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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魚幹掉疑似情敵的過程不太順利,關鍵是那疑似情敵有個武力值頗高的貼身護衛,當時隨意坐在那裏吃點心,等到翁魚去襲擊疑似情敵……還沒明白怎麽迴事,他就被人家的護衛給放翻了。


    一陣天眩地轉之後,對方的護衛一腳踩著他的胸口,一邊替他開脫:“翁小哥肯定是喝醉了發酒瘋呢……”


    其實秦苒的內心也頗為糾結,向著熟人下拳頭,還是個一向對她禮遇有加的英俊少年,實在不是她的風格,隻能找個理由來掩飾一二。


    真是愧對了她那兩個月漕船上吃到的新鮮瓜果了!


    翁魚被涼涼摔了一跤,首次從最近暈暈乎乎的狀態裏清醒了幾分,正視了一下自己的處境,稍稍聯想了一下娶個武力值高於自己的媳婦兒的不好之處……媳婦打起架來厲害是厲害,對外那叫氣宇軒昂八麵威風,要是拳頭對內……就算是打到他身上,那也是真愛來的!


    按照翁大成的說法,這一瞬間他的腦子又被燒了。


    靳以鵬躲在秦苒身後,探身朝著躺在地下的翁魚扮鬼臉,手中端著上好的桂花釀,喝的嘖嘖有聲,明顯是故意激怒翁魚。


    聶霖站在一旁看熱鬧,全無參與的苗頭,翁大成氣的腦抽,恨鐵不成鋼的朝著地上躺著的翁魚低吼:“還不快起來?!”


    翁魚的眼神順著踩在自己胸口的一隻小巧的足往上撩,秦苒受不了他這委屈的小眼神,小心翼翼的抬起貴足,順便朝後大退了一步,撞進了靳以鵬的懷裏,又不安的縮了又縮。


    習武之人,不能恃強淩弱是基本認知……她今兒好像欺負人了……隨後她又理直氣壯的想到,誰讓翁魚準備偷襲靳以鵬來著?


    至於翁魚襲擊靳以鵬的原因,她倒不曾深究。


    漕上兄弟,一言不合即大打出手,完全用不著尋個正當理由,秦苒早就看慣了。


    翁魚以手撐地,上半身甫坐起來,便又被人一腳踩倒在地……秦苒打眼一瞧,禁不住樂了。


    來人身形高健欣長,眉目英挺,偏暗含三分麗色兩分倜儻,渾身上下閃閃亮亮全是值錢貨,與之居然十分相配,仿佛他生來便是在金玉堆裏長大,隻有金玉襯著他,斷沒有他襯著金玉的道理。


    他踩著翁魚的姿勢與秦苒一模一樣,隻是感受著他大腳的重壓,翁魚幾欲後悔,方才應該讓秦苒繼續踩著才對……重量的對比太明顯了。


    他腳踩著翁魚輕笑:“翁小魚,你也太不濟事,竟然叫個俏麗的小娘子給打倒在地。”


    秦苒急忙遮喉:女扮男裝果然是個技術活,碰上花叢老手,一樣被識破。


    聶霖一臉頭疼的表情,還要陪笑:“大哥還是饒了翁魚這一迴罷。”


    翁大成朝後縮了縮,整個人都縮成了鵪鶉,暗歎自己倒黴,好死不死,碰上了少幫主聶震。


    說起來,江蘇漕幫幫主聶四通現如今名下的兒子有三個,長子聶震乃是元配所出,次子卻是養子聶霖,雖是孤兒,卻也是入了聶家祖譜與排行的。三子聶煊現下十一歲,乃是寵妾媚姨娘所生,寵如明珠。


    聶四通元配容色殘老,早避居偏院理佛多年,在他麵前說不上話久矣。聶家後院如今全掌在偏房媚姨娘手裏,更有一院子鮮嫩小姑娘前赴後湧,聶四通又在女色上頭不忌口,聶震與聶四通父子倆便有些不對付。


    可是再不對付,人聶四通與聶震也是親父子,聶霖這樣的養子便從不與他叫板,凡事對聶震總是理讓三分。


    更有翁大成這樣的,在外曾吐糟聶震隻會花不會賺,是個好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沒幾日他便吃了暗虧,被從相好的姐兒床上給半夜揪出來,光著身子扔到了漕河邊兒上……


    聶震沒讓人動他一根手指頭,可這事太過丟人,搞得聶霖數次提醒他不可得罪了聶震……翁大成對得罪少幫主一事的後果終於有了切身深入的了解。


    其實翁大成吐糟的也沒錯,聶震父子倆不合,於是他對漕上事務多不經心,賺錢的事他不大管,花錢的事他是獨一份兒。聶煊又小,無論媚姨娘使多大的勁兒,她生的兒子也得慢慢從小豆丁往上長,歸根結底,聶四通在漕上主要看中的還是聶霖,連副幫主木盛也要往後排上一排。


    聶震放了翁魚,展眼提出個讓聶霖與翁大成痛苦無比的條件。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跟著二弟去瞧瞧,看看二弟這一向都在忙些什麽。”


    ……


    聶霖很想破口大罵:老子忙的團團轉,要將帶來的貨物出脫,要代替你親爹向許多貴人進貢,以期漕船在河裏行的順利,要采賣南下的貨物,還要……買倆美人兒迴去孝敬你爹……哪有空陪你胡咧咧?


