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恭從法國迴家後,便被爺爺梁誌明給喊到了書房裏頭。(.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因為三年前的那件事,如今,梁思恭跟家裏頭的每一個人都生了隔閡,能不迴家便不迴家,這迴家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


    這一迴,還是家裏的幫傭給他電話,說老爺子病著了,想要見他,他才迴來的。


    這一聽幫傭說爺爺在書房裏等著,梁思恭便明白了,老爺子這是把他給騙迴來了。


    梁思恭推門進去,梁誌明正坐在書桌前,戴著老花鏡,在看著書。見梁思恭進來,他將手裏的書合起來,摘下老花鏡,坐到旁邊的藤椅。


    梁誌明抬頭見梁思恭還在那站著不動,臉沉了沉,“還在那站著做什麽?過來坐。”


    梁思恭這才在老爺子旁邊坐下來,“阿姨跟我說,你病了。”


    “傷風感冒罷了。你迴國也有些日子了,我這見你的次數,都不超過三次,怎麽了?現在是不願意待在家裏了?”梁誌明慢悠悠地說道,看向梁思恭的目光裏帶著審視和考量的意味。


    “沒有。隻是最近事情有些多。”


    “你現在能有什麽事?你在外頭也頹廢了三年,這既然迴來了,就把心思都收一收,放到正事上來。過兩天,你就去公司。”


    這三年,梁思恭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活過來的。每一天都是與酒精為伍,喝得爛醉如泥,再昏睡過去。有好幾次,他都因為酒精中毒被送往醫院。隻要清醒著,他就恨不得拿刀捅死自己。


    從那時候,他就決定,不管往後和依斐的結局會是如何,他絕不再進梁氏。


    梁思恭看著屋子裏一整麵牆的書架,“爺爺,公司現在有大哥在,大哥跟著爸把公司打理的很好。我的話,就沒必要再進公司了吧……”


    他的聲音不高,可這語氣裏,確實堅定和決絕。


    老爺子的臉色驀地沉下來,“你為了那些個兒女私情,已經荒廢了那麽些時日了。怎麽著,還想這輩子都這麽荒廢下去?”


    兒女私情嗎?


    梁思恭轉過臉,看向這個曾經自己最敬重的爺爺,“那在爺爺心裏,感情就這麽不值一提嗎?趁我沒醒,直接告發了趙家,剛醒過來,就被你遣送出國。我的感受,對你們來說,什麽都不是嗎?”


    在此之前,梁思恭是梁誌明這三個孫兒中最喜歡的一個。他原本是準備以後就將梁氏交給梁思恭,可這事過後,他和梁思恭的感情上立刻拉開了距離,甚至於,梁思恭連自個都荒廢了。


    梁誌明盯著梁思恭看,半晌,長長地歎了口氣,“你要是有思敬一半的理智就好了。”停了停,他又說道,“思恭,當初,那是我們怕你卷到漩渦之中,讓你離開這些是非。如今,你離開梁氏,一無所有,還拿什麽去談感情?”


    梁思恭抿唇,“我寧可一無所有,也不要梁氏。”


    梁思敬方一迴家,就看見梁思恭那輛q7停在車庫裏頭。他停了車,迴到家裏,看著幫傭,又看了看樓上,“思恭迴來了?在房間嗎?”


    “沒呢。在老爺的書房裏。”


    梁思敬聽著這話,目光暗了又暗。


    思溫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正捧著雜誌在看,聽著這對話,她轉過頭看著梁思敬,“大哥,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梁思敬是個工作狂,這能夠按時下班迴來的時候可是少到不能夠再少了。


    梁思敬將領帶解開,塞進口袋裏,“沒什麽事,就早迴來了。(.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


    思溫點了點頭,往沙發後裏靠去,將雜誌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趙家的趙書瑾現在真是紅極一時,這代言快接到手軟了。


    “我聽著你這語氣,倒像是羨慕人家了?”


    “不是像,是就是。怎麽說,她也有份自己的事業,不像我,做什麽都做不好。”思溫嘟囔著說道,如今她留在學校做文職工作,一成不變的工作環境,倒是越做越沒激情了。


    梁思敬聽著,笑了笑,“你什麽時候也妄自菲薄起來了。我們心裏,你永遠都是最棒的那一個。”


    思溫聽著,將雜誌合上,“你就不要安慰我了啦。”這麽說著,她又看了一眼樓上,“二哥應該是怨著家裏頭吧?要擱我身上……估計我也會怨著……”


    思溫記得那時候出了事以後,梁思恭跟瘋了似的,要去找依斐。爺爺甩手就給了二哥一個耳光,然後醫生便聽著爺爺的吩咐給他注射了鎮定劑,緊跟著,二哥就被送走了。直到現在,思溫想起來梁思恭當初那絕望的眼神,都覺得心有餘悸。


    梁思敬沒言語。


    思溫想了想又問道,“我還是不知道,我們家,跟趙家有那麽深的仇嗎?為什麽爺爺一提起趙家就跟炸毛的獅子似的?”


