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海市的冬天總是來得這麽不經意,走在車流來往不斷的大街上,氣溫已經逐漸降低,然而街邊的商場還是人群進出不斷,樹木上掛著的慶祝國慶節彩燈還沒有拿掉,一切都還在象征著一年年末再次的到來。


    梁桔裹緊身上的大衣外套一步一步緩慢沿著大街邊行走,她不知道該去哪裏,隻想著出來散散心。


    前麵商場正逢店慶,門口擺了很多喜慶的玩偶和熱氣球,還有一些打折便宜賤賣的貨物,引得附近的路人一群群擁擠過去。


    梁桔停住了腳步,看著他們......隻是看著。


    人群中有很多是結了婚的婦女們在爭搶著打折的東西,她們手裏一下拿了好幾袋打折的食品,怕是不夠,還在不斷往懷裏塞。有幾個上了年紀的阿姨甚至是帶著孩子在搶,隻是為了比平時要便宜一半的價格,她們不顧孩子的安全擁擠在人群中,其中一個穿紅色棉襖的阿姨身邊的小女孩還差點被人擠倒。


    看著眼前的一幕,梁桔想,她以後會不會也變成這樣?


    可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不願意去跟別人掙破頭搶打折商品僅僅是為了節省幾塊錢,她不想將來為了生計而變得貪得小便宜。


    一想到這些,她身上忽然打了一陣哆嗦。


    抬腳往前走,梁桔與身邊那一堆熱鬧的搶半價商品的人群擦肩而過。


    一邊走,梁桔低著頭想,這次,她期盼的房子大概是真的買不成了。


    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路過一家咖啡屋,梁桔隨意掃了一眼。


    貴的出奇的咖啡屋裏還是擋不住大家對國外品牌咖啡的好奇,一桌桌竟然也全都坐滿。


    咖啡屋外門口擺放的大熊很討人喜,憨厚的模樣可愛的裝扮,梁桔想,她如果不是要為買房子攢錢,那她說不定也會進去坐坐,感受一下不同的氣氛。


    咖啡屋門口停了好幾輛進口好車,一輛紅色的法拉利更是奪了很多人的眼球。


    梁桔從車頭走到車後,她對車興趣一般,此時更沒有頓足好好打量的興趣。


    “喲,這不是那誰家的小桔子麽!”


    一陣嬉笑的打趣聲不得不讓梁桔停下腳步,迴頭。


    施博文轉著鑰匙正從身後的咖啡屋裏出來,他站在咖啡店門口,身旁還有一位打扮時髦的年輕美女正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梁桔。


    “喲,這麽巧!”索性梁桔也裝出一副很熟悉的樣子。


    施博文從木頭裝修的文藝小路上走下來,朝梁桔身後望,“就你自己?”


    “不然呢?”


    施博文斜著腦袋笑,臉上露出一副‘就知道有事’的欠揍表情。


    他朝梁桔勾勾嘴角,梁桔就站在那仰著頭好不躲避地迴視著他。


    “你先迴去,等我電話。”施博文對身邊的女伴說。


    女伴看了梁桔一眼,低哼一聲,扭頭就走。


    施博文伸了個懶腰,看看梁桔,“走吧,今晚你走運,我心情好,免費給你當知心先生。”


    梁桔絲毫不給麵子的‘噗嗤’一下笑出聲,“還知心先生,我看你像臭屁先生。”


    “嘖,怎麽說話呢你...喂,說你呢,站住!”


    梁桔隨施博文開車一起沿著匯海大街往北開,兩個人說好,開到哪算哪。


    說來也奇怪,梁桔跟施博文平時也沒見幾次,說的話加起來估計還不超過十句,可就不知道為何,梁桔現在還真的蠻想把發生的事跟他講,聽聽他的意見。


    可能是因為,他是毛東的朋友,他會懂他。


    車子最終開到了濱海路上的山頂,布滿星星的漆黑天空彷如一片網罩在頭頂,再加上車外的溫度不高,梁桔吸了下鼻子,隻覺得那冷冽的空氣雖然冰冷,但頭頂的夜色卻讓她心裏的煩惱仿佛一掃而空。


    如癡如醉的美景,可惜身邊的人錯了。


    想到這,梁桔瞥一眼正在低頭點煙的施博文。


    這一眼,還讓施博文給捕捉到了。他賊賊地笑,“好了,說吧,我聽著。”


    “說啥?”梁桔瞪眼。


    “說你倆到底咋了啊?”


