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一日,這是剛剛過了休沐日的又一次官家開衙辦公的時侯。宣撫使司的門房剛剛把厚重的官衙大門推開時,一身嶄新山文甲戎裝的宋君鴻就已經侯立在了門外。


    看著興衝衝來到自己跟前的宋君鴻,魯如惠打趣道:“怎麽一大早就跑出來了?該不會是被人家丁姑娘給看煩了,索性給哄出來的吧?”


    “稟報魯宣相,我是前來跟您申請迴來任職的。”宋君鴻挺著胸、大聲的答。


    魯如惠曾有話,讓宋君鴻好好休息,至於什麽時侯能再迴到任上,則必須要經他點頭通過了才行。所以宋君鴻幹脆直接自己跑了過來送到跟前讓魯如惠“檢查”。


    “都康複了?”魯如惠上下打量著他問道。


    “迴魯宣相,我已經完全恢複了。”宋君鴻繼續高聲的迴答道。其實他的傷情隻恢複了個八成,但再在家中躺下去,他恐怕就要長毛了。


    “把甲胄脫了,讓我看看傷口。”魯如惠說道。


    宋君鴻無奈,隻好脫下了山文戰甲,並且極不情願的敞開了上衣,把胸膛裸露了出來。


    “嗯,傷疤還需要再這幾天才能消去啊。”魯如惠也是上過戰場的人,看了一眼就很肯定的說道:“我不是說讓你完全恢複了才能再迴到任上嗎?”


    宋君鴻急了起來:“這不是都已經結疤了嗎?接下來的恢複已經不打緊了,沒必要再天天呆在家裏躺著。”


    看魯如惠板著臉不說話,似是正在猶豫。宋君鴻又趕緊進一步的勸說道:“在戰場上,負更重的傷我也有過,照樣操起刀劍來繼續上陣,弟子身板壯,老山長您就放心吧。”


    “不行。”魯如惠想了想,還是說道:“你一定是偷瞞著你娘跑出來的。我要你現在就迴去繼續再修養上十幾天,要不然我就去你娘或你家那位蓉兒丫頭那去告發你。”


    聽魯如惠這麽說,宋君鴻也發起狠來:“老山長您要是敢到我娘和丁蓉麵前告發我,我就也把您當然在書院中曾偷酒喝還哭鼻子的事兒也說出來,傳的人盡皆知。”


    “你敢!”魯如惠惡狠狠的瞪著宋君鴻。


    “弟子也不想的,奈何老山長逼我。”宋君鴻也不服氣的迴瞪迴去。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了半天,看宋君鴻硬著脖子沒有退縮的意思,魯如惠終於是歎了口氣,說道:“罷了,就如了你的願吧。”


    “弟子就知道,老山長一定是會滿足弟子的要求的。”宋君鴻高興的說道。


    “哼,你這個混小子,表麵看起來忠厚,實則就是個小無賴。你說我當時怎麽沒有想到直接拿酒壇子砸死你,好歹滅個口呢?”魯如惠笑罵了一聲。


    “謝老山長當年的不殺之恩。”宋君鴻嬉皮笑臉的說道。


    “哼!”魯如惠氣惱的繼續又瞪了宋君鴻一眼:“把衣服重新穿好吧。”


    待到宋君鴻把衣甲重新整束好時,魯如惠已經從桌案上拿出了兩份公文說道:“這個原本是打算半個月後才給你的。現在你既然搶著要迴來,那就從現在開始上任吧。”


    宋君鴻接過那兩份文書看了一眼,第一份是張蓋了兵部大印的提勳令,上麵寫著幾個大字:茲任宋君鴻為從四品下明威將軍銜。


    他又翻開了第二份公文,上麵赫然寫著一份蓋著淮南東路宣撫司大印的公文,上麵洋洋灑灑寫了近千字。內容總而言之,是要開始在淮南東路全境內開展匪患的戰事。這件事本來魯如惠就曾和自己提起過,所以宋君鴻倒也並不怎麽驚訝。隻是上麵赫然寫著:成立剿匪節督行營,正四品下的壯武將軍王矢為這次剿匪作戰的行營總管,而自己,則為行營副總管,給王矢擔任副手。行營的一切權力,受宣撫司直接節製。


    宋君鴻的唿吸都急促了起來,他沒有想到:自己不僅可以參與全境剿匪戰事,更將在戰事中擔任如此重要的角色。


    他感激的望向魯如惠:“山長,我......”


    魯如惠冷哼了一聲:“怎麽樣?小王八蛋,你還想著繼續威脅本山長嗎?”


    宋君鴻羞赧的低下了頭。


    但他很快就又抬起了頭,疑惑的問道:“這裏麵怎麽沒有寫明經略使司在這場剿匪戰事中的職責?”