    梁思敬應該是被她這個比喻給逗樂了,“這是上一輩的恩怨,我也說不清。你呀,擔心被爺爺聽到了。”


    “沒事。他才舍不得罵我呢。”思溫擺了擺手,一臉得意。


    此刻,樓上的書房裏,彌漫著無聲的戰火。


    梁誌明將紅木的茶幾拍的直響,擺在上頭的茶杯顛了起來,有茶水撒了出來,“你是非要把我老頭子氣死才甘心?”


    “我隻是想照著自己的心來活著。”梁思恭神色未動,語氣裏是不容置喙的堅定和決絕。若是他進了梁氏,勢必就站在了依斐的對立麵。他已經讓他最愛的傷心難過了一次,便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即便她最後的選擇不會是自己,他也不願意有一天,站在她的對立麵。


    梁誌明氣的直發抖,“這幾年,趙依斐和陶逾明早就走到一塊了。你這麽做,能得到什麽?”


    “我什麽都不想得到。我隻想自己活的好受一點。這輩子也就幾十年的光陰,我不想一直為旁的活著。所以,爺爺,對不起。”梁思恭說著,站起身,朝老爺子微微鞠躬,“既然你身體無恙,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梁誌明看著梁思恭的背影,微微垂了眸子,用語重心長地語氣說道,“思恭,我有的是辦法,能讓你迴公司。別叫爺爺傷了心啊……”


    梁思恭的腳步驀地停住,轉過頭再看向梁誌明的眼睛已經不複之前的平靜,“您是我爺爺,所以三年前的事情,我不怪你們。我隻怪我自己,酒後亂言。”他停了停,一字一句說道,“我不想恨你們。”


    這模樣,倒是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梁誌明。可是自古多情總被無情惱,到最後,受傷的還是深情的那一個。


    梁誌明看著梁思恭,停了片刻,才說道,“思恭,你如今,是在威脅我嗎?”


    “難道不是你在威脅我嗎?公司既然有大哥打理,我也沒有要迴的必要。更何況,我若是迴了公司,不是搶了大哥這幾年努力的成果嗎?我不知道,您這麽做,到底有什麽意義。”


    還能有什麽意義,莫過於偏愛罷了。


    出事之前,梁氏基本都是梁思恭跟著父親梁聖全在打理公司。雖說梁思敬也一直很努力,可奈何太過功利,太計較得失,老爺子對這個孫子怎麽都喜歡不起來。


    梁誌明扶額,“當初,是讓你受了點委屈。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你如今這副模樣也不是個辦法,倒不如迴到梁氏。再說,我早就說了,這公司,你們兄弟倆都有份。”


    “如果您真的是為我好,就不要再勸我了。公司,我不會要,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梁思恭說著,便轉身走了出去。


    樓下,思溫和梁思敬正說這話呢,便看見梁思恭鐵青著臉下了樓。思溫站起來,“二哥,晚上一道吃飯吧?做了不少你愛吃的菜呢。”


    “不了。我還有事,先走。”


    思溫嘟囔著說道,“你難得迴來一次,還這麽急匆匆地就走……”


    梁思恭的表情這才柔和了一些,“等下迴吧。下迴我有時間,帶你出去玩,成不?”


    他說的是,帶你出去玩,而不是迴來陪你們。如今思恭和家裏人之間有了芥蒂,思溫也是清楚的,她也沒再多說,笑著應下來,“說話算話啊。別說過之後又忘到九霄雲外去了。”


    “肯定的。”梁思恭說著,又望向梁思敬,“那大哥,我先走。”


    梁思敬也沒再多說什麽,隻是點了點頭,“路上小心。”


    “我知道。”


    梁思恭剛走進車庫,忽然又聽見梁思敬的聲音,“思恭。”


    他握著車鑰匙,轉過身,看著走過來的梁思敬,“大哥,怎麽了?”