    “幹嘛告訴你?”


    “那你幹嘛跟我來?”


    “我跟你來是想散散心。”


    “下車!”


    “憑什麽?”


    “你下不下?”


    “不下!”


    “好,那我下!”


    施博文開門倒開的幹脆,可門一開,冷風一掃,他反應過來了。


    “憑什麽是我下?”施博文重新把門‘嘭’一下關上,重新在駕駛位置上坐好。


    梁桔不說話,施博文也不說話,兩個人就像木頭人似的保持原有動作堅持了能有三分鍾。


    “哎。”還是梁桔率先歎了口氣,“其實事情也不大,但也不小。”


    梁桔一字不差的把整件事情全都講給施博文聽,施博文抽著煙邊聽邊笑,很不嚴肅。


    “施老板,您正經點行嗎?”梁桔實在受不了他的奸笑。


    “好好,sorry,sorry,你繼續,我盡量不笑的太大聲。”


    梁桔瞅了他一眼,又繼續說。五分鍾後,她說完了,施博文卻笑得不行。


    “其實吧,這壓根就不是大事。”施博文用手捏了捏笑僵的臉。


    “不是大事?”梁桔歪頭瞧他,她就搞不懂這些男人整天在想什麽。“什麽叫大事,你告訴我。”


    “他那個人你也不是不知道,兄弟義氣看得比什麽都重要,如果身邊兄弟出了事他都寧願是自己,更何況這次還是沙皮那臭小子,你想讓毛東不管,哼,我覺得不可能。”施博文聳肩,攤手。


    “不是不管,那我們買房子就不重要了嗎?”


    “重要啊,可現在不買你們倆還能不結婚嗎?”


    梁桔不假思索地迴答:“當然不能!”


    “對!可現在如果不出錢幫沙皮,那小子就完了!”


    施博文抿嘴,用手在方向盤上打著節奏,吊兒郎當的問:“你男人最在乎什麽,你是他女朋友,你知道嗎?”


    梁桔被問得怔住,就坐在位子上看著施博文。


    施博文笑一聲,聲音帶了些苦澀的味道。“是情,他在乎他身邊所有與他有情的人,包括你,包括我,包括沙皮。”


    歎了口氣,施博文看著窗外的繁星,語重心長道:“那場意外可以說是讓毛東一夜成長徹底變成了一個男人,他肩膀上需要承擔的東西太多了,也漸漸開始變得畏縮。”轉頭看著梁桔,施博文問:“難道你看不出他很自卑嗎?”


    梁桔放在膝上交叉而握的雙手,緊緊攥緊。


    “他害怕再失去誰,所以隻要身邊的人受苦他就會自責,就會覺得是自己沒有能力照顧好,難道這些你都看不出來?”


    “...”梁桔的心像是被人捏住,如鯁在喉。


    的確,毛東超於別人的責任心就像一根麻繩將他緊緊捆綁,讓他每天都活在自責和擔憂中。五年前的那場意外像一場輪迴讓他死後又重生,他開始變得害怕,開始拚了命的想保護好身邊每個人。有人動他的家人和兄弟,簡直比動他自己還讓他難過。


    “毛東,他寧願自己活得不好,也不願看到身邊的人出事。”


