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呂臻倒在地上,李秉右手捏了捏兩邊的太陽穴,最終還是抑製住內心的悲涼,沒有哭出來。他伸手抱起呂臻的屍身,毫不忌諱,向人群中的酒店老板問道:“請問義莊何去?”


    那老板看著如此豪氣的少年英雄就此殞命,也覺可惜。便領著李秉二人去了義莊,順帶著幫忙料理後事。另有兩個年輕人,也把烏赫拉抬起來,跟著李秉走出客棧後院。


    墨染湖原本也想跟過去幫忙,但有看了一眼馬車,又不放心,隻能作罷。墨家大哥知他心思,從人群中走到他身邊,說道:“那人怕是已經跑了,這裏我看著,你也去吧。”


    墨染湖點頭說好,又讓大哥小心。剛邁出一步,卻又退了迴來,徑直走向馬車,心道:能拋下自己的生死去救別人,就算是吐蕃人,你也是條好漢。一把拉起車上的老喇嘛,扛在肩上。循著前麵幾人的身影,跟了上去。


    這下最慘的便是那個中年喇嘛了。原本店小二應該處理了這事,可是那死相實在是有些令人害怕。小二剛一背上那人,一個腿軟,竟然被屍體壓倒在地上,嚇得嚎啕大哭。


    旁邊一個四十多歲的大漢,身材高大魁梧,看這情況,連連搖頭。徑直走上前,一把抓住喇嘛的腳踝,輕輕一揚,便把他抗在自己肩上,也跟著前麵幾人出門去。


    邊境小縣,原本不大,即便義莊偏遠,也沒幾步路便到了。


    李秉原想買兩副好棺材,奈何身上一點銀子也沒有,不過這次他卻放得下麵子,直言向墨染湖借錢。反正都是小錢,倒也沒那麽多講究。


    那義莊管事隻道:“隻有兩副現成的棺材,還有兩副模子倒是做好了,隻是還沒有蓋板,也沒來的及上漆。”墨染湖隻道無妨,一並買下。


    義莊裏有些冷,又不透光,顯得有些陰沉。棺材本來就在裏麵停著,倒也不需要搬動。


    李秉放好呂臻的屍身,碰到他的手臂,還有餘溫,當下又覺難受。五分傷心,五分惋惜,竟哽咽的說不出話來,隻是點了香蠟紙錢,放在棺前的供桌上。


    那中年大漢隨手把喇嘛扔進棺材,也不再管,徑直走向李秉,一手搭在他肩上:“李秉兄弟,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節哀。呂臻要知道你如此重義氣,泉下有知,也必定十分高興。”


    李秉望了一眼這中年人,才想起原來是昨夜一起喝酒的人,昨晚新結實的人太多,這人的來頭倒是想不起來了,隻是記得他似乎姓嚴。


    “多謝嚴前輩關心,我沒事的。”


    那姓嚴的人也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別叫我前輩,我雖然癡長幾歲,論武功,我可是跟你們差遠了。我托大喊你一聲李秉老弟,你就叫我嚴大哥吧。”


    這嚴大哥處事倒是老道,三兩句話就拉近了關係。又道:“老弟還是要去蜀風麽,如是要去,此刻也該走了。薑承乾在三日前被殺,算起來,今日中午就要下葬。我得趕在下葬前去赴喪。晚了怕是不好。”


    李秉沉思片刻,心道:事情雖然大致知道是誰做的了,不過總有些事情還想不明白,不如去蜀風商會看一趟,說不定又會有發現。當下便向嚴大哥說道:“小弟我確實要去一趟蜀風,不知道大哥是不是方便帶我們二人一程。”


    這嚴大哥略感為難:“這倒不好辦了,我隻有一匹馬,要是能找個車來,我們三人倒是能坐下。”


    一直一言不發的客棧老板聞言便走上來:“呂臻少俠兩人原本是騎馬投店的。他們二人死於非命,我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那馬兒。你若是不嫌棄,盡可以帶走。”


