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二戈止。


    少了持‘戈’的人,便是武。


    止爭鬥,一方服軟或者湮滅,爭鬥自然停止。


    不管是‘武術’又或是‘武功’、‘武俠’,都隻是解決爭鬥的一種方法或者人而已。


    所謂:嚴師出高徒,對於不聽話又非常聰明還知道感恩的徒弟,天底下沒有比‘甜棗’‘棍棒’更有效的教育方法了。


    而純靈子就是這樣一個徒弟,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五天不揍渾身難受,奈何兩個師兄還總是寵著他。


    三十歲時,純靈子將道德文章當成廁紙、武功秘籍來墊桌腿、道法經典枕在頭下。


    亂七八糟的道理如滔滔江水,關鍵你還說不過他。


    一氣之下,顧全童將純靈子扔給了純元子,隨後便銷聲匿跡、生死不明了。


    不負眾望的純元子,果然,第一天便讓小師弟清楚地認識到什麽是‘武力壓製’。


    拖著渾身淤青的身體,純靈子想下山躲躲,路經‘何家莊’時,恰遇何三奇想雇一個武術教習。


    純靈子不費吹灰之力便擊敗了其他的競爭者,何三奇見純靈子出口成章頗具文采,便雇用了他。


    而純靈子這迴倒沒有屍位素餐,不但將經過他修改的,也是純元子正在研究的《伐身鍛體術》傳了下來,甚至也將他的成名絕技《落雲三劍》的前身一並傳了下去。


    “劍者,刃之鋒也。虛實渾然,進退血崩。”何成軒站在麥田中,看著左鄰右舍還尚未收割的麥子,嘴裏小聲地嘀咕著純靈子當年的教導。


    望著村南小路上朝他走來的一行車馬,何成軒從懷中掏出一塊兒被血漬染紅的布巾,自嘲道:“老而不死是為賊,到頭來還是武力勝過了道德文章,難道我做錯了嗎?”


    何成軒灑脫地將布巾扔向遠處,俯身抽出了插在泥土中月牙形的鐮刀。


    此刻,本該一麵開刃的農具,背麵也閃著熠熠寒芒。


    何成軒深吸一口氣,昂首挺胸,一臉決然地朝地頭而去。


    “二叔,這法子真的能行嗎?”


    “放心!你二叔還能騙你不成?”牛車上,賈富貴一邊應付著賈泉,一邊看向已被收割的麥田。


    “他何家自命清高,你要是不把他們逼得走投無路,想娶人家的閨女當小妾,你想都別想!”賈富將眼睛眯成一條小縫,目眥欲裂地說著。


    “老二,你就別操心了!有大哥在,他何家還敢得罪官差?還反了他了?”為首公人打扮的青年也在一旁勸說著。


    來時路上,早有好事的人,將何繼祖連夜收麥的事兒告訴了賈富貴,賈富貴反倒叫好“看看人家何家多厚道,不愧是讀書人,你說跟人家換地,人家連麥子都給你割好了,隻等你去人家裏拉呢!哈哈哈,好啊!好事啊!”


    烈陽高照,微風帶起些許揚塵,何繼祖從友鄰家花四十錢買迴一隻公雞。


    “一個月才迴家一次,山上的飯能有家裏的好嗎?”何繼祖隨手擰斷了公雞的脖子,將它遞給了楚香梅。


    “老爺子昨夜在何家莊等了一宿,連門都沒讓進,這都過了飯點兒了,你快去把老爺子叫迴來一起吃飯吧!”楚香梅拍了拍何繼祖身上的灰塵,有些擔心地說道。


    “倆孩子也快醒了,你做飯的時候小點兒音,讓她們多睡會兒!”何繼祖囑咐一聲,再次出門。


    所謂:孝,半土、半子,上土下子,入土送終在上,傳宗接代在下。


    而順,是順從。


    就像何鋒一樣,何繼祖也很少與父親何成軒頂嘴,基本都是順從。


    雖然當年賈家大兒溺水,即便何繼祖如何向旁人求救,最終還是落得一個‘見死不救’的罵名,甚至於賈家將何繼祖當成了間接的殺人兇手,十多年來摩擦不斷。


    即使何繼祖知道,賈家換地之事並不能怨何鋒測試失敗,也多少有些埋怨他不爭氣。


    而何繼祖也知道,賈家換地之事隻是一個由頭,事情並不會像他父親說的那麽容易就解決。


    但何繼祖更知道,此事若是他出頭隻會更加激化矛盾,所以他才會默不作聲,任由他父親去出麵。


    不出意外的,即便何繼祖和鄉民一樣站在遠處旁觀,何成軒還是發現了他。


    “明日我親自把麥子送到賈家!”換完地契,何成軒最終妥協道。


    而就在賈家眾人放鬆警惕欲要得寸進尺之時,一道寒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劃過帶頭公人的脖頸,未及眾人反應,寒芒再次閃耀。