    “沒事,就想跟你說,爺爺也是有苦衷的,你要諒解他一點。畢竟很多事,間隔太久,也不好釋懷。”梁思敬慢慢說著。


    梁思恭應下來,“我知道。我沒怪你們。”


    梁思敬猶豫了一會,才又說道,“我隱約聽父親說過,爺爺和趙榮成當年結下梁子,也是為了一個女人,最後還那個女人還因為趙榮成死了。所以,爺爺應該是最能夠理解你的。隻是,那樣的恨,也是太刻骨,所以,他怎麽樣都沒辦法原諒趙榮成吧。”


    自梁思恭記事起,家裏和趙家就是勢不兩立地姿態。他那會年紀小,也問過,長輩們都說是上一輩的事情,小孩子不要多管。時間久了,他也就懶得去探究了。好像,這原本就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


    可這會兒,聽著梁思敬的話,梁思恭卻覺得,原本坦然的心,這一刻竟實實在在地生出了諸多怨念。所以,爺爺是為了他所愛的那個人,而選擇讓自己去傷害自己愛的人嗎?


    逝者已逝,為什麽不能夠讓還活著的人好好活著呢?


    梁思恭的手慢慢攥緊,又慢慢鬆開,再攥緊。這動作,重複了好幾次,他才溫聲開口,“我知道了。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再去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梁思敬點了點頭,又說道,“你迴來已經好一些日子了,這休息也該休息夠了,要不,迴公司裏來吧。我們也需要你。”


    “不了。我不準備迴公司了。再說,你這幾年不是打理的挺好嗎?我倒是想做些自己愛做的事情。”梁思恭勉強地笑了笑。


    “那我也不勉強你。等你什麽時候想通了,就迴公司吧。”梁思敬拍了拍梁思恭的肩膀,“沒事多迴來,媽平日裏總在家念叨你。這幾日,她跟爸出去過結婚紀念日去了,不然見著你該高興極了。”


    “我要是沒什麽事就迴來。”


    “嗯。去吧。注意安全。”


    這一路上,梁思恭將車子開得極快。三年前的那一夜,毀掉了他和依斐的關係,也差一點毀掉了他。卻沒想到,為的,僅僅是爺爺最初的愛情。


    那麽他的愛情呢,就活該淪為陪葬品麽?


    那些不甘和怨氣,纏在心裏,鬱結著,怎麽都找不到出口。


    巴黎。


    清晨的空氣很冷。肖容予聽著淩璄堯那些絮絮叨叨,將車窗搖下來,冷風便灌了進來,吹的人繃緊了身子。


    淩璄堯這才住了嘴,一邊將車窗搖上來一半,一邊說道,“你這是要凍死我呀?”


    “快說重點。”肖容予有些不耐煩。


    淩璄堯白了他一眼,“你這是求人的姿態嗎?我這會,不想說了。”


    這欠揍的模樣,看的肖容予唇角有些抽搐。正因為是最好的朋友,淩璄堯知道他軟肋在哪,知道他在意什麽,這會兒他有脾氣還發不得了。


    肖容予停了停,才說道,“快說吧。趕明兒把你覬覦很久的那兩瓶酒給你送過去。”


    “這還差不多。”車子已經開到了路口,淩璄堯猛打方向盤,車子一個急轉彎拐了過去,“當初,和梁思恭在一起的,不是你媳婦,是她姐姐趙依斐。”


    肖容予沒言語,目光定定地看著遠處的天邊。


    趙家出事那會,他去餐廳吃飯,碰上過一迴李悅怡。他從洗手間洗手出來的時候,聽著隔壁傳來了李悅怡的哭聲,“姐,我現在真是沒法子了。書瑾那丫頭,跟誰戀愛不好,跟梁家那小子在一塊。昨兒個,要不是我跟依斐攔著,她爸爸差點沒把她打殘廢了……”


    其他的,他也沒再聽下去。


    他原本,就覺得,書瑾是和梁思恭在一起的。


    有一迴,在學校外頭,他遇見書瑾正和梁思恭說著什麽。那時候天色已經晚了,路邊的路燈都陸續亮了起來,西邊天際還殘留著夕陽的餘暉,東邊月亮卻都已經生上來了。梁思恭約莫一米八的個子,她有一米七出頭,比他矮上一點,微微仰著頭看著他,臉上是最晴好的笑容。


    他走過去的時候,梁思恭已經走開了。


    大約是因為被他看見了,書瑾有些緊張,雙手緊握著,低聲喊他,“肖二哥……”


    那時候,肖容予總覺得,書瑾怕極了自己。在旁人麵前的書瑾總是明媚的,愛笑的,可每迴遇到他,那表情聲音都是怯怯的,好像他是吃人的老虎似的。


    肖容予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梁思恭的方向,“怎麽還沒迴去?”


