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巷子突然冒出來的這個人身上掛著許多雪,想來是已經在這裏待了很長的時間了。


    “你是誰?”宗洛戒備地質問,不過心裏也沒有緊張,畢竟這就在講武堂的門口,諒是膽大的兇徒也不會在這裏行兇。


    那人走了過來,口中還說道:“難道你不記得我了嗎?這也難怪,畢竟我們隻是在六年前有過一麵之緣而已。”


    宗洛離得近了再看那人,發現今天也曾見過,就是在霓裳天闕中出來的那位俊俏公子。


    宗洛又覺得有些尷尬,之前遇到柵欄郭是他認識別人,別人不認識他。這次又是別人認識他,而他又不認識別人。


    “你是?”宗洛覺得的確是有那麽一丁點印象,可要是細想又完全想不出來是誰。


    “六年之前,酒樓的雅間,你替昭行衛的謝羽、顧空弦守著門口。卻不成想也因此我與邵思受到蒙騙,竟讓昭行衛的算計了,我僥幸逃脫,而邵思卻死在了那裏。”


    說到這點,宗洛想起來這人到底是誰了,正是與邵思同在一起的牧彥。可是他說的什麽為昭行衛暗算,邵思也因此而亡,宗洛卻又是驚訝又是糊塗,當初那兩位總旗迴來的時候並沒有說出這件事來。


    安瞳聽到牧彥的話,便認為牧彥是來尋仇,擔心宗洛的安危便鼓起勇氣,裝作氣勢洶洶的樣子說道:“那你去找昭行衛好了,可別打小洛的注意。我警告你啊,看看你後麵的那扇門了嗎,那裏麵就是講武堂!是有良侯坐鎮的,還有年叔叔,林叔叔一眾好厲害的教習,如果你要敢對宗洛下手的話,哼!他們不會放過你的。”


    宗洛拉了拉安瞳,示意她不要說話。因為牧彥既然已經來到這裏了,就不可能不知道他身後的就是講武堂。


    牧彥看了一眼安瞳,笑著說道:“我與宗洛有些事情要相談,你可否迴避一下?”


    安瞳小嘴一撅,自然是不同意,可是剛要說話她又被宗洛拽了一下,宗洛對她說道:“安瞳你先迴去吧,不用擔心,他不會對我不利的。”


    之前文如秋還交代他要查尋三殿下一係是否有謀反的意圖,還說會派人來配合自己,想來就是派來了牧彥,所以這樣的狀況下,冬蛇肯定不會對自己不利的。再說柵欄郭現在都活得好好的,自己那時候才不過十一歲而已,也僅僅守住門口而已,冬蛇就算再氣憤也隻會把賬算在昭行衛的頭上。


    安瞳放心不下,沒有移動腳步,但宗洛還是讓她放心的迴去。看宗洛這樣自信,安瞳也點點頭,雖然還是放心不下,但也自己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連忙跑迴講武堂裏去找人求助。


    “是文大人讓你來的?”宗洛先是確認一下。


    牧彥點點頭。


    宗洛頓了下去,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牧彥倒是笑了,說道:“我已經在這裏凍了不少的時候了,難道你想就在這雪地裏相談?”


    看著牧彥頭發上、兩肩上還有不少的雪,宗洛也有點過意不去,向著講武堂的大門指著,說道:“進去坐著說嗎?”


    “還是算了,講武堂可不是我該去的地方,我見這條巷子外麵有一處可以坐下相談,不如去那裏。”


    牧彥說完也不等宗洛點頭,轉身就走,宗洛也是連忙跟了上去,最終是來到了巷子外麵的一家小酒館。


    小酒館中的確很小,隻有四五張桌子和多不了多少的凳子,桌椅看起來都十分老舊了,尤其是桌麵上感覺特別油膩,不過酒館中央有一個火爐倒是不錯,使得這樣天氣而酒館之中卻是暖和,宗洛和牧彥進來的時候也是沒有了位置。


    小酒館的掌櫃看到穿著金吾衛甲胄的宗洛,心有些慌了,不敢有一點怠慢,連忙上前招唿。


    而宗洛看到沒有了位置,便對牧彥提議去其他的地方。其實宗洛也是擔心,在這樣小酒館談話,很容易就被人聽到,尤其是他們二人要談的那樣的大事,泄露出一點就要招來殺身之禍。


    牧彥卻是否決了宗洛的提議,然後對掌櫃說道:“這位金吾衛與我有要事相談,你將這些人清出去吧。”


    “這……”掌櫃有些為難,今天的生意這麽好,要是把人都趕出去可就賠大了,並且還會得罪人,可要是不按牧彥所說的做掌櫃就更怕了,像他這樣做小生意的哪敢得罪金吾衛。


    就在掌櫃左右為難之際,牧彥又說道:“你隻管去做,今天這裏人所有的酒菜錢都我給了,這些可夠?”


