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投其所好的送禮,並且約會,是任何時代追妞的不二法寶。雖然這個時代因為風俗所限,男女平日不能時時膩在一起,但元宵節有名份的年輕男女相約出門看燈,卻是約定俗成。


    聶震是個想要便會立馬下手爭取的行動派,還未到初五,約秦苒看花燈的精美帖子便送到了秦家。


    秦苒捏著花貼的一角都快哭了,跟大年夜捏著聶震送的紅封,從裏麵抽出一遝百兩銀票的那種驚悚的感覺類似……這貨到底憋著什麽壞呢?


    初十的時候她親自將花燈那條街細細的走了一遍,並無可疑之處,隻得怏怏而迴。


    其實秦苒是實打實的冤枉了聶震。


    從翁大成的婚宴上迴來的當晚,聶震便問聶小肥:“你看我將小苒娶迴來做主母如何?”


    “秦娘子兇是兇了些,武功也不差……”眼看著聶震的眼神飽含威脅,聶小肥急忙討好的笑:“好在少主能鎮得住秦娘子,也算良配了……”心裏不住腹誹:明明已經打定了主意,不過白問我一句罷了,還在這裏裝什麽親和?


    聶震瞪眼:“小苒溫柔又孝順,哪裏兇了?”聶小肥這死孩子真是太沒眼光了!


    情人眼裏出西施,這才沒多久,聶震已經對秦苒徹底改觀了。


    聶小肥想破了腦袋,追根循跡,想要想明白自家主子是幾時動心的,也沒理出頭序,反正……他是動心了。


    話說,秦娘子身上有溫柔這種特質嗎?聶小肥表示懷疑。


    別是少主眼花了吧?!


    這些都不重要。真的。


    聶大少見識過了翁大成那莽漢也有洞房花燭之喜,自己也禁不住心動了。秦苒是個活潑性子,拳腳與口舌皆不相讓,恐怕婚後的生活不會無聊。


    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讓她心甘情願嫁進聶府。


    習慣了人口簡單的秦苒,恐怕對一團亂麻的聶府不會心生好感。就算對自己容貌極度自信的聶震也不以為秦苒是那種淺薄到禁不住男色與豐厚物質生活的誘惑而甘願跳進聶府這個牢籠,這才是最要命的。


    為此,聶震再次不恥下問。


    “小肥可知,小苒平日最喜歡什麽?”


    “我覺得秦娘子最喜歡銀子。”上次從他手裏拿到那一萬兩千兩銀票,秦苒笑容燦爛的不容人直視,聶小肥是老實孩子,相處這麽久,從未見過她這般開顏。


    聶震想一想,自來見秦苒簡樸,也不知是先天不喜歡還是後天環境太差之故,從不見她描眉畫唇,穿金戴銀……哪怕她如今手頭寬裕,也不見她炫富。


    可見果然隻是單純的喜歡銀子了。


    於是就有了大年夜聶大少封紅包一案。隻是他雖然深思熟慮了許久,封紅包卻封的頗為漫不經心,至於接紅包的人……他直覺那是高興的有點忐忑不安了,好比一個人苦日子過習慣了,驟然過上了好日子,惶恐是必然的。


    隻要多過過好日子,習慣了就好。


    迴來聶震特意反省了一迴自己以往對秦苒的態度,得出個連自己也幾乎要嚇一跳的結論:果然我往日對小苒太壞了嗎?稍微對她好點,這丫頭就心裏不安了。


    他猜測的雖與事實有幾分出入,卻也是殊途同歸,將秦苒那微妙的心情猜對了一半兒。


    元宵節,秦苒依約而來,順便帶了個千瓦以上的大燈泡——靳以鵬。


    帶上靳以鵬,純粹是給自己壯膽,萬一聶震使壞,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說不準看在他這個聶震的死忠門徒麵上,聶震會采用比較軟和些的報複方式。


    聶震鄭重其事打扮了一番,帶著聶小肥出門,他也帶著個甩不脫的燈泡——木蓮。


    這一位滿心歡喜,全然不知聶震專門下帖子請了秦苒,隻當他要獨自去燈市,(聶小肥……咳,其實在木蓮眼裏不算人來著,那就是擺設)打扮的漂亮了,緊跟著聶震出了門,還做著雙棲雙宿的美夢。


    聶震不是個肯遷就人的,他這些年極少迴淮安府,可是每迴去一次,木蓮跟前跟後,直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全粘在他身邊,礙於小時候的情誼,他雖然極度想說:妹紙你誤會了,哥不想娶你!但在人家小姑娘不曾提出嫁娶的話之前,他也不能太自作多情了不是。


    ——雖然,缺的就差那一層要捅破的窗戶紙。


    難得木蓮這次自投羅網,索性教她認清現實的好。


    抱著這樣的態度,聶震對木蓮尾隨在身後的舉動當真隻是溫文一笑,然後往約好的地方趕。


    清江浦依漕河而建,元宵節也與眾不同,岸上河邊各成一景。岸上自有商家紮的彩樓彩燈應景,遊人信步而行,猜燈謎看燈,訂了親或者成了親的年輕男女大大方方牽手而行。那些還未有名份的少年悄悄尾隨在心愛女子的不遠處,多瞧幾眼也是好的。


