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喜歡迴憶,大抵是為了撫慰此時寂寞的自己。.tw[]也有相當一部分人,是懊惱於前事不肯放手,總覺得早知今日,不該當初。於是夜夜輾轉難眠,日日愁眉苦臉。詩仙李白曾作一詩,發出過類似感慨:“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明知昨日已過,然內心焦灼,以致今日心緒繁亂,無從做起。


    這種我與我的周旋,無論是古人還是今人,都在時間的黑洞裏,徘徊良久,感慨良多。都知是無用功,卻難以割舍。


    比如,曹操。


    曹操覺得難過的,是沒有早點殺掉劉備,以至於造成今日的困局。


    曹操知道,自己跟袁紹之間必有一戰,不對,自己跟天下所有軍隊擁有者,都將有一戰。隻不過袁紹勢頭最洶,滅了他,就可以威懾天下所有人。何樂而不為?然而,為不得。在沒有足夠的腕力扳倒對方之前,最好不要對其產生任何怨念。不管怎麽說,自己的大後方還有一個叫做劉備的人,已經跟袁紹勾結,隨時準備前後夾擊,把自己做成熱狗。


    鏡頭對準劉岱。


    劉岱帶迴來的,除了失敗,還有一個最新消息:劉備自立山頭,聲勢滔天,嚴格選兵,以期與主公一戰!


    麵對劉岱對劉備的吹捧,正在製定官渡作戰計劃的曹操,隻是揮揮手,讓他先做休整。


    劉岱一離開,曹操憤然摔掉酒杯,怒斥道:“無能之輩!區區幾萬兵馬,也能稱為‘聲勢滔天’?”看著憤怒的曹操,郭嘉進言道:“此時不是討論文學修辭的時候,我們應該手握一顆紅心,需做兩手準備才對。”


    曹操點點頭,統帥最為忌諱的就是在戰場上被情緒左右。


    郭嘉繼續說道:“觀袁紹之兵,外強而中幹,擊敗他,僅僅是時間問題而已。因此,我們此時最為急迫的,便是安定好大後方。”


    曹操拿起地圖,邊看邊問:“奉孝,你的想法與我一致。但,此時若是迴擊後方,恐怕其他諸將不舍吧?”


    郭嘉承認,卻反問道:“其餘諸將皆不識人也。劉備何人,主公可知?”


    曹操想都沒想的迴答道:“夫劉備者,人傑也。”


    郭嘉再問:“主公何人?”


    曹操被郭嘉這麽一問,先是一愣,隨即不好意思道:“許子將曾評,曰‘清平之能臣’,我認為有些許讚譽了。”說完,尷尬的一笑,因為,許邵的後半句,他沒說出來。


    郭嘉又問:“人傑與能臣,若做前人比,何如?”


    曹操低頭思索,不一時,不敢肯定的嘟囔了一句:“霸王與沛公吧?”


    郭嘉還問:“沛公此後如何?”


    經郭嘉這麽一提醒,曹操釋然道:“幹!幹他娘的!”於是召集將領,重新布置任務。


    將領盡皆愕然,先前說得好好的要腳踏冀州郡,活捉袁本初。怎的又撤出一部分兵力,去攻打人嫌狗不理的大忽悠劉玄德?


    曹操要穩定軍心,勢必要給一個說法。這個說法必須具有公信力,必須讓這些留守將領信服。否則,一旦他們膽怯生事,戰敗是小,丟人是大。於是清清喉嚨,威嚴的解釋道:“夫劉備,人傑也。今不擊,後必為患。至於袁紹,此人誌大才疏,做事總是後知後覺,不必懼怕。我率軍前去攻打劉備,是出於戰略和戰術的雙重需要,你等隻要守在此處便可。”


    去說劉備把搞“無間道”的朱靈送走,便開始建立自己的革命根據地。


    建立根據地,要進可攻,退可守才行。因此,他命令關羽率領一部分軍隊,前去下邳保護妻子、家人。自己則率領張飛等人,前去小沛。一方麵,小沛是第一道屏障,如果有人襲擊,必須經過小沛。二來,也是與袁紹軍隊,對曹操形成前後夾擊之勢。


    根據地有了,可人手怎麽辦?沒有軍隊,一切的規劃都是白扯。為此,劉備打算征兵。


    那年頭,征兵不是難,也不是非常難,而是非常非常難。尤其是劉備這種小軍閥,養活自己都困難,何談軍隊?


    因此,當時的東漢之民對於小軍閥有這樣的認識:跟著他們也不見得有肉吃,但有生命危險是可以肯定的。大家又不是傻瓜,見到征兵的都腳踩西瓜皮,滑到哪裏算哪裏,管你是皇叔還是黃叔。


    劉備明知這種情況,但出於無奈,不得不進行征兵。如果沒有士兵,則意味著沒有軍隊,沒有軍隊,則意味著束手就擒。身為戰場老油條,劉備深知其中利害。而且,這麽多年的經曆告訴他,隻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做百分之百的努力。


    不努力,毋寧死!


    此時,有人提出了意見,這個人的名字叫孫乾。他說道:“主公勿慮,若要征兵,隻需找一個口才極佳之人便可。”劉備點點頭:“既然是你提出的意見,那就你去吧。”


    其餘眾人皆笑,讓你孫乾沒事找事,這下刺激了吧?孫乾倒是不以為意,他跟隨劉備時間不長,但也不短。論說起來,也算是元老級別。於是慨然尊諾,前去征兵。


    作為一個謀士,最重要的不是提出問題,而是解決問題。解決問題不是依靠頭腦,而是揣摩心理。


    到了城中,孫乾命人先貼出一紙告示,然後坐在中間,開始閉目養神。


    他在等,等人聲鼎沸。


    一炷香過去後,人越來越多,大多是看熱鬧的。那年代,能讀得起書的人,基本就告別了農民的身份。


    見時機差不多,孫乾睜開眼睛,麵對著囂囂眾人,他開口問道:“諸君欲為兵乎?欲為皇叔之兵乎?欲為漢室之兵乎?”


    眾人“籲~~”一聲,哄然大笑。


    孫乾不以為意,繼續道:“爾等不欲忠君報國乎?”


    或曰:“飯都吃不上了,君王可管乎?”其餘人紛紛點頭,表示認同。是啊,天子有難了,讓我平民報效,可我們沒飯吃了,怎的沒見天子管我們呢?


    孫乾微微一笑,這種情況似乎早有預料,於是沉著道:“天子,天之驕子!乃你我之主也!上天命定的事兒,大不大?夠不夠臭屁?倘若不報效天子,而觸怒上天,別說給你們飯吃,怕是連命都丟了!”


    眾人聽聞,不再言語。古人迷信,可見一斑。


    孫乾見眾人安靜了下來,開始展現自己的口才:“來當兵吧!當兵其實並不可怕。應征入伍後你無非有兩種可能:有戰爭或沒戰爭,沒戰爭有啥可怕的?有戰爭後又有兩種可能:上前線或者不上前線,不上前線有啥可怕的?上前線後又有兩種可能:受傷或者不受傷,不受傷又有啥可怕的?受傷後又有兩種可能:輕傷和重傷,輕傷有啥可怕的?重傷後又有兩種可能:可治好和治不好,可治好有啥可怕的?治不好更不可怕,因為你已經死了。”


    聽到孫乾的話,大部分點頭認可,可又覺得某些地方不對,細思之又覺得合情合理,於是紛紛跟隨孫乾迴去。


    劉備大為高興,可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曹操便率大軍前來。


    劍拔弩張,一時陰雲。


    這一次,是真正的危急關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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