    說著他向掌櫃拋去一個銀錠,掌櫃接過銀錠,也露出了笑臉,但口中還是說道:“這,這太多了。”


    “知道多就將餘下的找還給我,記得,再送一壺老酒,四樣小菜過來,之後你也需要出去,我不希望除了我和這名金吾衛外這裏還有別人。”牧彥說道。


    掌櫃到了這樣的地步也無法拒絕,隻得去請酒館裏的顧客先行離開。這些顧客自然是心中有一百個不願意,可都看到了金吾衛。想這些人能來這樣的小酒館也都是平民,不會有膽子和金吾衛作對的,所以也隻能麻溜的離開了,不過也還好,至少他們的酒菜錢有人付了。


    宗洛和牧彥坐到凳子,然後很快掌櫃就將一壺老酒,一碟油爆花生米、一碟涼拌幹絲、一碟醃黃瓜和一碟肉幹擺在了桌子上,還有牧彥餘下的銀錢也找還給了他。然後掌櫃也很知趣地走出了小酒館,隻能委屈地站在雪地裏,期望著小酒館裏的兩人能快些離開。


    牧彥先是為自己斟滿了一杯酒,然後喝了一口,說道:“這樣小酒館裏的酒劣質得很,遠不及像是瓊漿樓、杜康酒坊那裏釀出來的美酒。不過不知為何,我卻覺得這樣的酒十分耐喝,大概是因為它平凡吧。”


    宗洛本來準備好了牧彥將會交代給他十分麻煩的任務,可沒想到坐下之後卻是先聽了牧彥的一番感慨。


    牧彥見宗洛沒有說話,便拿起酒壺為宗洛倒滿了一杯酒,做了一個請喝的手勢。


    宗洛也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倒也沒覺得什麽,反正所有的酒在他嘴裏沒有好壞,隻是刺激的強弱而已。


    “你想成為什麽樣的人?”牧彥問道。


    宗洛看不懂牧彥是什麽意思,隻好先如實迴答道:“我希望可以成為名滿天下的將星。”


    牧彥輕笑了一下,說道:“這倒是真看不出來,不過你畢竟也是講武堂的學生,有這樣的想法也很正常,但是成為那樣的人真的要比做為一個普通人,可以和心愛的人一生待在一起要好嗎?你想要的真的就是成為將星而名滿天下嗎?”


    麵對牧彥的問話,宗洛愣住了,重新審視了一下自己想要成為名滿天下的將星的期望,突然發現他對著期望並不是那麽強烈,隻是因為安瞳想讓他成為那樣的人自己才會有這樣的期望的。而如果是隻是在將星和可以與安瞳一生在一起的話自己又要如何選擇?


    哎呀,宗洛突然覺得竟沒來由地心慌了起來,剛剛牧彥本來說的是做為普通人而與心愛的人待在一起,自己又為什麽做出和安瞳一生在一起的預想?可自己又的確是這樣希望的,宗洛感覺腦子好亂。


    牧彥一邊喝著酒,隨手還夾著小菜,一邊又在看宗洛,然後突然說道:“宗洛也是有心愛之人的吧,現在心裏也正應該想著她。”


    “我……我不……”宗洛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牧彥搖搖手,笑著說道:“不必否認,我看得出來,你心中的那個人就是你所愛的人。僅以我個人給你一些建議吧,遇到了所愛之人就要牢牢把她抓住,不管怎樣都不要鬆開你的手,哪怕是那些富貴、權勢、威名的誘惑,這些其實不過都是過眼雲煙罷了。到頭來你就會發現,這些比起所愛的人是多麽的微不足道,可這個時候那個她卻已經不在自己的身邊。”


    宗洛心中如一道雷劈過,他還沒有真正了解什麽是愛,對於安瞳的情感也一直模糊不清,越想越頭痛的宗洛索性強行消散想法,長唿一口氣,直接反問迴去:“牧公子難道是遇到這樣的事情嗎?”


    牧彥拿起的酒杯在嘴前突然停了下來,頓了半晌才歎了一口氣,又將酒杯放下,說道:“的確如此,隻是可惜那時候我沒有明白這個道理,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而鬆開了手。如今懂得了這個道理她卻已經不在我的身邊。”


    “可以將她找迴來嗎?”宗洛不知道牧彥和他所愛的人發生了什麽樣的事情,不過看牧彥現在一往情深的樣子,宗洛也很希望牧彥能和心愛的人重新攜手,不知不覺中宗洛竟也忽略了牧彥是為什麽而來的,反而是跟著牧彥感慨了起來。


    牧彥盯著桌上的那杯酒,好像在酒中映出了所愛之人的樣子,不由得輕輕地笑了,可這笑容中也帶有著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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