    大概是察覺到他看著梁思恭的背影,書瑾更緊張了,兩隻手不安地搓著,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說道,“嗯……那個,我,我有點事……一會,就迴去了……”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被她說的支離破碎。


    趙家和梁家向來不和,是他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書瑾跟梁思恭走的這麽近,無外乎,兩個人如今在一起。


    肖容予點了點頭,收迴目光,看著眼下的書瑾。她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低著頭,連看都不敢看自己。


    肖容予想了想,也就沒再多說什麽,“嗯,那我先走。”


    他沒走兩步,身後,又傳來了書瑾有些不安的聲音,“那個,肖二哥……”


    他轉過身,看向書瑾,“嗯?”


    她咬了咬下嘴唇,停了半晌,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才說道,“你看見我跟梁思恭在一塊的事情,能不說出去嗎?”


    她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地低下頭去,那一臉祈求的模樣,落在肖容予的眼裏,太過刺眼。他沒言語,沉默地看著她那副緊張不安的樣子。


    大概是許久沒聽到迴到的緣故,她重新抬起頭來,一雙杏核眼裏跟盛滿了水似的。


    他迅速移開目光,“嗯”了一聲,便轉身走開了。眼下書瑾的模樣,看的他心裏又十萬個不痛快,可偏偏,還沒法發作。


    再後來,他遇見過好幾次書瑾和梁思恭在一起。兩個人的關係一看便是親昵的很,梁思恭似乎愛逗她,總喜歡手搭在她的發頂,揉她的發。她也不惱,笑盈盈的,有時候也會往依斐後頭躲,跟著依斐撒嬌。


    對了,在遇見的那麽多迴裏,有好幾迴,都是有依斐的。


    他那會,隻當是書瑾和梁思恭一起,拉著依斐當擋箭牌。卻沒想到,原來竟然是依斐和梁思恭在一起,拉著書瑾當擋箭牌的麽?


    淩璄堯看著肖容予出神的模樣,笑起來,“這下傻眼了吧?還自以為是真相呢,結果那麽多人知道,就你一個人被自個蒙在鼓裏。這喜歡一個人就得主動出擊,哪能像你這麽悶騷?”


    肖容予被淩璄堯的話給拉迴到現實裏來,他將車窗搖上來,“你倒是有經驗。”


    這一句,勾起了淩璄堯的迴憶,他的笑意漸漸收了起來,再說話的時候已經是與平日裏截然不同的嚴肅語氣,“惜福吧。既然都已經撥雲見日了,就別再別扭了。”


    他寧願能用自己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去換跟自己喜歡的那一個在一起,卻怎麽都換不來了。


    肖容予沒接話。


    那些過去,總在腦海裏一幀一幀閃過。那時候,她每一次看見自己時的緊張,每一迴怯怯的模樣,原來,竟都不是因為害怕麽?


    肖容予迴國後,書瑾也沒再收到他的信息。這些日子,書瑾幾乎忙的不著邊際,每天穿梭於各大秀場,上妝,卸妝,換衣服,走秀,她整個人幾乎是連軸轉,忙的都沒辦法去思考更多的事情。每天晚上,頭一挨著枕頭,就睡著了,一夜無夢,直到被鬧鍾叫醒才能夠醒過來。


    日子過得說快也快,說慢也慢。


    很快就到了迴國的時候,書瑾這一閑下來,就恨不得立刻飛迴家,迴到肖容予的身邊。


    韓子衿開車載書瑾去機場,一路上,書瑾都握著手機,猶豫著,要不要給肖容予打個電話或者發個信息。以往每次工作結束,她都是默默地獨自迴到空空蕩蕩的家,可如今,卻不同了。


    書瑾正想著呢,手機鈴聲忽然響了起來。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的,是容予。


    身邊,文佳佳一眼瞥見那兩個字,就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稍稍轉過了臉。


    電話一接通,那頭就傳來了肖容予的聲音,“幾點的航班?”


    似乎,是對她的行程了然於心。


    書瑾不自覺地就彎起了唇角,“九點多。”


    “把航班號發給我。”


    “好。”書瑾應下來。


    電話那頭停了停,再度傳來肖容予的聲音,“路上注意安全。”


    那是之前,從來都不曾想象過的對話。他開始了解她的行程,關心她的安全。到這一刻,書瑾才真切的覺得,他們是夫妻,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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