝說著酒已下肚。


    “高辛已經迴來了,可以為陛下排憂解難。”


    “待會,你就知道我為何而煩躁了。”


    “我們還要等誰來嗎?”


    “他已經到了……”黃帝陰冷地說著,“還不給我滾出來!”


    “貳負見過陛下和殿下!”貳負忽然從陰影處走了出來,單膝下跪道,“恭喜陛下尋得殿下!”


    “起來,我有話問你。”黃帝徐徐地放下了酒樽,“血洗軒轅,可是你和釉湮同時下手的?”


    “那當然。陛下吩咐的事情,貳負絕不敢怠慢。”


    “所以,我很納悶為何大荒的人會傳言是少昊血洗了軒轅,然後顓頊又殺了少昊呢?”


    “這個這個……”貳負吞吞吐吐地說道,“屬下確實不知。不過隻是傳言罷了……大家一傳十,十傳百的難免出錯。”


    黃帝不動聲色地站了起來,“我也希望事情是如此的簡單。可是,我還聽見一些風言風語,好像說你是顓頊和炎帝的臥底?借用軒轅國之事,為顓頊拉幫結派,籠絡人心?”


    貳負一驚,趕忙說道:“這是誰在背後誹謗詆毀屬下?屬下絕無二心。”


    黃帝還未說話,高辛就起身說道:“此事我亦有聽聞。炎帝和顓頊曾經在書房裏討論過,我偶爾路過時偷聽了一些。大意就是利用貳負裏外接應,當時我並未深想,現在看來定是此事。況且我有在北國打聽過,當時貳負投誠做臥底時,北國大殿上的人都知道。”高辛說著忽然也跪了下來,“高辛愚鈍。早知他二人陰謀未及時迴稟!”


    黃帝扶起了高辛,“你都聯係不上我,如何迴稟呢?此事與你無關。”


    說著黃帝就瞪向貳負,“眼下我需要你一個滿意的解釋。否則……”


    貳負趕忙磕頭賠罪道:“此事真的與我無關!釉湮。釉湮在哪裏?說不定是她!”


    “我倒不認為是釉湮所為。”高辛說道,“釉湮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無不透露出她對炎帝、顓頊和少昊等人的不滿。殺顓頊之子窮蟬,這樣的人顓頊和炎帝還會用她做眼線?”


    黃帝沉思了一會兒,雙眼冰冷如刀地看向貳負,“從實招來!”


    “真的、真的不是屬下啊!”貳負急得一身都是汗。


    “說還是不說?”黃帝追問道。


    貳負雙手緊握成拳,耳畔全是高辛勸解自己實話實說的言語。可是,真的不是自己幹的,自己又為何要認?貳負越想越氣,一旦招認,以黃帝冷血霹靂的手段,自己還不五馬分屍,灰飛煙滅!不能認!自己覺得不能認!


    念頭剛在腦海中閃過,貳負就猛地像一陣風似的逃跑了。卻還沒有跑多遠,貳負隻覺眼前一道金光閃現,自己就被黃帝束縛了起來。貳負跪在地上掙紮著,抬頭看向比自己速度還快的黃帝,頓時愕然。


    黃帝一臉殺氣,雙眼布滿了血絲,“看來,你真的是活膩了!”


    “不要!我招!我什麽都招!”貳負看著黃帝一掌劈向自己,趕忙喊道。


    黃帝就在貳負眼前收迴了手,輕描淡寫地說著:“不滿意,你依舊是死。”


    “我……我……我不知道顓頊和炎帝有怎樣的計劃,但是我知道另一個人,她所有的計劃我都知道!”


    “哦?”黃帝饒有興趣地笑著,“誰?”


    “魔、魔族白漪靈。”貳負戰戰兢兢地說著。


    “白漪靈?她還沒死?”黃帝皺著眉頭。


    貳負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我、我不知道她現在算不算活著。我隻知道,她不能離開高陽依謠,不能離開活人的血。隻有借助高陽依謠的身體,她才能行動。隻有吸噬活人的血,她才能維持自己的能力。”


    “有意思,有意思。”黃帝挑著眉梢笑著,“白漪靈。”


    “那她迴來是為了什麽?”高辛問道。


    “她一心都在打神農鼎的主意。她想借神農鼎的力量和《錄》的記載,喚醒她的魔族成員,重振旗風。”


    黃帝斜睨了貳負一眼,“你為何知曉?”


    “屬、屬下有一半的魔族血統。家族曾經是魔族的祭司。所以當白漪靈迴來的時候,就與屬下取得了聯係……”


    “你就將這百年的事態變化都告訴了她,也為她牽線搭橋。所以,你的真實身份是白漪靈的眼線。”高辛說道,“想不到,顓頊和炎帝也被你蒙在鼓裏。”


    “故事講完了。”黃帝冷眼說道,“實際行動呢?”


    “行、行動……”貳負不解地望著黃帝和高辛,“什麽行動?”


    “殺了白漪靈。”高辛默然地說著。


    黃帝笑了笑,“殺了白漪靈,我就饒你不死。”


    “可、可是我……根本就不是白漪靈的對手啊!”


    “你是怕死呢,還是說因為殺了白漪靈,高陽依謠也會死,顓頊也不會放過你?”高辛說著,“當然你也可以不用行動,不過你現在就會死!”


    “我……我……”貳負左右為難,這是機會嗎?無論怎樣走都是死路一條。


    怎麽辦?


    怎麽辦!


    月光清遠地寫了一地的相思。魔祁王琅琊單腳立在華胥國的屋簷角上,為何跟到這裏就不見依謠和句龍的蹤跡了?自己的速度並不慢,他們究竟又會去哪裏了呢?


    “這麽久沒見,你的心裏還是隻有依謠嗎?”一個女人忽然從琅琊背後摟住了他。


    琅琊麵不改色地扳開了她的手,“釉湮。”


    “說,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釉湮一手掐著琅琊的脖子說著。


    琅琊眉頭都不曾皺過,“沒有。”


    “一點都沒有嗎?”


    “沒有。”


    釉湮忽然鬆了手,瘋狂地大笑著。月光幽幽地籠在她的身上,眼角晶瑩的淚水好似落錯了地方。琅琊默默地喚著她,釉湮依舊瘋瘋癲癲地狂笑著。


    “我把黃鳥殺了。”琅琊冷漠地說著。


    釉湮一驚,收斂起了笑容,“你憑什麽殺了它?”


    “我知道你自小就與黃鳥關係極好。可是哀蒼受了傷,需要黃鳥……”


    “哀蒼?你就是為了救哀蒼?你瘋了嗎?他是你依謠的夫君,你既然愛依謠不就應該看著哀蒼死嗎?為何還要救他?”釉湮憤憤地說著。


    琅琊望了眼鳥國的方向,“就是因為依謠,我才救了哀蒼。我希望將來有一天,當句龍和我都不能照顧依謠的時候,還能有一個人精心嗬護著她。”


    “你真的是個瘋子!我居然為了你這個瘋子也變成了瘋子!”釉湮譏諷著說道,“軒轅國不是少昊滅的,少昊也不是顓頊殺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黃帝做的,而我背著黃帝將這一切都美化給了顓頊。”


    “釉湮?”琅琊難以置信地看著釉湮,“這些事情若是被黃帝知道了,你……”


    “我不怕他!當初他過河拆橋,一起陷害我和句龍,他以為我還會傻乎乎地為他做事嗎?我要報複他!”釉湮深情地望著琅琊,“報複他讓我恨你,報複他讓我想愛又愛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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