    魯如惠看了宋君鴻一眼,笑的諱莫如深:“的確沒寫。因為——經略使司這次根本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它隻負責各軍繼續招募兵員,暫不參與這次戰事。”


    宋君鴻驚訝的張大了嘴。剿匪作戰雖不如麵對金國那麽嚴重,可必竟也是涵蓋一路之全境的戰事,魯如惠怎麽會居然把經略使司給繞過去了呢?


    “怎麽?你還盼著和高雲再‘合作’一把嗎?”魯如惠淡淡的說道。


    “當然不會。”宋君鴻趕緊說道。高家的人不來摻合更好,省得給自己添堵。


    “嗯,那就下去準備吧。不該你想的事暫時不用去想,安心把戰事一場場給我打利索了就行。”魯如惠叮囑道。


    實際上,適當的限製高家的勢力,正是離開臨安前,趙措對自己的暗示。隻不過這一點,魯如惠同樣不便對於宋君鴻明言罷了。他對宋君鴻鄭重其事的問道:“無論如何,你和王矢都要在明年六月底前,給我把淮南東路的匪患給我消滅的一幹二淨,能做到嗎?”


    “必不叫山長失望。”宋君鴻信心十足的下了保證。他興奮的抱著這份公文,如飛般的跑了去找王矢。


    顯昭二年末,一場席卷淮南東路全境六州二軍三十三縣的剿匪大作戰,便從此拉開了帷幕。


    在這場戰事中,全路各州、各軍、各縣的文武官員、地方駐軍都被同時調動了起來,互相協會,聯合行動。


    而考慮到宋金大戰後大多數軍隊還編製不滿的實際情況,有四支部隊會作為這次剿匪作戰中的主力部隊,隨時馳援各州縣中的剿匪戰事。它們分別是:淮南東路最強、也是人員編製最多、最滿的強勇軍、鋒銳軍,編製已經滿員的飛熊軍,還有一支,就是黃成軍。


    見到這樣一支廂軍部隊居然被派作了這樣重要的用處,也有一些軍隊的統帥表示了置疑。但宋君鴻擺出了一個很能站的住腳的理由:在此之前的剿匪作戰中,隻有黃成軍是全部都參與過了的,且場場全部都是勝仗。換言之,黃成軍有豐富的與山匪作戰的經驗,能教會大家怎麽去打贏這些狡猾的山匪。


    對於宋君鴻的這番“假公濟私”,魯如惠和王矢都是睜一眼、閉一眼的通過了,別的軍隊的將領們縱有點不甘心,也不好說什麽了。


    何況,這必竟是個力氣活兒,沒有點鐵齒銅牙,還真啃不了這些個硬骨頭。很多地方上的禁軍不僅是人員極缺,且根本沒做什麽準備,搞了個手忙腳亂。但黃成軍卻幾個月來一直在為這件事而不斷的操練、準備著。於是,幾場仗打下來,黃成軍打的分外勇猛,且比起一些禁軍來說更像模像樣,還取得了不少的戰果,慢慢地就再也沒有人對於黃成軍的出現而說三道四了。


    “不錯,就是要這樣打。”宋君鴻滿意的對剛打完一仗迴來跟自己報勝利捷報的李通和李三狗道:“讓那些眼高於頂的家夥們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軍隊。”


    因為還擔負著和王矢一道要指揮全局的責任,所以宋君鴻雖然仍然兼著黃成軍的指揮使,但實際上有一大半的時間都是待在行營中和王矢討論軍情、定製軍策。黃成軍雖然被他調東派西的很是打了個痛快,但可惜大多數的時侯,都隻能讓李通、李三狗等人代自己作陣前統領,隻有極少數情況下,他才能獲得機會,親自披掛上陣一兩把過過癮。


    但即便如此,他也還是經常會受到王矢的責備:你現在是多支軍隊的臨時副帥了,你更應放注精力的應該是戰策戰略的製定,運籌於帷幄之中,至於千裏外的廝殺決勝,自然有的是軍中勇士搶著去幹,你還是老老實實陪我在大帳中反複的看淮南東全路軍事輿圖吧。


    即便是在打完某些仗後的空暇時間,王矢也不肯放過宋君鴻:


    什麽?不過癮?哦,對了,我屋中還有幾本兵書和陣法圖,你讓孫狗子給你抱迴帳中,再反複的看上幾遍吧。


    什麽?你已經把這些兵書和陣法圖都背下來了?那你對於我大宋各軍旅的情況了解多少?來,搬個鼓凳過來,我於你說道說道。


    什麽?都了解了。好,那你知道各處領軍的將領都有什麽履曆,什麽戰績嗎?我已經讓人把相關的卷宗都整理好了,已經送到你帳中了,這幾天內就都抓緊了逐一的看看去吧。


    什麽?卷宗也看完了?我記得你當年好像對軍械有點小興趣啊!我找來了一些軍械處的老軍匠,經驗豐富的緊,來,你們多聊聊,多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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