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之中,這些熱血豪邁的好男兒痛飲著好酒,激發著豪情,全然沒有意識到闖了大禍,竟然在聖上壽辰的日子於京中私鬥。


    殷桐愷、曹漣和單觀這個時候也趕到了酒樓,金吾衛在南複開的帶領下一直圍在酒樓外麵,卻沒有進去。


    南複開見正主都到了,連忙過來施禮,殷桐愷拍著他的肩說道:“做得很好。”這話的意思是稱讚南複開處置得很妥當,先去派人入宮通知,而沒有直接帶人進去鎮壓,否則事情要是鬧大的話,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輕鬆地解決了。


    南複開受寵若驚,口中連連說道謬讚了,然後趕忙帶著殷桐愷三人進入酒館之中。


    還未進酒館之中就聽到裏麵嘈嘈雜雜的喧鬧,而剛一進去,裏麵的景象讓殷桐愷他們目瞪口呆,完全是與自己想象得全然不同。


    裏麵的人都是滿臉通紅,神情爽快,大碗碰大碗的喝酒,甚至還有的還勾肩搭背地唿喝著什麽,看起來倒也是其樂融融,要不是這些人臉上的淤青、扯爛的衣袍,還有桌椅倒翻,碗碎壇裂的狼藉場麵,誰也不會想到這些人剛剛還發生了一場混戰。


    殷桐愷忍不住笑了,大聲喝道:“你們這些小兔崽子倒是快活啊。”他的聲音竟然蓋過了所有的嘈雜,酒樓中的人紛紛向這邊看來。


    這個時候幾乎所有的人都出了身冷汗,酒也因此差不多全都醒了。


    “大都督。”褚襄宣與麴平,宿山仞連忙單膝跪地行禮。


    張巡威他們也在這時候看到了單觀,這才清楚闖了大禍,連忙請罪:“單司馬,我等一時孟浪,還請單司馬懲處。”


    講武堂的學生們心中也暗叫不妙,隻能七嘴八舌地向曹漣請罪,曹漣看他們的樣子竟也氣不起來,但還是板著臉,捋著胡子說道:“胡鬧,之前不是警告過你們不要惹下事端嗎,看看你們都做了什麽,在聖上壽辰之日竟然敢在京中私鬥,鬧不好可是殺頭的罪啊,我也保不下你們。”


    講武堂的學生們也都是機靈鬼,想到混亂都已經持續這麽久,而最先到竟然不是官兵,而是在宮中赴宴的老侯爺,那肯定不會是殺頭的罪了,老侯爺該是把他們都保下來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澹台衣嬉皮笑臉地說道:“侯爺不要嚇唬我們了,大不了迴去之後可以讓黃嬸歇歇了,飯菜我來做。”


    陳離附和道:“沒錯沒錯,我可以給他打下手。”


    曹漣對講武堂的這些學生是又氣又疼,很是無奈:“你們這些小家夥就不能讓我省心啊。”


    見這裏的混亂已然擺平,也沒有發生什麽嚴重的後果,聖上那裏也沒有怪罪,這件事便就算了了,可是對於都尉與小校們的斥責和懲罰是免不了的。講武堂的學生們則是被曹漣一股腦地趕了迴去,也不是沒有處罰,但這都是要歸教習們考慮的了。


    “大都督,請容我告罪。這幾名小校酒後孟浪,一時竟闖下這等禍端,招惹了大都督麾下的都尉,著實不該啊。”單觀這時候向殷桐愷施了一禮,雖然這樣的私鬥若不是在聖上壽辰的日子發生,也隻不過是件小事,但這其中摻和進了北疆軍與西南軍,就算殷桐愷毫不在意,可該有的態度一定要表示出來,也可從中看出單觀此人思慮謹慎。


    張巡威四人也趕忙上前向殷桐愷請罪,對於這個北疆大都督他們也是十分敬重的,如今已過年過五十的殷桐愷一生戰功無數,威震北疆,當初與宗錫並稱為北疆雙雄。宗錫之所以能率部一直殺到羯胡的聖山提堪彥山,也很大程度上因為殷桐愷帶軍正麵牽扯住了羯胡諸部大部分精力,而事後殷桐愷將這件功勞全部推給宗錫,為人稱道。殷桐愷武力也是不可小覷,左手嘯狼,右手定疆,兩柄刀下不知有多少羯胡人的亡魂。


