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身為擋箭牌的秦苒,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靳以鵬貼了標簽,第二日去漕壇裏,異常興奮的拉著靳以鵬的胳膊,小聲耳語:“以鵬哥哥,我爹能走兩步了!我爹能走了!……”這筆診金真是沒白出!


    當時她看到離開床鋪走了兩步的秦博,激動之下伸臂一攬便將旁邊的金三千抱了起來,很嗨皮的轉了幾圈……正要低頭順便在他臉上啾啾幾下以示感激之意,被前來送東西的聶小肥撞見,咳嗽了幾聲,才避免了她做更丟臉的舉動。


    真是高興的失態了。


    秦博的目光裏已經隱含笑意……看來不用找萬媒婆了。


    金三千羞窘之下奪門而逃……秦苒在他背後喃喃追問:“我又沒把他怎麽著……”怎麽搞的她跟惡少霸了良家女子一般。


    聶小肥掩麵,心道這事打死也不能告訴自家少主,他分明從聶震的眼神裏看到了對秦苒異於常人的興趣……上次他還驚悚的看到少主戀戀不舍的摸了人家小姑娘的腦袋……


    聽到這消息,靳以鵬比秦苒還激動,緊握著秦苒的雙手一再追問:“真的嗎真的嗎?”隻要秦博能夠康複,秦苒自然不必擔負養家糊口的重擔了。


    兩個人旁若無人的手拉手從漕壇裏出去了,都是情急之下的行為,反坐實了靳以鵬的謊言。


    漕壇裏旁觀的下屬默默扭頭,為自己這麽長時間跟在靳以鵬身邊,沒有及時的發現jq而傷感,又為靳以鵬的婚後生活掬一把同情之淚……


    ——秦苒妹子的武力值甩出副壇主幾條街去,還未成親都可以預見到婚後家暴的慘烈!


    同時又略有遺憾的想到自家待嫁的溫婉妹子……老副壇主這是什麽挑兒媳的眼神啊?


    馮天德聽到親信來報,暗道原來靳良雄早已替這小子訂了秦家的閨女,所以才不肯娶自家小苑?!


    如今來看,這對他算是好事。馮苑嫁了靳以鵬,不過是讓清江浦漕壇內部團結一點,有利於他的管理。但嫁了翁大成,等於是與淮安總壇攀上了關係,聽說大少幫主不成器,三少年幼,不堪大任,幫主向來倚重霖少,將來這江蘇漕幫幫主說不定就是二少的……誰都知道翁大成與霖少的關係……


    這門親事,簡直越想越滿意。


    唯有馮苑聽到這消息,複又在被窩裏大哭一場,暗歎造化弄人,有緣無份。


    當事人靳以鵬不曾考慮過馮苑的心情,對他來說,就算與馮苑有些幼時之誼,但老父之死與馮天德脫不了幹係,二人早已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無論如何是不會娶馮苑的。


    兩個人一路手拉手到了聶震府上,順便迴憶了一下自秦博不良於行之後這麽多年來秦苒辛酸的糊口之路,越說越投機,如今想起來那些記憶都帶著甘醇之意,以至於進了後院,看到幾名婦人帶著年輕姑娘形成了合圍之勢,將聶震圍在廳堂中間,二人都呆住了。


    這是……來尋仇的?


    看著不像啊!


    秦苒本身對婚緣不上心,旁人瞧著她已逾大齡,她自己反沒這方麵的自覺,全然不知這幾日清江浦的年輕男女婚配的速度,比起後世的閃婚更要快上幾倍,因此對聶震此刻處境然全然不懂。


    反是靳以鵬,昨日剛剛被眾下屬逼過婚,輕鬆突擊成功,如今瞧見聶震身處包圍圈,頓時有幾分興災樂禍。


    那些圍著聶震的婦人皆是這附近鄰家婦人,算是中產階級,皆是行商開鋪子,有幾分家業的人家,女兒皆是嬌養,隻是家中無功名無官身,又不舍得女兒入宮為婢,原是想著謀個正室之位的,隻是如今正室是個緊俏的職位,早以人滿,隻得轉而謀取側位。早打聽到這家的主子是名年輕男子,從不見內眷出入,便不約而同的帶著女兒前來登門。


    現如今的婦人們挑女婿,都不再是過去那種請媒婆上門,斯斯文文相看容貌人品,再決定是否配女。那樣效率太低了,如今都是直接帶著閨女上門,中意了要了信物迴家,兩日之內必能讓閨女出門子,無論嫁或是送。


    這幾名婦人進得聶府,見得房舍精致,擺設鋪陳皆是不菲之物,加之聶震人物風流倜儻,心中歡喜無限,此刻正圍著聶震七嘴八舌:“……公子瞧著年輕有為,我家女兒年方十三,與公子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良緣……”


    “明明是我家茹兒,容貌出色,才應該跟隨在公子身側服侍……”


    “……”


    聶震做了好多年浪蕩子,向來名聲不佳,除了去秦樓楚館或者畫舫聽曲兒,受到過妙齡女子們的熱情歡迎,那也是瞧在錢的份兒上;從未曾想象過可能會得到素未謀麵的“丈母娘”們的熱情相待,饒是他見多識廣,也被這樣的陣勢嚇了一跳。


    再看到從容而來的秦苒,油然而生一種被解救的幸福,全然忽略了她與靳以鵬牽著的手,奮力從婦人們的包圍圈裏擠出來,一把將秦苒拉了過來,圈在懷裏,笑的勉強:“眾位大嫂嬸子們,聶某已經有了未婚妻室,諸位所求實不能應!”


