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瑟瑟地拂過山崗,卷來一股惡臭的腐屍味道。禿鷹堆在上空,時兒低空覓食,時兒高空盤旋,享受著這難得的飽餐。


    漪靈迎風站在崖邊,翩躚衣裾翻飛在空中。幾片落葉不知趣地飄蕩在她身旁,她眉尖輕輕一蹙,葉兒還未落地就已經四分五裂開來。


    “既然才補好身子,就別在這種小事上消耗靈力。”琅琊在一旁抱肩而立,“你覺得你剛迴來就在大荒肆無忌憚地挑釁少昊,他登基不久,正愁無人來供他殺雞儆猴,你很想當這個靶子嗎?”


    “我沒有拿他當靶子,已是給他麵子了。”


    “快些離開這裏吧!想來少昊的人馬也快到了。”


    “若你怕死就盡管走,我從未要求過你要守在我身邊。我是不會走的。”


    “何必呢?元氣才剛恢複,又要來一場生死之戰?”


    “我本就是死人。你說擔心的,隻有依謠而已。”漪靈斜睨著琅琊。


    “你既然和依謠合二為一,擔心她自然也是擔心你。”


    “哼!少在這裏甜言蜜語了。你的阿謠是聽不見的。”漪靈轉過身來,雙眼直視,冷漠地從琅琊身邊走過,“還不走做什麽?”


    琅琊無奈地搖了搖頭,才抬腳走了兩步遠,無數把黝黑的羽箭就從天而降,密密麻麻地紮進了土裏。


    “眼下想走也走不了了!”漪靈旋身一轉,躲過了另一個方向射來的羽箭。


    琅琊拽過漪靈,“是少昊的部隊。”


    “管他的,先殺了再說!”漪靈二話不說就衝進了敵方的陣法裏,“消耗了我的靈力我就就地取材,這麽多陽氣旺盛的人,夠我吃的了!哈哈哈!”


    琅琊也陷入了無休止的爭鬥之中。少昊親自駕著飛鳥在半空中,俯看著一切。琅琊趕忙戴上蠶絲麵具,以防露餡。


    “高陽依謠,你就束手就擒吧!”少昊遙遙對漪靈喊道,“我隻是帶你迴去,不會傷及你性命的!”


    “依你的鬼謠,我才不是依謠!”漪靈忽然騰空而起,她額頭上猶如豔紅朱砂般的火血印瞬間如熊熊烈火燃燒開來,她周邊的將士都被烈火覆身,頓時懸崖邊映著一閃一閃的火光,是一片淒厲的慘叫聲。受不了烈火灼燒的人都紛紛選擇了跳崖,來不及的人都被燒成了黑焦炭。


    少昊頓在空中,原本聽聞依謠否認自己的身份時,隻當是依謠的緩兵之計,眼下看著依謠如此大的能耐不禁愣住了。


    她不是依謠!


    絕對不是!這身法招數好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可是,她究竟是誰呢?


    聲音和樣貌,確實和依謠是一樣的啊!


    少昊催促著飛鳥落地,他要親自會會這個“依謠”!


    可就在少昊快要著陸之際,精衛的飛鞭忽然劈了過來,打斷了少昊的去路,“喲,是陛下啊?我沒看清楚,太暗了,我還以為你是魔祁王呢!”


    少昊還未站穩,另一邊就刺來一根碩長的長戟。少昊煩躁地抬頭望去,竟是元冥在空中襲擊著自己,“你是不想活了嗎?別忘了炎帝還在我手上!”


    “陛下你誤會了,我是來祝你一臂之力的!”元冥駕著飛鳥在少昊頭頂上方,沒有絲毫想要著陸的意思,“請陛下指示!”


    “滾迴去就是我的指示!”少昊一揮手打開了長戟和飛鞭,怒喊著就和魔祁王交起了手來。


    “我們先去把依謠帶走!”精衛伴著元冥就飛到了漪靈身旁,幫著他收拾著幾個落網之魚。


    “依謠,你不要怕,我是不會讓他們傷害到你的!”元冥一把拉過漪靈。


    漪靈不耐煩地說道:“誰要你的保護啊!放開我!”


    “依謠,別鬧了,先跟我們迴去,一切事我們再從長計議!”精衛一麵說道,一麵被三個人圍攻上了。


    漪靈抬起一掌就劈向元冥胸口,掙脫了出去,飛到魔祁王身旁,加入了對抗少昊的行列裏。


    元冥胸口的舊傷一直未能痊愈。這些年來,元冥時常征戰,遇上幾個小混混還會互相拉扯一陣,於是導致元冥現在是新傷舊傷一大堆,就算漪靈出手不重,元冥也吐出了一口鮮血。精衛極力想擺脫掉這幾個將士,可是他們就是把精衛圍得水泄不通。


    “若你不是依謠,請告訴我你的身份!”少昊一麵向漪靈進攻,躲著身後的琅琊,一麵又套著她的話。


    “死人是永遠都不用知道自己是被誰害死的!”漪靈躲過了少昊的羽刃。


    魔祁王和漪靈采取的是前後包抄的方法,二人頗有默契。


    “既然你不是依謠,我留著你又有何用?”少昊冷笑著,忽然又壓低了聲音說道,“其實我知道你是誰。你是依謠心中的魔,你不承認自己是依謠也沒關係。反正我將你絞殺後,也能在大荒為我博得美名。然後我再給顓頊交代,她自己聲稱自己不是依謠,或者說你是在戰亂中被魔祁王一擊斃命,總之讓你死的借口,我有很多。”


    “不過,我讓你死的借口隻有一個。”漪靈緩緩後退著,將全身的靈力都蓄積起來,額尖滾燙的火血印也開始瘋狂的燃燒,“就是你廢話太多!”