    殷桐愷雖然年過五十,但身材魁梧挺拔有如高山,一張麵容不怒自威,果然是天下英豪。


    “單司馬不必如此,我帳下的這三個小崽子我也是清楚的,都不是安分的人,今日之錯是三方一同鑄就的,哪裏有誰向誰告罪之說,不過都是軍旅之人,一時酒氣衝腦才惹下這禍端來,也是平常。”


    單觀自然也是知曉殷桐愷這樣的人不會在意這種事,但自己告罪是必須走的程序,得到殷桐愷的迴應後再施一禮,也不多說話,將酒樓的損失一並賠給老板,這件事便算是完結了。褚襄宣、張巡威他們也都被斥退,迴到落腳的地方。


    此事處理完畢,殷桐愷、曹漣和單觀也匆忙迴到宮中,繼續聖上的壽宴。


    接下來的幾天,那夜在酒館之中的學生們受到了該有的處罰,教習們將訓練加重了許多,致使幾乎從下午到晚上,除了吃飯的時候可以歇一歇,其他的時候都是在不停地高強度訓練,稍微偷一點懶都會被發現,然後多罰半個時辰的訓練量。


    那夜沒有跟著去的周珂、魯聯等人暗唿好險,這種非人的訓練沒有落到他們的頭上,雖然他們訓練量也開始加大了,卻沒有那麽離譜。而對於同樣沒有跟去的霍英卻是並無影響,因為他一直以為便如是如此要求自己的,每天也都跟著受罰的同學一起練到夜幕降臨之後。


    一連數天,受罰的學生中除了屈擒虎、宗洛等零星幾個練武狂,其他人幾乎都是叫苦不迭,每天晚上迴房則是他們最幸福的時刻,精疲力竭地倒在床上,全身這才能終於放鬆下來。可到了第二天,天一亮他們的噩夢就又到來了,吳夫子的早課不能遲到,不能打瞌睡,否則他的板尺可就要落在手心上了,接下來自己老師的軍陣課上也不能精神不集中,被發覺就要視作訓練時的偷懶,多罰半個時辰。等到下午更不必說了,騎術、武技、對搏等等,一個接著一個的等著他們。


    “小夥子們都不錯嘛,這樣的訓練量可以承受的下來?”曹漣站在屋簷下看著不遠處操練著的學生們說道。


    身旁的年鶴點頭說道:“雖然一直都在叫苦,但卻都可承受下來,未到極限。”


    “也好,之前年歲小,不易這般強度的操練,恐怕拔苗助長。如今大都長成,以前培養的底子也已經壘好,是該到了苦練的時候,也是提醒他們成才道路艱難,必經磨礪方才能有鋒芒現。”曹漣感覺很欣慰,又有一批學生將要走出講武堂,開始踏上屬於他們的道路,真是期待他們之中會有多少人能闖出足以留名青史的威名。


    年鶴目光也看了過去,堅毅的麵容竟然也露出那麽一絲不舍的神情,這是他們這幫教習帶出的第一撥學生,七年的相處又怎麽能輕易割舍。


    “還有一個月了,好好地與他們相處吧。”曹漣拍了拍年鶴的肩膀,然後離開了。


    這一個月中,學生們繼續叫苦不迭,大多沒有發覺教習們那不舍的目光,教習們也將自己的情感隱藏得很好,但還有幾名學生看出了端倪,可他們卻不約而同地都沒有說破。


    該分別的終究要分別,天下也沒有不散的筵席,當曹侯爺突如其來地宣布學生們在講武堂學業完結的時候,學生們目瞪口呆,看著曹侯爺,看著吳夫子,看著旁邊站成一排的教習們,心中竟然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是滋味。


    學生們其實常常聚在一起,談論著期望快些離開這裏,快些去建立屬於他們自己的功業,腦海中與交談中全是戰場的烽煙。可真的到了這一刻,他們卻沒有一點想要歡唿的盡頭,因為割舍不下這七年來的師生之情,他們已經習慣了這裏,已經視講武堂為最安心的家啊,現在的心情就好如被掃地出門一樣,真的要離開了嗎?離開這熟悉的地方,離別熟悉的侯爺,熟悉夫子和熟悉的教習們……


    宗洛耷拉著腦袋,心中同樣不是滋味,雖然他隻是半途加入講武堂,但已經與講武堂融為一體,五年與七年在這時候又有什麽分別呢?


