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羽一臉輕鬆,似乎並不著急進去巷子裏捉拿霍家兄弟,反而是笑眯眯地與邵思、牧彥插科打諢,而他身後的昭行衛則是迅速將冬蛇二人圍了起來,手都放在了刀柄上,蓄勢待發。


    邵思與牧彥神情一緊,冷聲道:“謝大人是什麽意思?”


    謝羽依舊笑著說道:“這還不明白嗎?冬蛇作惡多端,仲秋之夜還襲殺朝廷命官,已經惹得龍顏大怒,下了皇命要剿滅你們,我身為昭行衛的總旗自然要懲奸除惡,又怎麽能放過你們呢?”


    邵思與牧彥不知道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發展成這樣的局勢,可看謝羽與這些昭行衛的舉動的確是要動真格的了,難不成這些昭行衛是調來對付冬蛇的?


    “謝大人是要過河拆橋嗎?”冬蛇二人自然也不會束手就擒,牧彥取出短劍,邵思將身旁用布包裹的長槍抽了出來,各自擺開架勢。


    “不好意思,我們過得不是冬蛇的河,但今日可的確是要拆冬蛇的橋。”謝羽話音剛落,周圍的昭行衛各持武器一擁而上,而謝羽卻是在茶攤中找了個座位坐下,然後將腰間那不知從哪裏弄來的葫蘆打開,酒香漫出,他便在一旁愜意地喝著酒,全然不顧五六步開外的廝殺。


    二十多名昭行衛的好手一擁而上,便是邵思與牧彥這樣的高手也難以抵敵,不過片刻的功夫身上都已經負傷。


    冬蛇二人對視一眼,知道耗在這裏必然無法幸免,一同向外要殺出去,可是昭行衛人數又是如此眾多,四周都麵麵俱到,哪能這麽容易讓他二人突圍而出,又將他二人擋了迴去。


    這時候牧彥抬眼一看,有了主意,邊廝殺中邊向邵思示意進入茶攤之中,邵思會意,長槍逼開了周圍的昭行衛,贏得了些空隙,雖然不足以突圍而出,但要後撤入茶攤之中卻還是可以的。


    昭行衛恐怕冬蛇二人突圍,也緊跟著進去,那邊喝酒的謝羽好像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拿著酒葫蘆向外竄去,他剛離開茶攤,那茶攤上的遮擋用的油紙便落了下來,之後瞬間被點燃了。


    原來這樣的小茶攤隻是立上幾根細柱,然後上麵是用大片粘合的油紙進行遮擋,即可以擋住陽光也可以防雨,並且容易收迴,而這油紙與細柱之間是有繩子纏連起來的,牧彥與邵思進入茶攤的同時也割斷了繩子,油紙因而落下,然後他們再用火石點燃,這油紙燃燒的極快,幾乎一瞬間便是火起,讓隨著進來的昭行衛被突如其來的火焰驚得產生些混亂。


    “好辦法。”邵思低聲並語速極快地說道,“你幫了哥哥,那麽哥哥也要幫你了,我在這裏盡可能拖延住他們,你快快撤離。”


    牧彥也知道就算是用這個辦法爭得了一些時間,有可能突圍而出,但也不容易逃過昭行衛的追捕,可若是有一個人能在這裏利用現在的混亂拖延的話,那麽另外一人便會有逃脫的可能。


    “可是……”牧彥麵有難色,他本來是想製造這個機會兩人一同脫逃。


    邵思看起來有些著急了,語速更加得快了:“怪不得都說你書生意氣,別忘了你還有那個她要相見呢,總不能死在這裏,反正我是不走了,你留下來陪我死也好。”


    邵思趁著混亂長槍舞開,沒有任何顧忌,畢竟隨便一刺便都是昭行衛的人。


    牧彥知道無法挽迴了,自己逃脫是最佳的選擇,心懷愧疚也隻能做出這樣的選擇,雖然他書生意氣,但還是有著身為冬蛇的決斷,成功突圍而出,並且用盡全身氣力喊著:“昭行衛背信棄義!爾等必遭果報!”幾名未進入茶攤的昭行衛見走了牧彥,連忙追趕上去。


    那邊的謝羽喝了一口酒,砸吧砸吧後好像自語一般:“果報?關我屁事?”


    油紙雖然易於燃燒,但卻並沒有多少殺傷力,隻是製造了混亂,邵思心知必須趁此時機繼續製造混亂,這樣才能給牧彥更多的逃脫時間,便是使出渾身解數,長槍如蛟龍一般騰躍,再加上場中飛灰彌漫,桌倒凳折,的確是混亂不堪,可昭行衛畢竟不是鄉間衙役,很快便恢複了鎮定,再次向邵思湧去。


    邵思無力迴天,身上中了數十刀,血液染透了衣衫,但用槍拄在地上,不讓自己倒去,而昭行衛勝利在望,隻是圍在他的身邊,用刀相對,因為這個時候謝羽拎著葫蘆過來了。


    邵思如同血人一般,雙眼狠狠地盯著謝羽,好像要把他吃掉一般。


    “為什麽!”