    何成軒驟然錯步,反手向上一挑,順勢割破了賈富貴的喉嚨。


    就在賈泉愣神的片刻,何成軒一個箭步,鐮刀瞬間將他的喉結洞穿。


    直到‘咯咯’聲和倒地聲傳入其餘公人的耳朵,他們才猛然驚醒,眼前這個耄耋老農竟然在瞬間殺掉了三個剛才還談笑暢意的人,其中還包括他們的隊長賈孟夢春。


    “無冤無仇,老夫不想殺你們!”何成軒瞳孔微縮,一臉冷漠地抽出賈泉脖頸的鐮刀。


    剩餘三個公人,二人戰戰兢兢,手足無措,隻有一人還算冷靜,手還能找到腰間佩刀的刀把。


    隻是,當他看到何成軒手裏被鮮血浸染的鐮刀,以及滴答落在大地的血漬,他猶豫了。


    而此時遠處圍觀的人群方才反應過來,有人大叫著“殺人啦……殺人啦……”,有人驚慌著向著村裏跑去。


    隻有一個人卻向著眾人相反的方向狂奔著“爹!”熱淚奪眶而出,灑在了奔跑的路上,身形依然向著前方衝去。


    “馬留下。”


    正倒退的公人渾身一顫,朝著賈家村的方向奪路狂奔。


    何成軒沒有理會跑向自己的兒子,越過三具新鮮的屍體,走向拴在牛車上的驛馬。


    “爹,你這是何必呢?你——”


    “閉嘴!”何成軒打斷了何繼祖氣喘籲籲的感慨,麵沉似水“你爹已死,你看到是早已是一具屍體。”


    “您這是要去哪?”何繼祖一把扯過韁繩,充耳不聞。


    何成軒抬了抬腿,發現並不能上馬,轉頭對何繼祖說道“扶我上馬!”


    何繼祖跪伏在地,何成軒踏著何繼祖的脊背跨上了馬背“斬草除根,我已時日無多。此事你不必摻和,就當你爹為這個家最後發揮點兒餘熱吧!迴去告訴鋒兒,讀書不行就算了”


    隨著一聲‘駕’,老馬揚蹄起步,何成軒被顛得幾次險些墜馬,但還是死死抱著馬脖子,最終鄉路上隻剩下馬兒揚起的塵土,以及田地裏四仰八叉的三具熱乎的屍體。


    何繼祖沒有跟上去,一位老先生將他攙扶了起來。


    “何老扣兒半年前就開始了咯血,我給他調養了一段時間,但還是不見好轉呐!如今他殺了賈家僅剩的男丁,也算揚名立威了。既讓你少了一個仇家,也讓你們家無人敢惹了,你爹臨了臨了還是算計得透透的!”


    老人家佝僂著身軀,一副感慨的模樣。


    “這天殺的世道?都是他母親的功名惹的,什麽狗屁認祖歸宗?”何繼祖擦去眼角淚痕,哽咽著嘶吼道。


    公雞燉好了,楚香梅留了半隻,將剩餘的半隻端上了飯桌。


    “吃吧,娘給他父子倆留著半隻呢!”楚香梅慈愛地撫摸著何鋒的頭頂,臉上堆滿了笑容。


    “娘親,你也吃。”何玲乖巧地夾了一塊雞肉送到了楚香梅的碗中。


    “娘吃過了,現在還不餓,你們倆吃吧!”楚香梅順手也摸了一下何玲的秀發,同樣地充滿了溺愛。


    “哎,對了,娘,今年咱家為什麽這麽早就收了麥子啊?”何鋒也給楚香梅夾了兩塊兒雞肉,隨口問道。


    “大人的事兒,你又沒成家,就不要操心了,什麽時候能自力更生了、成家了,讓你操心的事兒還多著呢!”何母不無埋怨道。


    “我這不是正在努力嗎?我不問了,每次都拿成家堵我。”何鋒有些上性地敷衍了一句,但還是緊鎖著眉頭。


    “你呀!別看你爹整天像別人欠他錢似的,其實什麽事兒都在心裏裝著呢!這雞可是你爹買的,你隻要好好讀書,早日出人頭地,比什麽都強。等明年你哥迴來,再娶個媳婦,你妹妹出了嫁,你再考個秀才,我們老兩口兒也能過過那兒孫滿堂的好日子了……”


    何母還在溫言細語地嘮叨著,何鋒和何玲也在晃悠著腦袋聽著,屋裏的氣氛顯得很是溫馨。


    “隔壁的劉大娘說,明年給我找一個能天天吃雞的婆家,到時候哥你也來,嗯~再叫上咱爹咱娘,咱們都能天天吃肉了!”何玲嘴裏咕噥著,仰著頭、噘著嘴,一副很憧憬的俏皮模樣。


    而何鋒的臉色卻漸漸地暗淡了下來,有些話,他不能說。


    每次迴家,何鋒總能生出一股心酸的愧疚感,相比道觀豐衣足食,憊懶無味的日子,他總是感覺仿佛缺了點兒什麽?


    是親情嗎?還是想為他人無償付出的執念?又或是長輩犀利言辭掩蓋下的關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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