    “小子們幹嘛這個表情!該不會一會兒要集體哭喪吧?”魏子鳴依然嘻嘻哈哈的。


    年鶴還是那樣的嚴肅:“侯爺麵前,說話不要這麽放肆。”


    “好了好了。”還是最隨和的林肅說道,“你也不必這麽不舍,畢竟講武堂會一直在這裏,大門也永遠向你們敞開。”


    顯然這樣的話也沒讓學生們的情緒有好轉,而就在這時,終於有哭聲傳來。


    “嗚嗚嗚嗚……”安瞳一直躲在房裏,本來以為侯爺召集所有的教習和學生會有什麽有趣的事情呢,沒想到竟然是這樣。


    她真的很舍不得,她母親死後被曹侯爺接入府中的那一年正好也是這撥學生入府的一年,當她最脆弱的時候,就是因為身邊總是有這些活力四射的小子如同陽光一般照耀著她,才讓她很快地走出陰霾。


    記得那搶過她帽子的陳離,記得那送給她木偶的魯聯,記得那熱情活潑的澹台衣,記得那脾氣火爆的屈擒虎……還有後來入府卻很快成為最好朋友的宗洛,還有自己心中一直喜愛的殷慎行……但是……他們真的要就此離開了嗎?


    “嗚嗚嗚嗚,不要走不要走。”安瞳哭得花枝亂顫。


    學生們看著她,心中更是不好受,可就在這時,陳離噗嗤一下笑了出來,澹台衣也忍不住笑了,接著就好像傳染一般,學生們一個接著一個地笑了。


    “別哭了,我們又不是不迴來了。”


    “是呀,別哭了,下次迴來我給你帶一個會蹦跳的兔子木偶怎麽樣?”


    “安瞳你放心,我們以後肯定會迴來的。”


    “安瞳你以後也乖點,別總闖禍,不過闖禍了也不用怕,我們都給你擺平,誰也欺負不了講武堂裏的小安瞳。”


    剛剛還一臉苦澀的學生們這時候開始你一眼我一語的安慰起了安瞳。


    宗洛也擠到安瞳身邊,認真地說道:“安瞳你不要哭了,等著啊,等著以後我功成名就,我就騎著馬,帶著你從北疆一路奔馳到江東,讓天下所有人都記住我們兩個人的名字。”


    “哇,這小子還能說出這種話!”


    “不錯不錯,的確是我們講武堂的人!”


    學生們也在一旁起哄,屈擒虎從後麵按住宗洛的肩膀,說道:“在那之前先與我打上一場,你還是不行的話,我就把你踢迴講武堂讓你再重新修習修習。”


    安瞳用小手擦幹淨臉上的淚痕,同樣認真地說道:“好,小洛,我一定會等到那一天的!”


    接著,學生們依次向曹侯爺,吳夫子和教習們鄭重地行弟子禮,這弟子禮本是儒家禮節,等到拜完之後,吳夫子一臉嚴肅地說道:“平日裏教儒家學問,你們都如同兒戲,這基本的弟子禮也隻有零星幾人行得標準。”


    陳離破天荒地說道:“可惜以前未曾認真與吳夫子學習,荒廢了許多時光,想想也真是遺憾,但歲月度過不能逆轉,可歎再也無法重新來過。”其他學生也都點頭,深表讚同。


    宗洛隨即有些驚訝地說道:“哇,陳離你也能說出這種話!”


    哄笑聲再次響起。


    “宗洛你這是報複!”


    “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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