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城看著神色溫淡的良牧寧,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到了。”


    在良城恍然之際,良牧寧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良城聞聲,下意識看向外麵。


    日落西山,餘暉殘存,原本沉靜的銀河園顯得更加荒誕寂寥……“牧寧,你不要瞞我。”良城下了車,並沒有即刻離去,而是沉重的看著牧寧。


    良牧寧莞爾微笑,“雖然我沒辦法做到像梁恆那樣愛你,但既然決定要當你的哥哥,我就一定會盡我所能,把最好的給你。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你想要守護的東西。”他頓了頓,輕歎一聲:“阿城,我承認我無法釋懷。那個長遠的以後,我更加沒辦法向你保證。但是愛屋及烏,這一點,我還是能做得到的。”


    良城撫著懷裏的小鄒菊。她望著良牧寧許久,終究隻是沉默的轉身離開償。


    看著良城纖細的背影漸行漸遠,良牧寧微微笑了。他把手中的文件丟到一邊,一隻手扶在腦後,靠在車上,渾身透著一股慵懶的散漫……“到底是女孩兒,心總會偏向別人。”冗久,良牧寧笑著說。


    ……


    良城順著石階,一步一步走著。一抬眼,望不見盡頭。


    比起上次她和顧磬簫來的時候,這次更顯生氣些,園子裏的參天樹木枝葉飽滿,蔥蔥鬱鬱。比起邦西墓園,那個四季都看不到生機的園子,銀河園更像是一個沉心靜氣的地方。


    若是雨天、濃霧縈繞的時候,那意境堪比書頁裏描寫的仙境。


    良城忍不住迴望著自己剛才走過來的那條長長的石階……如果不是因為這裏靜得隻剩蟲鳴鳥啼的聲音,還有那些冰冷的墓碑提醒著,她幾乎以為自己剛剛誤入了通往天堂的小道。


    或許,是因為長眠在此的人始終心存溫暖吧。


    良城抬眼,看向墓上清俊儒雅的男人,溫柔一笑。


    良城把鄒菊cha在墓前的花瓶裏,遠山眉舒揚,她蹲在墓邊,雙手抱住膝蓋,枕著臉看著顧磬銘,像老友敘舊那般,隨和的語氣:“對不起啊,一直鼓不起勇氣來麵對你。”


    “你說得不錯,我太過執著了。一個打著倔強的旗號執迷不悟的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吧,所以,我失去一切都是活該,包括那個可憐的孩子。這些年,看著念念一點點的長大,我時常會想起她,如果她還活著的話,應該會像念念這樣可愛吧……不怕你笑話,我有時候會無恥的埋怨上天,既然那麽荒誕的讓我在良城身上活了下來,為什麽不能讓她也活著?可是埋怨,終究隻能是埋怨。”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念念迴顧家的。那麽可愛乖巧的孩子,我實在不忍心讓她迴來。至於那些肮髒的東西,就麻煩你,帶著它們長眠地下吧。這是,我最後的私心。”


    良城忽然笑了起來,“在你麵前,我總會想起一些舊事。包括最後一次,跟你吵架,你跟我說,顧磬簫不會因為任何人而改變的。我不信,撞得頭皮血流的時候,明明已經心生懼意,卻還心存執念,不肯放手。直到那場大火,把我們燒得什麽都不剩。我才覺悟,這個世界,早有安排。”


    “來的時候,是一個人,走的時候,也是一個人。那些曾經執著的人和事,金錢和名利,到頭來,不過雲煙……”


    望著漸沉的天色,最後一縷餘暉也消失,良城站了起身,揉了揉有些發麻的雙腿。墓碑上的顧磬銘,那張停留在最美好年紀的容顏……她看不見顧磬銘老去的樣子,也無法想象他老去時的模樣。


    “這是我第一次攢足勇氣來麵對你,也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我終於決定放棄他了,徹底放手。希望,我的決定,還不算太晚,上天能夠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良城微笑,臉上是釋然的輕鬆。


    “再見了,顧磬銘。”良城最後看了眼墓碑上的男人。


    **


    良牧寧看著那輛黑色的賓利商務車停在墓園大門前,立馬兒沒了之前的散漫。他調整了坐姿,薄唇輕抿,一臉嚴肅的看著從車上下來的男人。


    又是那根泛著光亮的拐杖。


    良牧寧沉了下眸,臉上掠過一絲不屑的輕蔑。


    顧磬簫站在車門前,盡管隔著車窗,他還是看到了車裏的良牧寧,但是並沒有要過去同他打招唿的意思。他神色淡漠,眸光微涼,看著良牧寧的眼神,陌生冰冷,仿佛對待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這就是顧磬簫。”良牧寧勾起唇角,冷笑。