    話音一畢,魔祁王琅琊心領神會的從少昊身後迅速躍起,輕點在樹梢。漪靈立馬將在胸口已經蓄勢待發的火球猛地推向了少昊,琅琊借著力,順勢將自己的巫術也灌入其中。崖邊一片黑暗,剛才燃燒的戰火已經熄滅,眼下就見一個火球閃爍著紅色和藍色的光芒,照亮了少昊蒼白的臉頰。


    精衛扶著元冥坐在一棵老樹底下,嘀咕著:“依謠,這才幾日不見,功力竟然……”


    “或許,是、是和她毫無節製的嗜血有關吧……”


    元冥話還未說完,一個黑影從天而降,兩柱嘩嘩的流水如瀑布般傾瀉在火球之上,發出了“哧哧”的聲響。


    魔祁王輕輕一躍就跳上了空中那人的飛鳥,定睛一看果然是共工。


    脫離了危險的少昊,撐著漪靈收力不急,反被誤傷之際,一腳踹在了漪靈的胸口。


    漪靈踉蹌著後退了幾步,還未站穩,少昊又是一腳,漪靈身子一後仰,背後空蕩蕩的,隻有萬丈深淵。


    “依謠!”精衛和元冥大喊著。


    魔祁王一看事態不對,立馬擺脫了共工的糾纏。縱身而下,直接從鳥背上跳下懸崖。


    漪靈的雙手徒勞地在空中亂抓著,延伸出來的小樹幹都不足以攔下漪靈急速下降的重量。漸漸體力不支的她根本就沒有辦法用念力將自己定在空中。此時此刻,她就是一個平凡的女人,不由自主地墜落,幸存的希望幾乎不存在了。她在自己的心裏如是嘀咕著。卻未曾想到琅琊會一躍而下,試了幾次後終於拽住了自己的手腕。


    琅琊將漪靈翻轉摟入自己懷中,而他則以背朝下的方式迅速落下去。


    “你瘋了嗎?”漪靈趴在琅琊的胸膛上,“你明知道我就是一個死人,你好歹還可以留在上麵為依謠報仇啊!”


    “我是不會就這樣讓阿謠死的!”琅琊咬著牙,“阿謠不死,我又何須報什麽仇呢?”


    “這樣下去,依謠和你兩個都會沒命的!”


    “若你信我,就閉上你的眼睛!信不信?”


    漪靈看了琅琊一眼,就像是有一股暖流忽然竄入了她的體內,竟比靠吸血來補充自身能力和溫度來的舒服和愜意。


    “你到底信不信我?”琅琊追問著。


    漪靈順從地閉上了雙眼,雙手死死揪住琅琊的衣襟,一股神秘悠遠的檀香氣息撲鼻而來……


    “你殺了依謠,我要殺了你……”元冥撐著長戟就要直取少昊的命。


    卻不說少昊麵前擋了一個共工,元冥舊傷複發,根本沒走三步就又倒了下去。


    “我們迴去!”少昊冷看了元冥一眼,根本就沒把他放在眼裏。


    “遵命,陛下!”共工趾高氣揚地看了精衛和元冥一眼,狐假虎威地遠去了。


    “精衛,你、你別管我……你先想辦法看看,我們如何到達崖底……不論依謠生死,我都要找到她!”


    “你放心。”精衛扶著元冥靠樹而坐,“我馬上就讓瞿如鳥去一探究竟。”


    精衛模仿著鳥叫聲,長鳴了一聲,她的坐騎瞿如就定著一個又長又鋒利的鳥喙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琅琊抱著漪靈坐了起來,“沒事兒,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漪靈緩緩鬆了緊緊拽著琅琊的手,舉目望去,自己正平穩地飛在空中。


    “這是……”漪靈難以置信地說道,“這是燭陰?”


    “還有奴家!”猰貐立在燭陰頭頂,妖魅地轉過身來看著漪靈。


    “難怪燭陰會任你調遣,原來是妖族首領在此。”


    “奴家早就把燭陰送給了魔祁王,它就不再是奴家的東西了。不過,奴家還是很引以為傲的,這般墜落的速度,想來也隻有我們妖族的燭陰才能趕在你們落地之前接住你們了。”


    漪靈看了看身後的琅琊,忽而溫柔地說道:“剛才,謝謝你了。”


    琅琊愣了一愣,似乎有點分不清此時麵前的人,是漪靈還是阿謠了。


    不管怎樣,至少阿謠的命是保住了。琅琊朝身後的星穹看了一眼。安寧和祥的夜晚隻是假象,它為一切陰謀詭計的醞釀提供了絕佳的掩飾保護,正如此時此刻被軟禁在軒轅的炎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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