    風打在窗戶上的唿唿響聲,參合著心裏麵不上不下被攪亂的心,這一刻,梁桔猶如醍醐灌頂。


    一直以來,她都知道他心裏麵一直不說出來的苦,可是當事情發生時,她卻任性的隻想著自己而忽視了他的感受。


    她的責備其實就是在否定他的能力。


    他不說,她卻替他把那些傷疤都揭開。


    施博文看出梁桔的情緒,隻是不點名。


    他今晚該做的已經做完了,剩下的,隻能看他們倆了。


    ***


    梁桔父親出院那天正巧是梁母的生日,毛東開車去醫院將二老接迴了家。


    那天之後梁桔才知道,毛東把原來車賣了之後考慮到公司的業務,他不得不又買了一輛便宜的國產車。


    梁桔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若有所思看著窗外,倒是毛東,時不時地在跟坐在車後座的梁父梁母說話。


    梁桔愛麵子,她一直想和毛東好好談談,可這段時間他每天都忙的不行,早出晚歸,每天她都想著等他迴來再睡,可最後都是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第二天早上醒來,他早就起床上班去了。


    然而每次,上班之前,他都會替她把早餐弄好放在飯桌上,然後寫著字條——牛奶微波爐熱兩分鍾就好。


    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感到內疚。


    迴到梁桔家裏的住處,梁母一直在跟梁父不知嘀嘀咕咕著什麽,看見毛東像是要走了,梁母才急急忙忙說道:“留下來吃晚飯吧。”


    梁母的話也讓梁桔怔在原地忘了反應。


    梁父半躺在沙發上也點點頭,“桔子,你去菜市場看看毛東喜歡吃什麽多買點,今天正好是你媽的生日,咱們一家人坐下來聚聚。”


    一家人...


    梁父的話讓毛東徹底不知所措,隻是老老實實站在門口,還是梁桔笑著答應,然後趕緊過去拉住毛東往客廳裏推,“你陪我爸說說話,我跟我媽去買菜。”


    梁母笑著意味深長地看著毛東,這倒讓毛東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孩子你愛吃什麽就跟阿姨說,阿姨去買!”


    “我什麽都吃,阿姨您不用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瞧這孩子,真客氣。”


    梁桔在玄關處穿鞋,看毛東和母親的對話也忍不住偷笑。


    她爸媽,終於是接受了他。


    不知道在梁桔跟母親出去的這段時間毛東和父親都談了什麽,迴來的時候毛東明顯沒有那麽拘束了,他給父親沏茶,兩個人對茶道倒是談論的津津有味。


    這一頓飯不僅打開了毛東和梁桔爸媽的關係,也讓他與梁桔之間的那點小憂慮也徹底翻過去。


    “我不在的時候我爸都跟你說了什麽啊?”迴去的路上梁桔坐在副駕駛上邊剝梁母讓她帶迴去的桔子,邊問毛東。


    “你爸說這是秘密,不能讓你知道。”


    梁桔嘴裏的桔子一不小心就嗆到,連咳幾聲,“有沒有搞錯,我才是他親生的好不,這樣就開始偏向你了啊!”


    毛東一手把著方向盤,一手給梁桔順背,低笑道:“沒辦法,誰叫我這個女婿做的比女兒更和他心意呢。”


    “臭美吧你!”


    梁桔把一般桔子遞到他嘴邊,毛東張口就著她的手直接吃了。


    “甜麽?”梁桔問。


    “不甜。”


    “怎麽可能,我吃都甜。”


    趁著前麵路況平坦毛東笑著側頭看一眼梁桔,說出的話險些讓梁桔再次嗆到。


    他說:“沒你甜。”


    “...”


    梁桔舉著桔子的手頓在半空,在毛東低低出聲的笑聲裏,她笑著戳他:“我沒白□□,嘴可真甜呀。”


    “還有更甜的,想聽嗎?”


    “說給大爺聽聽。”


    前麵從大道拐入小道,毛東看一眼後視鏡,打轉方向盤。“我想吃桔子。”


    “喏。”梁桔給他。


    “不是這個。”


    “啊?”梁桔沒搞明白。


    “桔子,我今晚要吃桔子。”


    桔子...


    小名叫桔子那姑娘羞得直接把橘子皮仍在男人臉上,“臭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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