    轉而,良城從墓園裏出來。


    顧磬簫所有的冷漠悉數收起,他溫柔的看著緩步而來的良城。


    良城順著台階下來,靜默的看著顧磬簫,身材修長、麵容白淨,原本剃得幹淨露出頭皮的小平頭稍稍長長了些,利落而整齊,白色的襯衫,領口開了兩個紐扣,微敞著,黑色的西褲皮鞋,嚴謹之餘又透著些許散漫。


    良城腦海裏,莫名地想起“風采卓然”這四個字。


    或許,她這些執著的,就是顧磬簫這副姣好的皮相吧。不管是簡默還是趙君約,亦或者是牧寧,他們都不如顧磬簫這樣俊朗得惹人注目……這樣想著,良城不禁舒揚了眉眼。


    “阿城。”顧磬簫欺身上前擋住了良城的去路。


    良城莞爾,溫淡平和的語氣:“我來同顧大哥道個別。”


    顧磬簫抿著唇,目光複雜的看著良城。他微垂著臉,像是在組織詞匯。“阿城,如果我處理好那些事情,你可不可以不走?”隔了好一會兒,顧磬簫輕聲問。


    良城沉默著搖頭。


    她始終保持著三分微笑,和他不疏遠也不親近,“你還不明白嗎?比起以前那樣毫無底線的愛你,我現在想要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情。顧先生,我那天應該說得很清楚了。”


    聞言,顧磬簫怔怔的後退。


    原來,斬斷他們最後一絲聯係的人,是自己。


    顧磬簫凝眸看著良城半響,終於無力的說:“那,我能不能抱一抱你?”


    良城看著良牧寧下車,正朝著他們走來。她微笑著搖頭,“抱歉,我不接受陌生人的擁抱。”


    顧磬簫點頭,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他輕輕側身,良牧寧迎麵走來,看他的眼神冰冷懾人。冗久,他背對著她微笑,“阿城,我愛你,時間會替我證明。”


    ……


    那輛車子絕塵而去了許久,夜幕降臨,亮起了燈,良城仍站在原地沒動。


    “怎麽,隨便一句甜言蜜語就把你給感動了?”良牧寧閑閑的來到她身旁,戲謔的笑著。眼中,絲毫不掩飾對顧磬簫的不屑。


    良城斜了他一眼,半開玩笑道:“如果我被感動了,你會怎麽辦?”


    良牧寧挑眉,“還能怎麽辦?拖迴家,打一頓,關禁閉!”


    “……”良城大囧,好半天,才磕巴了句:“還真是,親哥哥的作風……”


    “當然。”良牧寧攬著她的肩膀,半拖半拽的帶著她往車那邊走,“趕緊走。這鬼氣森森地方,滲得慌!”


    良城撲哧一聲笑了。


    **


    蘇七七握住良城的手,盡是不舍。


    “阿城,非走到這一步不可嗎?”蘇七七有些哽咽著問。


    良城莞爾一笑,目光落在蘇七七身後不遠處的慕思賢身上,他和牧寧站在一起,兩人身形相差無幾,這樣的場景,她也曾見過。


    隻不過,牧寧身邊的人換成了慕思賢。


    她沒有迴答蘇七七的問題,“七七,不要老迴頭去想那些失去的東西,好好珍惜眼前人。”


    蘇七七下意識的迴頭,看向慕思賢。


    那兩個男人走了過來,良牧寧站到良城身後,而慕思賢則靜默在蘇七七身旁,神色有些沉重。


    蘇七七眼泛淚花:“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想你的,以後得空了跟慕思賢到紐約看我跟念念。”良城緊緊的擁住蘇七七,對著慕思賢微笑。


    慕思賢衝著良城點了點頭,隻道了一聲“保重”。


    良牧寧看了眼時間,上前提醒良城:“走吧。”


    良城點頭,笑著跟蘇七七他們揮了揮手。而後,和牧寧一起,沒有眷戀、頭也不迴的入了閘……


    “她真的,就這樣走了。”良久,蘇七七忍不住感慨。


    慕思賢攬住她的肩,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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