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忙亂,將眾女眷送迴永寧伯府,已經過了正午好大一會兒了,郭勝在永寧伯府匆匆吃了飯,就趕緊再往徐家去。


    徐煥的傷,他不是太放心,剛才那個大夫請得急,聽說醫術一般,陸將軍已經讓人去請太醫院以治跌打損傷見長的胡太醫了,算著時辰,胡太醫差不多該到了,他得過去看看胡太醫怎麽說。


    除了這個,他還要好好問問徐煥,到底有什麽隱情沒有,這進個龍門能跌斷腿,雖說不是一個沒有,可真是少之又少。


    郭勝剛到徐家,承影陪著胡太醫,也急急趕到了。


    胡太醫拆了夾板,仔仔細細查看了半天,確定了前一個大夫的判斷,這腿,確實折了,也確實折的不怎麽厲害,用了他的藥,有個一個月兩個月,就能好了。


    胡太醫擦掉前麵的藥,重又上了藥,打上夾板,胡太醫又細細交待了徐煥半天,如果不是實在忍不住,那寧神的湯藥,還是不要吃了,除了讓人昏睡,沒別的用處,疼一疼對人有好處,再說,他這腿,再疼個一天兩天,也就不疼了。


    送走胡太醫,又謝了承影,郭勝轉迴來,霍老太太看著徐煥喝了半碗黑魚湯,就迴去自己院子裏了。


    郭勝搬了椅子過來,坐到徐煥床前,欠身伸頭,仔細看著徐煥。


    徐煥衝他擺著手,“別看了,沒人害我。小十七當時就趴地上看了一遍了,連塊小石頭都沒有。唉,我這是時運沒到。”


    郭勝一個怔神,隨即笑起來,“十七爺這心思倒是玲瓏的厲害。你這也……”郭勝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上一迴是先禍後福,這一迴……呸!”徐煥連啐了幾口。


    “唐尚書主考,諸邪迴避……你也迴避了?”郭勝話沒說完,自己先笑起來。


    徐煥跟著苦笑連連,“我這個人,做什麽都是一波三折,原本想著,上一科莫名其妙拉了幾個月肚子,這波折肯定過去了,這一科又是唐尚書主考,一個二甲總能有的,唉,臨進場前一天,我卜了一卦,是折足之相,我當時還納悶,這折足是個什麽意思,敢情,折足就是折足。”


    郭勝一臉幹笑,上一科他那波折,可不能算波折,他這個人還真是,逢大事必波折,親事一波三折,這科考,照這個折法,那下一科,豈不是還得折下來?


    徐煥連疼痛帶心情鬱結,哪能睡得著,郭勝陪著說了一下午閑話,吃了晚飯,出來往陸府去尋陸儀。


    在小院裏坐了沒多大會兒,陸儀就進來了,坐到郭勝旁邊,往後,舒服的靠進椅子裏,“徐家舅爺怎麽樣了?胡太醫說腿傷不重。”


    “腿上傷是不重,心情不大好。”郭勝上下打量著陸儀,陸儀挪了挪,坐的更舒服了,迎著郭勝的目光,“看我做什麽?那天在貢院當值的,是我一個熟人,問了,說肯定是他自己失足。”


    “老徐說,十七爺當時就查看了。我不是說這個,你這心情,好象好得很麽。”


    “最近心情是不錯,你好象還不知道?”陸儀笑眯眯看著郭勝。


    “知道什麽?”郭勝一個怔神,姑娘說他大約有什麽事要告訴自己……


    “你們九娘子,指給王爺了,明後天吧,旨意就該下來了。”陸儀倒沒賣關子,直截了當道。


    “喔,”郭勝喔了一聲。


    “看樣子你知道……”陸儀話沒說完,郭勝嘴裏的花生猛的噴了一身一地,抬袖子在嘴上抹了把,“你剛才說?”


    “你趕緊!擦幹淨!把衣服脫了。”陸儀嫌棄無比的斜著郭勝噴滿花生沫的前衣襟。


    郭勝唿的站起來,用力甩脫衣服,扔到一邊,伸手拿起酒杯,仰頭喝了,一隻手捏著杯子,僵呆住了。


    他心裏那一團,不知道是亂還是沒亂。


    姑娘要嫁人?她能嫁人?這人和妖……姑娘說她是人,是人身?對,應該是人身。


    陸儀愕然看著郭勝,這事兒不是順理成章的麽?怎麽把他驚成了這樣,失態成這樣?


    “老郭!”陸儀提高聲音。


    “別說話,讓我想想,這事我得理理!”郭勝手指點著陸儀,示意他別說話,另一隻手一下下拍著額頭。


    姑娘說讓他找陸儀……姑娘的親事,肯定是姑娘點了頭的,姑娘不是常……都不一定是人,她要嫁給秦王……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打算的?橫山縣的時候?也許李學明就任橫山縣,就是……想遠了……


    再理一遍,頭一條,姑娘不是常……算人吧,不是常人,所行都是不尋常之事,姑娘要嫁給秦王,姑娘是怎麽打算的?姑娘要幹什麽?