    李秉倒不忌諱這些東西,想著是呂臻的東西,倒也算是有個念想,一口答應下來。


    等到幾人迴到客棧,嚴大哥催促到時間已經不充裕,三人便急忙上馬出門。李秉帶著寶劍,剛翻身上馬,又跳下來,走到為他送行的墨染湖身邊道:“墨三哥,聽我一句,我雖然不十分肯定,但那個小喇嘛應該這戰事無關的,還請墨三哥善待他。”


    墨染湖點頭說道:“我也理會的,你路上小心。”


    嚴大哥似乎已經很著急,見李秉還要跟墨染湖詳說,又喊了一聲他,催著上馬。


    李秉本也猶豫是否要告訴他這事可能跟朝廷有關,這催促之下,便隻得牽馬上路,不再理會。


    呂臻的馬,本就是上等良駒,通體雪白,高大俊捷。李秉從小學習騎射,上馬後便覺得這實在是匹良駒,不僅奔跑有力,更是聰慧無比,輕輕拉動韁繩,馬兒便知主人心意,當下縱馬狂奔,一掃心中陰霾。


    安慶方的情況卻沒那麽樂觀:那馬一身暗紅,是靺鞨寶馬俏胭脂,出了名的烈馬,加上安子之前隻騎過磨坊的騾子,此時在馬上捉襟見肘,頗覺費勁,早已把初次騎馬的新奇全部顛沒了。拖在兩人後麵不斷喊李秉慢點。


    李秉對江湖上的事了解不多,便事事請教嚴大哥。期初相談甚歡,到後麵談到薑承乾去世的一些猜測,這嚴大哥便開始支支吾吾,避左右而言他。李秉隻道他有難言之隱,便不再追問,轉而問了些他的私事。


    他名叫嚴豪,閬州鏢局的副總鏢師,一直和蜀風商會有生意往來,此次是代表鏢局前去吊唁的。


    說完這些之後,兩人再也找不出話說,李秉本還有很多問題,但知道嚴豪不會迴答,也不再問,憋在心裏好不難受,隻得一路沉默。唯獨小安子,漸漸掌握了技巧,一個人倒是樂得自在。


    三人到嘉州的時候,已經快到晌午,還好有嚴豪帶路,進了城,很快便找到了蜀風商會的薑家老宅。


    還未走到門口,光看這一圈圍牆便知薑家財大。圍牆頂上都掛著琉璃瓦,通體青碧,竟無一絲雜質,牆裙上的白色底漆顏色純正,似乎還摻著銀粉,泛著銀光。更令李秉詫異的是,饒圍牆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竟然還未到門口,這薑家的園子莫不是快趕上大明宮一般大。


    沉思間,三人總算看到了正門高聳的房簷,還未到正麵,兩隻大理石石獅子便映入眼簾,通體雪白,雕工精巧,隻看那獅子腳下的繡球,絲線密紋如同真絲繡成一般,做工細致無比;門口三步台階,均是用花崗岩石塊砌成,兩磚之間的灰縫居然全部一般寬;大門一正兩偏,深紅火漆麵板顏色光鮮亮麗,門板上的銜環獅子頭,不用青銅,卻用黃金打造。


    正中的牌匾相較其他,卻顯得有些古舊,相傳是漢朝薑家開始從商時就再也沒換過,匾上小篆簡單寫著“蜀風薑家”。此刻上麵掛著白花白緞,連兩邊的燈籠也換成白麵的,寫著“奠”字。


    三人剛走到門口,就有兩個童子迎上前來,先問了三人是否是來吊唁。嚴豪報了名號之後,一個童子替三人牽了馬去後院,另一個畢恭畢敬的引著三人進了正門。


    李秉站在門口,瞥了一眼圍牆裏麵,看見一麵三角紅旗掛的老高,上麵寫的不是“薑”字,卻是“沫上”。他心有疑惑便叫住嚴豪,指給他看。


    嚴豪隻瞟一眼,卻已經如臨大敵,看了一眼李秉,低聲道:“這下事情真的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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