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何青雲。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愣愣看了兩人一會兒,何青雲低下頭,慢慢走遠。略有些佝僂的背影,讓屠飛鳶微微挑眉,不僅不同情,反而露出一絲譏諷。自作孽,不可活。


    秋闈考試,何青雲並非沒中,相反他考得很好,乃是第一名解元。畢竟是拿著屠大海的筆記,參詳研究了不短的時間。加上他本人也有些念書的天分,這個成績可謂相當之好。


    成績公布下來,何家簡直得意壞了,不少官宦或富商人家備下宴席請何青雲去吃。何青雲的母親,也被人各種稱讚誇獎,風光得意,一時無兩。直到有一迴,何青雲在人家的宴上,也不知是他自己蠢,還是被人算計了,竟然調戲了知府家的小姐。


    知府家的小姐十分羞惱,狀告給了父親,知府勃然大怒,道了一句“浪蕩輕浮,不可為官”,就把何青雲打落雲端。明年的春闈,也沒了資格。十年苦讀,眼看前景在望,卻遭飛來橫禍,前路盡斷。何青雲被陸氏搓竄著,找屠大海求情。屠大海隻瞧了他一眼,就將他轟出了門。自此,何青雲每日靠給人寫信作畫,勉強糊口度日。


    對這樣的人,屠飛鳶一點兒同情也沒有。


    屠大海是多麽善良的人,她心裏清楚。別人求到他頭上,他一般不會拒絕。尤其何青雲算他的半個學生,他更是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但他一句話不說,就將何青雲轟出了門。屠飛鳶就算不相信自己的眼光,也該相信屠大海的眼光。


    “咯吱”“咯吱”,進城的小道上,鋪滿又幹又脆的枯葉,腳踩上去,便發出斷裂聲。阿容一時來了興致,蹦蹦跳跳。一時腳尖在原地打轉,將周圍的枯葉都踩幹淨。一時蹲下去,鼓足力氣蹦出好遠,踩到喜歡的一片樹葉。


    看著他歡快的身影,屠飛鳶不禁微笑。三個月來,好吃好喝地養著,臭小子倒是健壯了。身上有點小肉,個子也抽條了許多。屠飛鳶如今隻到他鼻子下邊了,跟他說話都得抬著眼睛。


    許是日子安穩了,他裏裏外外變了很多。想起才撿來他時,尖俏的下巴,瘦得可憐。一雙眼睛滿是戒備,像是受傷的小獸,閃動著狡詐。美雖美矣,卻太過陰柔與淩厲。


    如今,那雙漆黑的眼睛裏滿是活潑歡悅,再也沒有戒備時刻閃爍著。尖尖的下巴,圓潤了兩分,臉頰帶著淡淡的粉色,充滿健康與朝氣。<strong>棉花糖小說網mianhuatang.info</strong>


    “撲通!”這時,阿容跳向遠處的一片樹葉,踩上去後沒站穩,一下子向後跌到了。屁股坐在地上,約莫是摔疼了,站起來狠狠揉了兩下,才又蹲下了身子,再朝前跳去。


    屠飛鳶不由得輕笑一聲。


    多好,他就幹些孩子氣的無聊事,三五不時給她幫個忙,偶爾出賣下色相。比起從前,隔三差五就跟猛獸搏鬥,弄得一身是傷要好得多。她心裏很滿意。


    阿容在前頭踩著樹葉,屠飛鳶在後麵慢慢悠悠地跟著,金秋的陽光灑落,明媚又溫柔。


    兩人一路進了城,經過輕塵酒樓門口,卻未停下,而是又往前走了一段,在一間棕漆木門的小店鋪門前停下。但見上頭掛著一張紅底黑字的匾額,上書“非緣酒莊”,字跡灑脫飛揚,正是屠大海所書。開鎖推門,走進去。


    裏頭布置極為簡單,隻有一張櫃台,兩隻木頭架子,空空蕩蕩,什麽也沒有擺放。屠飛鳶走到櫃台後麵,從下麵的格子裏拿出算盤、炭筆、賬簿。


    阿容則卷起袖子,抱出櫃台後麵的一隻圓滾滾的酒壇,然後拖出一隻隻巴掌大小的精致小壇子,往裏麵倒酒。他倒完一隻,屠飛鳶便拿起來一隻,擺放在身後的木架子上。兩人動作默契,顯然已經做了不知道多少迴。


    不多時,空空的木架子上便擺放了十來隻小壇子。不過巴掌大小,正麵浮雕著“非”字,反麵浮雕著“緣”字,間隔正反排放著,便呈現出“非緣”二字來。


    如今,非緣酒莊的葡萄,很是打出了一片名頭。


    有了紫霞山莊的名種葡萄,釀出的酒口感極佳,出乎塗菲媛的意料。而今年的葡萄,一共釀出八千斤左右的酒水。大多數賣給輕塵酒樓,每斤酒水十兩銀子,一共得了六萬兩,除去輕塵酒樓的抽成與紫霞山莊的分紅,屠飛鳶得了三萬兩。


    餘下小部分,品質上好的窖藏了起來,品質普通的放在非緣酒莊,零散售賣。一小壇子盛三兩,賣十兩銀子。如此天價,讓非緣酒莊的名頭,很快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


    至於這間店麵,是不久前的一次見麵,玉輕塵贈給屠飛鳶的。


    那日,屠飛鳶第一迴見玉輕塵,就見廂房裏,他一身玄色長袍,烏黑的頭發恣意披散在背後,笑得張揚:“小小見麵禮,不成敬意。”


    屠飛鳶輕挑眉頭:“這‘見麵禮’未免太輕了些。”


    彼時,烤肉的生意推廣至各處分店,玉輕塵賺得盆滿缽滿,屠飛鳶都聽曹掌櫃說了。他賺了這麽多,就隻給她一間小小店鋪,就算分紅了?未免太小瞧了她。


    玉輕塵止了笑,狹長鳳眼瞧著她:“屠姑娘的謝禮,我一早就奉上了,屠姑娘不滿意嗎?”


