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嚴夫人臨出門前,先將幾個媳婦教訓了一頓,特別是李文山媳婦唐家瑞,眼看山哥兒就要進龍門考試了,天底下有什麽大事能比這事更大?再說也沒什麽事,一個個都不許大驚小怪,要是亂了山哥兒和櫟哥兒的心,別怪她不客氣……


    一通嚴厲教訓之下,幾個媳婦低頭反思,嚴夫人和徐太太,這迴把李冬帶上了,去太平興國寺,為幾天後考試的李文櫟,李文山,以及阮十七上香許願磕頭禱告。


    太平興國寺裏,一撥一撥全是春闈祈福的人。


    嚴夫人和徐太太,李冬三個上好香出來,往後麵靜室準備喝杯茶再迴去。


    太平興國寺是她們燒香祈福之行的最後一個地方,今天燒好香迴去,她們就開始打點進場要吃的各樣吃食點心,衣服筆墨,準備送進考場了。


    剛走了沒幾步,迎麵就看到了阮夫人。


    阮夫人在她們看到她之前,先看到的她們,忙笑著迎上來,幾個人一起進了後麵的靜室。


    “十七爺考試的東西,都備齊了沒有?考箱什麽的,我讓人多備了一份。”嚴夫人先和阮夫人說起春闈的事,這是大事。


    “都是齊全的,是三堂叔親自看著人準備的。”阮夫人笑道。


    阮夫人說的三堂叔阮謹嚴,常年駐守在京城,打理一應庶務,統總阮家在京城諸般雜事,阮家是大族,年年都有人到京城赴考春闈,阮謹嚴打理這些,是熟門熟路精通得很。


    “那就好。”嚴夫人笑起來,“原本我沒多理會十七爺這邊,你們阮家考春闈,可比我們懂得多了,可冬姐兒她娘問了一遍又一遍,問的我也擔心起來。”


    “我是瞎擔心淨添亂。”徐太太也跟著笑,“冬姐兒說過我多少迴了,沒出息得很。”


    “這可不是沒出息,父母心都是這樣,太婆那麽看得開的人,到今天,已經打發了五六撥人過來了,都是一句兩句話,這麽遠,還打發人一趟一趟的跑。”阮夫人語笑晏晏。


    說了一會兒話,阮夫人給嚴夫人使了個眼色,也不多避諱徐太太和李冬,隻往旁邊站了站,低聲笑道:“我昨兒個在大相國寺遇到徐家老太太,聽說了你們今天要來這裏,特意過來等著的。”


    嚴夫人看向阮夫人,微微有些屏氣等她往下說,她特意過來等她們……


    “是將軍,說是,王爺的意思,讓我找個機會,先跟您說一聲,說是,王爺說,已經請下了旨意,定下阿夏做王妃……”


    嚴夫人一口氣說不上來是鬆下來了,還是抽上去了,哎了一聲,一隻手拍著胸口,“你說,你說你的。”


    阮夫人迴頭瞄了眼緊盯著她和嚴夫人,臉都有點兒白了的李冬,和一臉莫名卻緊張起來的徐太太,拉了拉嚴夫人,又往旁邊挪了挪。


    “將軍說,旨意大約快下來了。將軍說,王爺說,原本該先上門問問夫人,還有家裏人的意思,可是這事兒定的急,又有國禮拘著,讓我跟夫人解釋一二,沒有不尊重的意思,實在是事情太急。”


    這幾句話的功夫,嚴夫人已經鎮靜下來,好象也不算急吧,現在想想,去年冬天,大相國寺法會上,太後娘娘遇到阿夏,隻怕不是一個巧字吧?不過說急,也是挺急的。


    “是有點兒急,沒出什麽事吧?怎麽突然就急了?”


    “事肯定沒什麽事,別的我也不大清楚,就是聽將軍提過一句半句,說是先前,阿夏年紀小,也沒打算過,後來,大約是先定下來吧,將軍說,要是有什麽事,夫人問問阿夏就行。”


    阮夫人想著她家陸將軍那一臉的歎服,想笑又趕緊抿迴去,“將軍對阿夏,佩服得很呢。”


    嚴夫人輕輕噢了一聲,迴頭看了眼一臉緊張卻茫然的徐太太,暗暗歎氣,阿夏鬼靈精成這樣,這是隨誰來?