    麵對邵思聲嘶力竭的質問,謝羽沒有迴答,而瞬間抽出自己的佩刀,捅入了邵思的腹部。


    當刀染鮮血拔出來的同時也帶著失去生氣的邵思向前倒去,可是那雙憤怒的眼睛依舊睜得圓圓,在倒下中好像還一直在盯著謝羽。


    “大,大人,殺了他不好吧,可以抓活的然後……”身旁的一名昭行衛小心翼翼說道,就怕惹到性情古怪的謝羽。


    謝羽從表情上看很是輕鬆,直接打斷那名昭行衛,笑著說道:“是啊,該拿活的,一時興起忽略了。”


    昭行衛們也不敢說什麽了,隻是靜靜地站在周圍等著謝羽下達接下來的指令。


    謝羽低頭看著邵思的屍首,搖搖頭,然後將葫蘆中剩下的酒倒在了地上,與邵思的血液混在一起,輕輕地說道:“上次請我喝了瓊漿樓的好酒,我也得迴敬啊,特意賒下來的杜康酒坊的陳釀,不過也隻剩下小半個葫蘆了,湊合喝口上路吧。”


    謝羽說後轉身獨自向小巷子裏走去,讓在場的昭行衛們收拾這裏,處理幹淨。


    就在這條小街道上的一個民居中,可以從窗戶看到剛剛所發生的一切,屋內的主人卻是戰戰兢兢地帶著妻兒縮在角落中,六名昭行衛持刀而立,還有一名郎中背著藥箱站在一旁。


    窗戶邊的桌旁還坐著兩人,一個麵上缺少血色,看起來身體消瘦的文士,而另一人魁梧的身軀,不怒自威的麵容,與文士成鮮明的對比。


    這兩人正是三殿下府中的智囊盧敬仲與昭行衛總統領越千山。


    “真是可惜啊,跑掉了一條蛇,本來可以多派些人那麽絕不會有遺漏。”盧敬仲說起話來有氣無力,好像短短一句話就要透支他所有的精力。也無怪如此,仲秋夜他受了那麽重的傷,這不過五天就出來走動,可想而知他現在忍受著多大的痛苦。


    越千山沙啞地說道:“這都無所謂,今天請先生來,也隻是為了納上投名狀而已,我想我已經表達出足夠的誠意了,殺死了冬蛇這麽重要的成員,同時也將站在文如秋的對麵。”


    盧敬仲歇了好半天才又說道:“隻是不知一向中立的越大人為什麽會突然要投到三殿下府邸?其實越大人也應該是知曉的,霍總旗外通的便就是我,昭行衛最近出的事,死的人雖非我所謀劃,但追根結底也是因我而起,越大人這樣愛護衛內的人應該視我為仇敵才對啊。”


    “仇敵?我越千山從未有過仇敵,因為那樣的人我根本不會讓他存於世中,既然盧先生安心坐在這裏,那麽也說明並非是我的仇敵。而我今日所為,也是為了昭行衛謀個出路,那文如秋的確老辣,但我並不知道他還能否活到爭嫡爆發的那一天,並且我自始至終都相信武力才是解決所有衝突的根本,文如秋能成事的機會太渺茫了,縱然他還留有後手,但在絕對武力的壓製下還能起到多少作用?我昭行衛投入三殿下府,參與到這場紛爭,必是要起到一錘定音的效用。”


    越千山麵無表情,但說出的話卻也是在盧敬仲聽來的確如此。他是知曉越千山其人的。其人原本是上一任昭行衛總統領越封的養子,那時候的昭行衛弱小無能,便是尋常百姓也對他們瞧不上,越封一生兢兢業業,就是為了讓昭行衛崛起,可是直到他病逝的那一天都沒有任何起色,後來越千山一步步升到了總統領的位置,發誓要秉承養父的遺誌,大肆招募了不少能手,行事也心狠手辣,雷厲風行,不知受過了多少苦難終於將昭行衛帶到了如今這樣的地位。所以越千山為了延續甚至讓昭行衛勢力更加龐大,不得不謹慎選擇兩位皇子,而今天的舉動也說明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投入三殿下的府邸。


    “越大人要是早些選定好了,可能最近的這些事情也不會發生了,我也不用煞費心機的與霍總旗搭上線,不過也好,畢竟是拉攏到了昭行衛,期待越大人與三殿下府合作愉快。還有,不知越大人對霍總旗如何處置,若按我說不如揭過,畢竟霍總旗也是難得的人才,所做的大概隻是因為些私心,並未有什麽危害,要是留之將有大用。”盧敬仲斷斷續續地將這一大段說出來,臉色更加蒼白難看了。


    “霍天豪與霍天威必須死!”越千山斬釘截鐵地說道,語氣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昭行衛中絕不能有他們這樣的人存在!”


    盧敬仲雖然想保下霍家兄弟,但聽到越千山這樣的口氣,也隻得作罷,沒必要為了兩個人而與越千山產生矛盾,總之他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終於也讓昭行衛投入府中,這樣一來文如秋還有什麽手段可以逆轉?


    這時盧敬仲突然吐出了一口血,畢竟他重傷未愈,還強行出府走動,旁邊一直候立的郎中急忙過來為他檢查,就怕有什麽閃失,自己的人頭就難保了。


    越千山看著窗外,口中命令屋內的昭行衛說道:“送盧先生迴去吧,記得三殿下曾囑咐過不讓先生再插手這些事了,但我也是迫不得已請先生過來,畢竟唯有先生的話才能對三殿下有些許的影響啊。”


    “殿下那時候好像隻是說不讓我插手文如秋的事,而此次出府我隻認為是為了昭行衛而來。”盧敬仲帶著血液的嘴扯出笑容,聲音幾乎聽不清,咳了兩聲又說道,“越大人的心意我會帶給三殿下的。”


    越千山繼續看著窗外,沒有說話。


    此事了後,這上京的局勢是越來越明朗了,還是越來越混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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