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山碧黛,渭河清波,玉女寒澀”此三者並稱為“麟遊三絕”。麟遊以北五十裏地,有一地方被人喚作“天不渡”,此地鄢山奇險,左右兩蕩疊疊翠峰突兀聳起,天塹難渡,給人一種巍峨的壓迫感,渭河在此迂迴三折,清波激蕩,山水相逢,恰如一個“過”字。


    早些年在唐肅宗時期,曾經有個有名的“陰陽相師”來這裏給鳳翔府的大戶瞧過風水,說這“過”字的一“點”是“龍虎相爭之相,諸天不利,唯助兵爭”,不宜當做埋骨之地。又因地勢偏僻,這靈山秀水一直少有人煙。


    卻未料想,隻短短二十餘年,這裏竟出落成整個麟遊縣最熱鬧的集鎮之一,山腳下散落不少平房院落,西邊的集市三天一開,也算小有規模。從渭河對岸遠遠望去,一座六層朱砂高塔在層巒聳翠之中煞是奪目。


    這塔是佛教的密簷塔,不同之處是這塔一側沒有一絲棱角,像是被人一刀劈下一樣。另一側由上至下,每層的房簷像外突出越來越多,指向各異,遠遠看去,像是半截巨大的荊棘藤蔓。懂行的人把這塔的樣式喚作“飛瀑流星”。這塔的來曆,還得從一千三百年前說起……


    自春秋時代百家爭鳴起,再到現在大唐,江湖上慢慢演繹出固定的武功流派,世人曰:六大九小。


    六大即為:儒、釋、道、兵、法、墨。


    九小是:天演、陰陽、縱橫、火衝、方技、漁耕、六識、青苗、司外。


    中宗時期,一個名叫“陽月宗”的小門派迅速崛起。掌門和護法在江湖名聲鵲起,江湖人稱“太輝劍”和“皓月劍”。兩人劍法獨樹一幟,因為不同於任一流派,原本被劃歸為“司外(一切不同於其他六大八小的武功流派)”,後來陽月宗逐漸強盛起來,成為可以對抗任何其他門派的巨擘,逐漸的人們改稱江湖門派為“六大十小”。


    好景不長,第一任掌門“宋遠”辭世後,護法“依訓”也不知去向。年輕一輩劍法平平,闖不出什麽名堂來,傳至第三代掌門時,門派已經衰敗下來,淪為九流小門派。


    三代掌門接任後沒過幾年,江湖發生一件慘案,“陽月宗”一夜之間被滅門。門派從掌門到長工,一共三百五十四人,一夜之間全部被屠,事情的經由江湖上有各種傳言,也沒有統一的說法。


    二十年後,即十年之前,一青年一月內先後和十六位掌門賭劍,“甘州四派”“肅州十二門”十六位掌門全部輸給他。他用劍也被人認出,就是當年“皓月劍-依訓”的貼身佩劍“浣月”。


    這青年他用賭劍得到的彩頭在麟遊修一座朱砂高塔,待塔修完,世人才發覺,這塔正是之前“陽月宗”的藏書樓“飛瀑流星閣”的樣子。未過幾日,青年發江湖貼,開宗立派,邀請臨近各派前來觀禮。


    當日,青年自稱是陽月宗當時大弟子的後人,並稱二十年前慘案是被仇人追殺而導致滅門,而現在大仇已報,準備重建“陽月宗”。也被江湖人封了“星痕劍”的雅號。


    三年之後,掌門暴斃在自己家中,陽月宗放出消息說是練功入魔而致。七日後,大弟子“段飛”接任掌門。這段飛不僅劍法上也小有造詣,短短幾年時間也把“陽月宗”搭理的井井有條。


    一切的一切就從這裏開始……


    **陽月宗正殿**


    青年人坐在上位,身穿一件淡藍錦繡長袍,淡淡繡著太輝兩字;白色腰帶上密織兩條蛟紋,正中鑲一顆深藍青玉,圓潤光滑;頭發用三青束帶紮起,插一根白玉素簪。整個人危坐在楠木太師椅上,身形飽滿,氣度不凡。他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虎口上露出厚厚的老繭,這人正是陽月宗現任掌門段飛。


    段飛用杯蓋輕輕撥了撥茶,小呷一口:“怎麽樣?我出去的這些天一切還順利麽?”


    堂下站著一個白衣人,正是陽月宗的“三弟子”魏子鬆,比起劍客,他倒更像個文士。


    “這幾天六代弟子的演武都已完成,“煉骨後期”和“點脈期”的弟子也都按照自己意願拜入日、月、星三門。


    春季的賬務清了出來,新進弟子的束脩,加上醫館、酒樓、菜園的收入一共是三百五十四貫。除日常開銷以外,庫房還新添了一批兵器,又把東西兩廂弟子房的家具也都重新漆了一遍。算下來,整個春季結餘是……“一百三十四貫”。


    段飛的茶喝到一半,被嗆一口,低咳兩聲,望了一眼白衣人:“這麽多?”剛說完卻又覺得太過吃驚,放下茶盞,轉道:“這茶是不是也又換了品種?”