    漕河上靜靜泊著的船隻也應景的掛著各色燈籠,燈火直映得漕河水流金溢彩,也有人家撐著小船在河裏緩緩而行,隻為了好生欣賞船頭掛著的各式彩燈。


    “別是大少幫主相中了你吧?”在研究過了聶震親手寫的帖子之後,靳以鵬今晚第五次問秦苒。情況太詭異了,他不得不一遍遍確認。


    秦苒使勁揉臉,抱著腦袋直恨不得□□:“我怎麽會知道?大少幫主什麽樣的女子沒見過,便是木蓮,也比我強上太多,怎麽會挑中了我?他眼睛又沒問題!”


    “那是,大少眼神是沒問題!”想想木蓮那豔麗妖嬈的模樣,靳以鵬也表示讚同,目光順便在秦苒身上打了個轉:“說實話,大少要是在木蓮與你之間真挑了你,那才是他眼神有問題呢。”


    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咳咳,神馬心靈美,那都是虛的!虛的!


    秦苒氣急敗壞在靳以鵬腦袋上狠敲了好幾記:““你小心些,這些話豈能亂說?!你以為聶大少是好相與的?再讓我聽到你說這種話,看我不敲扁你的頭!!”憤慨,太憤慨了!碰上喜歡用軟刀子折磨人的聶震,秦苒隻能自認倒黴,並想著今日若是能引的聶大少高興了,大約可以一窺他的算盤。


    靳以鵬:“……”妹子你到底是想聶大少中意你還是看不上你啊?


    真是太難侍候了。這一刻他的心聲與聶小肥出奇的一致。


    聶小肥也認為,自家少主娶了這樣兇悍的主母,他未來的前景堪憂。


    聶震到了約定的目的地,廢話半句沒有,直接上爪子牽住了秦苒的小手,拉著她便往前走。


    後麵緊跟著的靳以鵬偷笑:哎喲妹子有門道啊……感情我這頓打白挨了?


    木蓮拚命給自己做心理建設:不過是個沒長開的丫頭,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直眉愣眼,連哄男人都不會,震哥定然是吃慣了大魚大肉,暫時嚐嚐青菜豆腐……過段日子他就會覺得無趣,丟開手了……


    聶小肥很是同情木蓮,明知不可能還要癡情。另外又特別的嗨皮,秦苒就算滿腹心事也有個好胃口,一路行來燈看的不多,小吃倒吃了不少。


    她是做食品行業的,大節下的不忘做市場調查,看見生意紅火的小吃攤便要停下來嚐上兩口,就算如今轉行去做了漕上副壇主護衛,這職業病一時半會也還改不了。


    反正今日聶震付錢,她既然已經被這貨抓住(聶震:明明是浪漫的牽手!)掙了幾掙死活沒掙開,索性放開肚皮好好吃一頓再攤開了講。


    抱著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破罐子破摔的想法,秦苒挑戰了小食一條街的十來家小吃攤,一路從雲吞雞絲麵棗泥糕芝麻燒等一路吃到了蛋花醪糟湯,聶小肥跟在後麵摸摸滾圓的肚子,表示今日非常圓滿。


    其實一路付款的聶震心情也非常愉悅。


    雖然付的都是些小錢,但看秦苒吃的香甜,他其實也是非常的高興,全然不曾感知到對方抱著視死如歸的壯烈情懷在化悲憤為膽量。


    聶震今日出奇的溫柔體貼,風度頗佳。秦苒的心一再下沉,仿佛是吃的多了完全不曾消化,這些食物全積在了胃裏,重重往下垂,連心也直直往下沉,似乎一切都朝著她否定了無數次的那個想法接近。


    緊握著她手的大掌溫暖而幹燥,聶震花了一整晚來陪著她,秦苒肚裏飽了,膽子也壯了,終於忍不住問出了長久以來的疑問:“大少幫主,我到底哪裏得罪你了要你花這麽大功夫來整我?我改還不成嗎?”


    本來聶震心情極佳,笑容一直掛在臉上,鑒於此人極少板著臉,其實秦苒對他心情是否愉悅也不敢十分的肯定,不過現在她敢肯定聶少幫主是生氣了,且非常生氣。


    他向來上挑的眉鋒此刻簡直要倒立起來,向來篤定的眼神裏透著不能置信,他啥也沒說,直接攬過秦苒,當著眾人的麵,重重在她唇上親了一口。


    秦苒腦子裏萬馬奔騰,整個人都傻住了。


    木蓮淚奔而去:震哥哥當著她的麵親別的女人,這打擊太大了她的心都要碎了……


    靳以鵬開動八卦的小眼神詢問聶小肥:難道是真的?


    聶小肥表示:我啥也沒看見啥也沒看見……大庭廣眾之下主子您有傷風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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