    不管怎麽打算,這打算都小不了!


    郭勝越想越興奮,一屁股坐迴椅子上,伸手拿壺斟滿一杯酒,衝陸儀舉了舉,仰頭喝了,又斟一杯,連斟連喝了三四杯,才放下杯子,猛的往後仰倒進椅子上,拍著椅子扶手,哈哈大笑起來。


    未來,實在讓人期待啊!


    陸儀被郭勝這一連串的驚喝拍笑,看的眼都直了,“老郭,你這?”


    “沒事沒事!高興!我就是高興!”郭勝用力拍著椅子扶手,哈哈笑著。


    陸儀連眨了幾下眼,搖頭笑起來。


    郭勝待李家兄妹幾個的情份,他是看在眼裏的,可阿夏定親王爺,把他高興成這樣,這事兒,肯定不隻是為了阿夏高興,大約……


    陸儀斜著郭勝,這是個好事兒的,這份高興,一多半,是高興以後大事兒越來越多吧……


    陸儀一念想通,靠迴椅子裏,端起杯子,慢慢抿著酒,看郭勝又喝了四五杯酒,總算平靜下來了,才笑問道:“徐舅爺跌了這一跤,還能想得開吧?”


    “老徐那脾氣,跟他太婆一樣,就沒什麽想不開的事。”郭勝平靜是平靜了,可這股子飛揚,卻壓不下去,他也不想壓。


    陸儀看著郭勝臉上和聲調裏的飛揚,失笑出聲,一邊笑一邊搖頭,抿起了酒。


    “想得開歸想得開,難過還是很難過。”郭勝半點難過之意都沒有的歎了口氣,“老徐的才名,實實在在,隻要這春闈沒被錢黑了,能有三成看學問文章,他就能榜上有名,這一科又是唐尚書主考,原本,他是很篤定的,一個二甲總歸跑不掉。”


    陸儀點頭,徐煥的學問文章,人品氣度,他都很佩服。確實象郭勝所說,天下士子中間,他肯定在前麵一成兩成裏頭。


    “原本他是打算,放了榜之後,到薑家提親,他說薑家姑娘象他太婆,愛熱鬧,放了榜提親,那份熱鬧難得。”


    郭勝又歎了口氣,這一迴,有了幾分說不上來的傷感。


    “薑家姑娘為了他,什麽都舍下了,也算難得,現在,嘿。”郭勝嘿笑了一聲,“我還沒問他有什麽打算呢,再等一科,那得三年後了。”


    “說是薑家姐弟不打算迴複本姓了?”


    “嗯,柏帥那份功勞單子上,霍二當家和邱賀排在頭一位,一個三品四品總是少不了……”


    “從三品。”陸儀接了句,“已經議定了。”


    “迴複本姓,薑家姐弟倆,一步就登了天,可這事兒,不能光看好處,象霍二當家和邱賀這樣,從匪入官,做起官來,也就比做匪安穩那麽一點兒,這會兒不迴複本姓,等以後有了什麽事,就算朝廷知道了,也沒有再牽連的理兒。這是長遠打算。”


    “嗯。”半晌,陸儀慢慢嗯了一聲,霍連城和邱賀投的是王爺這個人,他們的危機風險,還沒真正開始呢,這樣打算,確實穩妥不少。


    “對了,說到這個,”郭勝想起他家姑娘的交待,“霍二當家他們都議定了,那柏帥呢?動不動?”


    “迴京城,調任樞密使。”陸儀笑答道。


    柏景寧這個樞密使,王爺十分滿意。


    郭勝愉快的拍了幾下椅子扶手,果然是樞密使,姑娘真是料事如神。


    “那霍二當家和邱賀這兩個從三品,怎麽安置?”郭勝欠起上身,看著陸儀問道。


    “皇上吩咐找兩處府邸給兩人,大約是要留在京城任職。”


    “不妥!”郭勝不客氣道:“其一,霍二當家和邱賀兩人,不會當官,隻會打仗,放到南邊,以匪治匪,才是上策;其二,留在京城有什麽用?可惜了不說,說不定還要折在官場傾軋之中,那就虧了;其三,柏景寧任職樞密使,這可是個強橫的,不管是家世才幹人品,還是聖眷,霍、邱二人,說起來,可是投在他門下的,放到南邊……這日子,大家都好過,你說是不是?”


    郭勝衝陸儀抬了抬下巴,又眨了眨眼,隻眨的陸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郭勝,今天興奮的過了頭了!


    “對了,前兒王爺問起你什麽時候迴王爺參讚的事,這正月過完了,春闈也開考了,該沒什麽事了吧?明天?”陸儀沒答郭勝這些話。


    “行!明兒一早!”郭勝爽快無比的答應一聲,撐著椅子扶手站起來,“行了,我走了,明兒見。”


    陸儀站起來,和他一起出了小院,站在院門口,看著他走遠了,才轉身往正院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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