    魏子鬆抬頭一笑:“那是自然,現在門派金庫殷實,吃穿用度自然要跟以往不同,除了茶葉,您的小廚房也添了一位江南點心廚子,不知道掌門覺得如何?”


    段飛麵露喜色,笑道:“甚好,甚好。別站著了,坐吧!還是你有辦法,短短三年時間,讓現在一個春天就賺到了以前三年也賺不到的錢。辛苦你了,你要沒別的事,也歇著吧。哦,對了。我這趟出門倒是尋了幅難得的字畫真跡,一會讓他們送到你房裏。”


    魏子鬆抱拳笑道:“謝掌門關心,不過還有一事要請掌門定奪。三天前,‘常汶’師弟在麟遊跟別人發生衝突,結果被傷了手筋,尋事的那人被抓迴來了,這要如何處置?”


    掌門哦了一聲,站起身來:“常汶也算是劍法不錯了,怎麽能被人被人傷了,這事的具體經過你知道麽?”


    “這事情卻難在這裏,兩人在酒樓話不投機,結果就動起手來,本來常汶是輸了,那人也說作罷,誰知常汶氣極敗壞,居然從背後偷襲傷了那人的胳膊,那人一怒之下挑了常汶的手筋,又說‘陽月宗’教出來的弟子無才無德。這事恰巧被二師兄幾人碰到,就以侮辱師門的理由把那人帶了迴來。”


    段飛的臉色陰了下來,緊緊攥住椅子的扶手:“這事不太好辦,細說起來似乎是我們理虧的。嗯!知不知道那人師從何派?”


    魏子鬆搖搖頭:“那人不肯說。不過聽他口音是長安一帶,跟二師兄動手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刻意隱瞞自己的套路,先後使用過‘晨露寺’的‘清風手’‘九台觀’的‘太罡正劍’等五六路招式,隻不過都隻有招式,似乎沒有練過心法和內功。”


    段飛坐迴太師椅,嗯了一聲,又道:“他人在哪?常汶現在怎麽樣了?”說罷也示意魏子鬆坐下。


    “那人是個硬茬子,關在麵壁閣裏。大夫來看過常汶,傷口已經包好了,大夫說以後生活還是無虞,隻是劍法再也練不成了。”


    魏子鬆說完,長歎一口氣,卻不想段飛拍了一把茶桌,猛地站了起來。


    “說到底這都是常汶自己的錯,背後偷襲確實是江湖大忌,更何況是在輸劍之後。那人如果願意道個歉,我們就放了他算了。如果他的師門找過來,我們理虧更不好解釋了。其他弟子那裏,這事情也要說下,劍法輸了就輸了,日後勤加練習,不要連品行也輸了。”


    頓了頓又道:“你去忙吧,我去看看!”


    魏子鬆點頭退了出去。段飛拿起茶盞,又呷了一口茶,緩步走向麵壁閣。


    這麵壁閣本是給門派裏犯錯的弟子準備的,四周全是一尺厚的石板,沒有窗戶,僅在天花上開了兩個小孔以做換氣之用,整個房間漆黑一片。


    此刻,這石屋之內僅關著一人,那人原本躺在地上,閉目養神,卻聽到麵壁閣的石板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一個鷂子翻身站起來,躲在門後。


    隻聽門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腳步聲剛一停,厚重的石板發出“咯咯咯咯”的悶聲,大門緩緩打開,陽光伴著一個寬大的身影透進來。


    段飛還未習慣房間的昏暗,唿唿兩拳,夾著風聲,已經襲向他的麵門。他閃身向後躲開,卻不料這一招隻是虛招,那人的目的卻是逃跑。不等第二招打出,他一腳已經踏出房門。


    段飛右手成爪,扣住那人的肩膀,猛的拽迴屋內,左手順勢一掌拍到那人的小腹,心道:“招式用的不錯,不過果然是沒有內功。”


    段飛走進屋內,喊了一聲:“起來吧!”卻不見那人倒在地上,沒有任何反應,隻得走上前去,彎下身子,摸了摸鼻息,已然已經沒氣了。但他心知此人又在耍滑頭,順手抓起那人的手腕,搭了一脈。


    這不搭不要緊,脈象卻驚了他一跳:輕若遊絲,那人連脈象都微弱的幾乎要摸不到了。


    “莫不是這人已經受了內傷,剛才下手太重?要是他死在門派裏,到時候不論是別的門派尋上門來,或者是這事情傳到江湖上,可真要壞了名聲了。”


    想到此處,段飛一把抓起那人,背在背上,朝外麵喊道:“快,快去請大夫來!”


    那人依舊一動不動,心裏已經樂開了花,憋笑幾乎憋出內傷來:本來隻想捉弄你一下,誰知道這麽好騙。我李家的“萬民息”果然好用,當年挑這一門練,我真是厲害,謔哈哈哈哈!


    沒錯,他就是本書的主角了。姓李名秉,長安紈絝一名。數月前離家出走開始了漫漫江湖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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