    “恭喜了,王爺待阿夏,好得很呢。”阮夫人傳好了話兒,笑著低低恭喜了一句。


    “這我聽山哥兒說過,實在沒想到,這年紀上……”嚴夫人一時說不上來什麽心情,隻是感慨不已,別的不說,小三房光這幾門親事,就什麽都有了。


    “將軍說了,王爺的意思,先定下來,成親不急,等阿夏大了,十七八歲,十八九歲再說,夫人不用擔心。我就不多打擾了,夫人這一陣子,隻怕忙的不行,十七叔考試的事,您不用擔心,我先迴去了。”


    阮夫人笑著先辭了嚴夫人,再和徐太太和李冬告了辭,先迴去了。


    嚴夫人送走阮夫人,深吸了口氣,將阮夫人剛才的話說了。


    李冬已經想到了,聽到實信兒,還是怔怔的呆住了。


    徐太太愕然的沒能反應過來,呆了片刻,頭一個反應就是,“阿夏才多大?楠姐兒的親事還沒定……”


    “阿娘,是先定親,這是要從禮部走的。”李冬接了一句,看向嚴夫人。


    嚴夫人已經定迴了神,容光就有了幾分煥發的意思。


    “阿夏雖然小,可王爺不小了,這親事得先定下來,剛才阮夫人說了,先定親,成親不急,這事兒,迴去先別提,一來別亂了山哥兒的心,二來,旨意沒下來,先說出來不好,關著國法的事,一丁點兒都是大事。”


    李冬連連點頭,看向徐太太,徐太太跟著點頭,大嫂的話,說一句她聽一句。


    “阮夫人來說這話,也說了,是王爺的意思,事先說一聲,省得到時候,咱們手忙腳亂,阮夫人說,王爺還說了,本來是打算親自上門的,可他身份不便,也怕惹出枝節,你看看,這多體貼,想的多周到,阮夫人說,王爺待阿夏好得很呢。”


    “這我知道。”李冬低聲接了句,“五哥說過好些迴。”


    “就是門第兒太高了……”徐太太一下接一下拍著胸口,總算緩過來一口氣,頭一個就是覺得太高攀了,阿夏要是吃了苦頭怎麽辦。


    “咱們先迴去吧,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冬姐兒,你跟你阿娘坐一輛車,好好跟你阿娘說說。”嚴夫人吩咐李冬,說到最後,聲調忍不住往上揚起。


    迴到永寧伯府,徐太太下車時,神情明顯喜氣多擔憂少了,李冬悄悄拉了拉嚴夫人,跟著嚴夫人一起進了嚴夫人的院子,也沒往裏走,站在廊下,低低道:“大伯娘,昨天在宮裏,我看太後那意思,對阿夏,不象是很滿意的樣子。”


    “頭一條,阿夏太小了,換了是我,我也不能滿意,到能成親的時候,至少得等上四五年吧,這當娘的,都是替自家孩子著想,第二條,咱們家這門第不怎麽樣,你翁翁,你二伯,你阿爹,櫟哥兒他們幾個……唉。”


    嚴夫人歎了口氣,“也就山哥兒是個出息的,嵐哥兒……也還好,換了我,也看不上眼。就是這樣,太後也答應了,可見對阿夏是滿意的,有這一條就夠了,阿夏多聰明呢。”


    李冬聽嚴夫人這麽說,長長鬆了口氣,對啊,可不是這樣,她竟然沒想到。


    “再一樣,那是皇家,阿夏嫁過去,是嫁進秦王府,又不是嫁進宮裏,那秦王府,這會兒就王爺一個人,以後,也就王爺和阿夏兩個人,太後是住在宮裏的,她可出不來。”


    最後一句,嚴夫人壓低聲音,說的極快。


    “隻要王爺對阿夏好,太後滿意不滿意的……”嚴夫人拖長聲音,“想見一麵都不容易,這滿意不滿意的,不用多擔心,不出大格就行。”


    李冬抿嘴笑起來,“大伯娘真是……我知道了,其實,我都是多擔心,楠姐兒總是說我:阿夏可用不著我擔心。可我……”


    李冬有幾分不好意思起來,十七郎也這麽說她,說阿夏鬼成那樣,用得著她擔心?可她總是忍不住,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這就叫血脈連心。行了,現在不擔心了吧?趕緊迴去吧,明兒個你趕早去一趟你太外婆那裏,你嫁妝裏好些東西,得趕緊定下來,我最近隻怕不得空兒了,你自己的事,自己操心。”嚴夫人接著吩咐道。


    李冬笑應了,告辭出來,走到薈芳院門口,想了想,轉個方向,往明萃院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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