    “什麽見麵禮?我不曾收到。”屠飛鳶挑眉。


    玉輕塵傾身過來,俯首垂眸,對她輕聲說道:“當日你困於公主府,曾有小乞兒將一張紙條送給屠大人……”


    屠飛鳶的手指緊了緊,眸光微閃,緩緩抬頭。他垂著一張素麵,神情帶著狂放桀驁之氣,眸子一眨不眨盯著她。她緩緩笑起來,輕聲說道:“玉公子在說什麽?我聽不懂。烤肉生意雖已停歇,我卻有更妙的主意,不知玉公子想不想聽?”


    玉輕塵緩緩退去,頎長身形坍塌在椅背上,素淨手指輕輕扣著扶手,忽而說道:“我記起來,在京中漁鼓街上,有一間老字號店麵似乎要出售?”


    “冬季幹燥,再食烤肉,未免不盡痛快。不如置起湯盆,涮起肉菜,即熟即食……”屠飛鳶聽明白他的意思,唇角勾了勾,緩緩說起來。


    最後,玉輕塵明白火鍋是什麽,迅速衡量出能夠帶來的利益,看向屠飛鳶的目光變得熾熱:“那間老字號的店麵,所處位置極佳,待我盤下來後,便將契書送給屠姑娘。”


    “有勞。”屠飛鳶勾唇淺笑,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夏季烤肉,冬季火鍋,這兩樣菜點給輕塵酒樓帶來的利潤十分可觀。玉輕塵也不可能僅僅給屠飛鳶一間店麵就打發了,自然也有分紅在內。隻不過,玉輕塵為人奸詐,隻肯給屠飛鳶一成分紅。饒是屠飛鳶說破了嘴皮子,也不過多要了半成。最後,以一成半的利潤敲定。


    經此一迴,玉輕塵和屠飛鳶算是打了第一個迴合。玉輕塵看屠飛鳶聰明敏銳,不好糊弄:屠飛鳶看玉輕塵狡猾奸詐,黑心黑肺。兩人對彼此的印象都不好,自那之後,尚不曾見過第二麵。


    一直到今日。


    “我去了,你好好看著店。”屠飛鳶與阿容交代一聲,便抬腳往外去了。


    輕塵酒樓,玉輕塵已經等在廂房裏。屠飛鳶推門進去,就見桌邊坐著一抹藏藍色身影,挑了挑眉道:“玉公子來得好早。”


    “怎敢讓屠姑娘久候?”玉輕塵偏轉身子,朝屠飛鳶看過來,一雙狹長的眸子,光芒湧動,仿佛盯上小白兔的大尾巴狼,明晃晃的。


    屠飛鳶看慣了阿容的絕色容顏,更曾與斐仁烈朝夕相處,故此玉輕塵雖然姿色不錯,倒不能叫她閃了神。目光一掃而過,隨即坐在他的對麵:“玉公子此來所為何事?”


    玉輕塵見屠飛鳶落落大方,心裏有些異樣。想他……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不知多少姑娘追著他的行蹤。怎麽到她這裏,就平平無奇了呢?狹長眸子轉動,換了個舒適的姿勢,姿態狂放又恣意:“我來向屠姑娘討兩斤酒水。”


    屠飛鳶萬沒想到是這迴事,眸中閃過驚訝:“討酒水?”


    “我知道屠姑娘手裏囤著一些,特來向屠姑娘討兩斤。”玉輕塵笑著說道。


    屠飛鳶假笑道:“不過是兩斤酒水罷了,怎值得玉公子特特跑來?不過二十兩銀子的東西,叫曹叔說一聲也就是了,總歸我每日要賣出去幾斤的,不差這些。”


    “我要屠姑娘‘囤著’的酒水。”玉輕塵身子微微前傾,看向屠飛鳶道,“咱們這樣的關係,屠姑娘應當不會拒絕吧?”


    她的確窖藏了些好酒,不過,他怎麽知道?


    屠飛鳶收起假笑,抬眼瞧他:“我竟不知道,何時同玉公子有關係?”


    “咱們這樣的緣分,一言兩語又怎麽說得清?”玉輕塵的臉孔停在屠飛鳶麵前,隔著半臂的距離,瞧得清少女臉上微微的細絨,稚嫩又可愛:“從一開始,你進到輕塵書局,再到輕塵酒樓,再有京中那迴事……你瞧,可不就是緣分?”


    屠飛鳶低頭垂眼,執杯輕飲。


    玉輕塵等了片刻,不見她答,眸光微閃:“啊,漁鼓街上的那間店麵,前兒我叫人去打聽了。據說隻換了牌匾,叫做‘非緣酒莊’,卻是不開門。一連兩個月,隻見下人三五不時去打掃,卻不售賣任何物事,如今已然成了一景兒。”


    “哦?”屠飛鳶淡淡應了一聲。


    玉輕塵見她油鹽不進,有些愁。他是多麽精明的人,如何不知討的東西有多精貴?何況這些日子以來,他明白屠飛鳶是多麽難哄的人。


    不停挪動著身子,在椅子上尋著舒適的姿勢。盯著坐在對麵的明眸少女,腦中漸漸浮現出一件事來。終於,輕聲開口:“十日後便是秋獵,不知靈慧郡主可有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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