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張武默默搖頭。


    孫剛已經把老柳瘋掉的消息上報給刑部。


    病癆鬼每天都會迴家,也見不少百姓在議論老柳瘋掉的事情,真真假假,各種揣測。


    半月過去全無迴應,顯然劉青也在猶豫該怎麽處理這事。


    柳正鈞跟了他十多年,在他身陷囹圄的時候便有交情,每年更是貢獻給他大把銀子,就這麽輕易殺掉,豈不讓手下寒心?


    作為上位者,不論你心裏怎麽想,都得用最大程度的“仁義道德”把自己包裹起來,這樣追隨你的人才會多。


    畢竟人在做,天在看,你身邊的親戚朋友手下也在看。


    收攏人心很難,守住人心更難,而今正值與大坤開戰之際,殺掉一個對你忠心耿耿的大臣,影響太過惡劣。


    況且,柳正鈞的三品官,不是永昌國的三品,而是之前大坤王朝封的三品。


    按照官級來算,劉青自己也才一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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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自立為帝,手下的人都要封王拜相往上頂,柳正鈞這種大權在握的郡守,少說也值個六部尚書級別。


    你弄死他,他執掌多年的永安郡,你還要不要?


    那可是戰略要地,與朝廷的廬陵郡毗鄰,不容有任何閃失。


    想了想,張武安慰道:


    “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也是。”


    柳正鈞沉默了片刻,麵色突然扭曲起來,雙手死死攥著拳頭,像是在極力控製自己。


    長期的裝瘋,已對他的精神產生影響。


    “我快裝不下去了。”


    老柳聲音沙啞,努力壓製顫抖的身軀,直至雙目裏的血絲漸漸退下去,情緒穩定下來,才對張武哀求道:


    “馬安小哥兒,咱們接觸不多,但我知道你足智多謀,身懷曠世之才。”


    “你能想到讓我裝瘋,也必定有救我的法子。”


    “隻要你願意救我一命,老柳願以十萬兩銀子相贈。”


    “不是錢的問題。”張武果斷搖頭拒絕道:


    “我幫你,給你吃喝,隻是想跟你結個善緣而已,你這銀子還是留著買命吧。”


    “買命?”


    柳正鈞怔了怔,焦急問道:


    “我用銀子可以買到命?”


    “應該可以。”


    張武沉吟道:


    “隻是需要傾家蕩產,將你多年來貪墨的所有錢財上交給陛下,連帶貪墨的賬本,不隱瞞任何財產,以無比忠心,舍我其誰的方式獻上去,哪怕變成一無所有的乞丐也在所不惜,如此方可感天動地。”


    “……”


    柳正鈞呆愣在板凳上,難以置信的顫抖問:


    “全上交?”


    “不錯。”


    張武篤定道:


    “以陛下的聰明,哪怕你隱藏一百兩銀子,他都可以明察秋毫。”


    柳正鈞麵色一陣青一陣白。


    這麽多年走過來,忍辱負重,趨炎附勢,喪盡天良盤剝百姓,為的什麽?


    不就是為了撈銀子?


    想吃便吃,想喝便喝,想要什麽都能弄到,瀟灑人生,快意官場,如此才不負這一生。


    他私下裏至少有三百萬兩家財,這還是每年上繳給劉青八成收益的情況下。


    如果全交出去,他這些年所有的心血,都給別人做了嫁衣。


    可是,相比小命,錢又算得了什麽?


    老柳掙紮半晌,最終咬牙問道:


    “如果我上交全部財產,能不能保住郡守的職位?”


    “不要做他想,能活命已是不易,貪得無厭不會有好下場。”


    張武一口點破對方的心思:


    “你能收刮那麽多錢財,自然有很多來錢的路子,你有十萬兩,這錢怎麽掙來的,你掌握了渠道,便還能掙迴來,即便分無分文也可東山再起,比如販賣私鹽,倒賣鐵器,各大商會的暗股等等。”


    頓了頓,張武提醒道:


    “不過這些都依附在你的郡守之位下,沒了這個官位,世態炎涼,人情淡薄,你所有來錢的路子都會被別人吞掉,你能做的便是苟活著,若有人念舊情,願意接濟你,日子還能好過些。”


    柳正鈞嘴唇發顫,麵色如土。


    張武淡淡勸道:


    “其實你根本沒有選擇,當你身陷牢獄的那一刻,我相信已經有人惦記你的家產,惦記你的官位,不交上去,你照樣守不住。”


    “這……”


    一語驚醒夢中人,柳正鈞呆若木雞。


    心裏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被燒得一幹二淨。


    老柳不再猶豫,發狠說道:


    “能買命,也算值了。”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哪個貪官不留點後手?


    即便自己的財產全上交,他還有家人後代,有同族兄弟,一家子盡是豪門權貴,還能讓他去要飯不成?


    柳正鈞萬分感激說道:


    “馬安小哥兒,我若出獄,必有重謝。”


    “你上交財物,隻能活命,但還出不了這天牢。”


    張武一盆冷水潑下來,直接讓老柳懵住。


    “為何?”


    “你表明忠心,搏得同情,隻是陛下饒你,你得罪的那些人,可未必會讓你出獄,所以你必須有一個離開天牢的契機。”


    “什麽契機?”


    柳正鈞心急問道。


    張武收拾著盤子,麵無表情說道:


    “這便要看你的悟性了。”


    老柳怔了怔,眼見張武一拐一拐準備離開刑房,突然說道:


    “馬哥兒,能否幫我給族中兄弟捎封信,老柳感激不盡。”


    張武身子一頓,什麽都沒說,徑直離開刑房。


    等他把菜盤子放到灶房,再迴到刑房的時候,桌上已有一封信,柳正鈞也識趣的迴到一號獄。


    張武毫不客氣,打開信件看起來。


    “吾弟,天牢有一獄卒名喚馬安,近日斷腿,速查害他之人,不計代價——”


    “弄死!”


    張武對信件內容早有所料,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毛筆,將“弄死”二字劃掉,改為“送入天牢。”


    別看柳正鈞身陷牢獄,在他沒有被劉青問罪之前,威勢依舊。


    跟他一同貪汙的人,相關利益勾連者,不知有多少。


    老柳入獄,最急的便是這些人,若把他們交代出來怎麽辦?


    此刻老柳的話,比在外麵更管用。


    而以張武如今的實力,動刀去殺一個普通人,髒手。


    以權謀手段修煉智慧,才是他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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