    秦苒:“……”全無準備,氣憤的瞪著他。


    人品惡劣非聶大少莫屬,居然當眾破壞她的清譽!


    靳以鵬:這一招好熟!


    聶小肥半張著嘴,都傻住了。果然他的判斷不錯,可是他貌似覺得……秦娘子中意的好像是金三千啊……


    幾名圍觀婦人好不容易挑中一名女婿,哪容得聶震推脫,揎拳捋袖就要同秦苒分說:“這位姑娘你雖然是正室,可也不能阻止夫婿納妾啊……”


    “這般的不賢良,就應該退親才對!”


    “我家曉月溫柔賢淑,定然容得下姐姐妹妹,聶公子不如退了這姑娘娶了我家曉月?”


    ……


    聶震額頭悄悄沁出細汗來,跟喪心病狂失去理智一門心思要搶婿的“丈母娘”們講理,顯然不是良策。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再不想法子將這些婦人送出門去,隻怕她們便會默認了,自行選了院子送閨女住下來。


    “小苒救命!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秦苒斜睨了聶大少一眼,見他果然有幾分狼狽,心下一動,踮起腳尖在他耳邊低語:“要我救你,也行,就看大少的誠意了。”


    聶震笑的十分有誠意,笑容幾乎晃花了周圍婦人們的眼,各個在心裏思量,女婿這般俊美,將來閨女生下來的孩子不知得俊美成啥樣兒……


    “打發走一名婦人一千兩,小娘子五百兩……銀貨兩訖,概不賒帳!”


    聶震默默凝視著她,試圖用目光逼退她,見不能撼動她的良心半分,小姑娘目光清明坦蕩,擺明了“我就是來訛你的有本事別求我啊”的態度,就跟個小無賴似的,怎麽看怎麽可愛!心裏暗樂,麵上卻顯的肉痛非常,借此良機,順便在她腦袋上摸了兩把,差點控製不住自己的手要在她臉蛋上捏兩把,最終忍住,沉痛非常,果然還不到捏臉的時候。


    “成交!”


    一刹那小姑娘臉上立時有喜色滿溢了出來,眉眼之間都透著得意,豪氣的大包大攬:“這事包在我身上!”


    眾婦人義憤填膺,隻覺這姑娘欺負了“自家女婿”,正在聲討她,卻聽得她高聲道:“想要我答應你們的女兒進門,也不難!”


    這話堪比聖旨,十分靈驗,頓將滿廳喧囂壓下。


    “本姑娘好武,天生喜歡與人較量,若是想要有幾位妹妹陪伴,也厭煩那起子拈針引線繡花的,若是舞刀弄棒的,還能打得過我的,那就最好了,我必定接進府中來,待之以正室之禮,姐妹相稱!”


    眾婦人麵麵相窺,這是哪家子教出來的粗蠻不知禮的女兒?


    她們少在外行走,家中更有丫環仆婦侍候,哪裏見識過秦苒這種在漕河上混飯吃的丫頭的手段,當下便將求救的目光往聶震身上瞟。


    哪知道聶震一臉苦意,宛然一個被逼要娶惡婦的佳公子,生生激起了眾婦人的一腔母愛來,哪裏還舍得為難他?


    秦苒見這幫婦人還不退卻,揮手一掌,重重拍在廳裏那張黃梨木的案子上,嘩啦一聲,那案子一角已經被她拍塌……


    她心痛的摸著案子塌下去的一角歎息:“軟的就跟泥似的,這也太不禁拍了。想來各位姑娘們的肋骨定然比這黃花梨硬上許多……”


    眾婦人麵色如土,一言不發領著閨女轉身而去。


    秦苒活動活動手腕,向聶震伸出手來,“一萬二千兩銀票,一分不能少!”


    聶震趁勢握住了她的手,眉眼俱笑:“馬上給你,財迷!”支使聶小肥去拿銀票。


    靳以鵬上前將她從聶震身邊拉開,擔憂道:“小苒你再這樣,潑辣的名聲傳出去以後,還怎麽嫁人啊?”這使得他挑妹婿的工作難度又提高了,真是愁人!


    秦苒活動著手腕,滿不在乎答他:“我想好了,要是真嫁不出去,我就將金三千招上門來,做個入贅女婿。”又會賺銀子武力值又低,想來是個生活的好伴侶。


    “萬一他不答應呢?”


    “以鵬哥哥說什麽呢?他要不答應,我就打到他答應為止!”秦苒信心十足。


    婚姻這種事,她早看透了,指望著在這個時代找個情投意合的伴侶無異於癡人說夢,最好的辦法是找個聽話容易拿捏的,又能賺錢分擔養家的重擔,無疑,她認識的人裏,金三千是最好的人選。


    聶小肥拿了銀票迴到廳裏,意外的發現,方才還心情愉悅的少主這會好像晴轉多雲,臉黑的跟鍋底有得一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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