    可惜他向來在這位長兄麵前謹慎慣了,就算肚裏悶著一團火,麵上也隻能陪著笑:“大哥要來幫我一把,我求之不得!”


    翁大成以袖掩目,假作不見。


    聶震笑的兄弟情深,毫無機心,親切的迴頭與秦苒搭話:“不如小娘子也一起來?”


    秦苒,後知後覺的:“……”我這是被調戲了嗎?


    靳以鵬早聽說過這位少幫主的事跡,行事天馬行空毫無章法,庶物不通隻有花的能力沒有賺的能力……雖然長的俊了些……自家妹子正值豆蔻年華,可千萬被表麵蒙蔽了。


    他擺出老母雞護崽的姿態來,一把將秦苒拉在身後牢牢護住,麵上堆出個笑來:“少幫主素忙(忙著花錢)我這妹子初來上京,還要跟著我多走走,就不勞少幫主掛念了。”


    “哦……那你們就自便吧。”聶震長眉微軒,顯然不太相信靳以鵬的說詞,隻是擺明了不想強求而已。“好不容易碰上個率性的小娘子,二弟啊,今兒小娘子喝花酒的銀子我包了。”


    說是他包,聶霖忙招了從人來付銀子,這種事他經曆過太多,向來吆喝的是聶震,買單的是聶霖,哥倆都分工合作習慣了。


    靳以鵬內心後悔不迭:早知道能碰上這等好事,他打死都要多點幾個姐兒來唱曲陪客,再好好整治一桌席麵。


    靳良雄雖給了他活動資金,但他初次上京,自然事事小心,該儉省的時候還是不敢鋪張浪費的。


    遇上這樣大方的少幫主,靳以鵬的情緒低落了好幾日。事關江蘇漕幫事務,連他也忍不住唉聲歎氣:“安徽兩湖山東幾幫主在漕上聚會,恐怕很樂見江蘇幫這樣的少幫主。”


    ……一個毫無鬥誌的江蘇幫少幫主,很利於別的幫旁將來瓜分江蘇幫的地盤。


    漕幫的地盤都是一刀一斧拚殺出來的,漕上爭奪地盤本就異常激烈,就算靳良雄在清江浦是個人物,但擱在江蘇幫上萬幫眾裏頭,那也隻能算是個小頭目而已。


    他隱有一種“覆巢之下無完卵”的感覺。


    為了防止靳以鵬將自己想象成一隻蛋,秦苒拖了他去逛街,治愈一下他的憂鬱症,順便打聽一下哪家的大夫醫術高明,也好去替秦博問診。


    不過打聽的結果證明,憂鬱症這種病是會傳染的。


    京城近年來倒真有位出了名的神醫,不是太醫院侍奉皇貴人的,倒像是專門在民間攬錢的。


    這位神醫姓金,真名已不可考,關鍵是他自己專治疑難雜症,診金三千金,不二價。認識他的便贈他一渾號:金三千。就跟開古董鋪子的商人一般,要麽不開張,開張吃三年。


    秦苒迴到客棧,再一次為自己是個窮丫頭苦出身而深深的憂鬱了。


    她摸著自己荷包裏那一百五十八兩銀子,唉聲長歎。


    臨別之際,她在自己包袱裏又翻出來二十兩銀子,曉得這是秦博心疼她,偷偷塞進了她包袱的,她又用手絹包好這二十兩,悄悄塞在了秦博的枕下,也不知道他看到了沒有。


    至於這一百五十八兩,其中一百兩是靳良雄贈的路上花銷,五十兩是船行一路在靳以鵬的悉心教導下贏來的,不知道有多少漕上漢子哀歎……本來還能上趟私窠子的錢就這樣落進了這小丫頭的口袋。


    如今看來,這一百五十八兩還是太少。


    靳以鵬早知她此行心心念念之事,見她獨自躲在房裏數銀子,便拍胸應承:“哥哥此行帶了八千兩銀子,等我翻個幾番,便請了這位金三千迴淮安去替秦伯伯看腿。”


    秦苒感激他這番心意,但這人情太大,三千金非是小數目,當即搖頭拒絕,靳以鵬麵上漸不好看起來:“我倒不知道妹妹跟我這般外道。錢財不過身外之物,哥哥能賺得多少,你便可用得多少,怎的嫌銀子紮手不成?”


    秦苒更加的憂鬱:見過逼債的,沒見過逼人花自己銀子的。這位哥哥自小一起闖過禍,替她背過黑鍋,且背的毫無怨尤,怎麽長大了一點傻勁不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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