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君鴻每每想到丁蓉和秋靈,便深深地歎息上一聲。


    她們在他猝不及防的情況下闖入了他的生活,也闖入了他的心靈。


    對於丁蓉,他是愧疚和遺憾的,對於秋靈,他是感激和迴避的。


    這兩位女子,不論容姿才學,都可以說是上乘的,命運讓他們產生糾葛,也產生了說不清、訴不明、道不完的心緒。


    可要說來到此世後,真正讓他最為牽掛、甚至可能有點動心的,還要屬於史珍。


    史珍,像他生命中的一抹陽光,照射進了他的生活,甚至也照射進了他的心靈。


    他們一起查案、一起上路、一起殺敵,一起歡歌笑語。


    他們一起經曆了這麽多,他不可能對她全無感覺,就如同她對他一樣會特別的關注和牽掛一樣。


    尤其,這個史珍給他一種很特殊的感覺,那是一種他幾乎淡忘、也遍尋不著的前世女友尹月湘的感覺。


    應該說,史珍和尹月湘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這一點宋君鴻很清楚。


    他也從來不敢對史珍說什麽“你很像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之類的話,生怕唐突佳人。


    但那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覺,就是存在。


    這很奇怪!


    也因此,宋君鴻分外享受和史珍在一起的每段日子。盡管他從來不好意思對史珍明言。


    可史珍最後卻終究還是要離他而去的。


    史珍可以不管世俗的看法,卻不能不在意父母的心意。


    對於從小和父母分離十年的史珍來說,思念父母是她在山林中除了練劍以外每天都會做的功課。父母的形象,也在她的心裏分外的高大。


    父母的意見,也對她來說分外的重要。


    重要到會影響她一生的選擇。


    為了他的一句話,史珍壯著膽子做出了逃婚的傻事。可這種事,不可能永久做。當她發現父母因為自己的逃婚而備受煎熬時,她難過了,也彷徨了。


    她認為自己沒做錯,她相信他的話。


    可看到父母傷心的目光,她又認為她或許還是做錯了的。


    所以,當最後父母要求她今後永遠不要再見宋君鴻、並以斷絕父母關係為要挾條件時,她還是屈從了。


    她不能失去她的父母。


    縱馬江湖、仗劍四方,她從來都是一個豪爽的女子。


    但別人都不知道的是:她其實也是一個膽小的女子,一個很容易就會猶豫,甚至會搖擺的女子。


    浴血而戰,她不會皺一下眉頭,但當需要麵對父母和她的選則時,她會猶豫,最後,她隻能逃避。


    天下諾大,可有一處可以寄身忘情?


    史珍走了,帶著哭泣的淚珠來與他絕別。


    宋君鴻無能為力。莫說他還沒有對史珍表白過或接受史珍的好感,就算兩人真的做為情侶,他也從來不會強迫史珍。


    淚是要自己擦的,前路也是要自己走的。


    心中所係所念,隻有自己知道。


    有時宋君鴻暗想:當史珍遠離自己後,或許會找到一處地方,能安靜的生活,能很快的忘懷自己。


    或許,這樣更好。


    有時,他會慶幸兩人並沒有真的挑明一切。否則,這種別離和分手,會更是傷人。


    宋君鴻從來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多情的人。不管前世還是今後,他都隻能做一個普通的男人,去簡單但深沉的去愛一個女人。


    如果他真的愛上了一個女人,會盡自己全部的心力去愛她護她。可她要是有朝一日想要離去時,他也絕不會強迫她。


    愛一個人,是快樂的。可有快樂時,沒準哪一天就會有悲傷。


    有心喜的一天,沒準就會有心碎的一日。


    愛一個人,都是喜悅的,可誰曾想你會有朝一日而為此承受痛苦?


    與其愛而後傷,不如不愛不傷吧。


    史珍走了,他很感傷,但也安慰自己。你要看開,也要祝福史珍。或許,這樣對你對她都好。


    人生不相見,便認情懷一世閑吧。


    去他娘的愛與不愛!


    他不敢想像有朝一日相見的話會是怎麽樣?


    他很渴望史珍的消息,但又怕聽到史珍的消息。


    宋君鴻隻有讓生活忙碌起來,以麻木一切、忽略一切、忘懷一切!


    他以為他已經淡然了。


    可此刻,聽到臨桌的客商們談起史珍,宋君鴻還是不由自主的心中突然一顫。


    臨桌的客商們依然在借酒高談,他們絲毫沒有想到,此時臨桌的一名年青的將軍靜如山嶽,心中卻已經如擂鼓一般地響個不停。


    “史珍史女俠,被譽為是莫幹劍派最傑出的弟子。雖是一名女子,卻壓過了萬千須眉男兒呀。”那名王姓護院大歎了一聲。


    “看來江湖中人都很敬仰這位史女俠呀。”那名夥計附和了一句。


    “當然啦!”王姓護院眼睛一瞪:“並不是誰都能去北境刺殺金國太子的。我大宋多少男兒,卻都讓這名女子給比了下去。”


    “聽說她本還是出身於一名官宦之家的小姐呢。”


    桌上一人懷疑地說道:“我卻不信。官府家的小姐們都一個個嬌貴著呢。能和咱們一樣在這江湖之中餐風飲露?”


    “管她是不是官府家的小姐呢。總之,大家知道的史女俠,可是一劍走南闖北的巾幗英雄哩。甚至江湖中人提起來,‘紅花’的名頭總還是排在‘綠柳’前麵呢。”


    這時又有人問道:“我說老王,這‘紅花綠柳’既然並稱,這二人間是否有什麽風流佳話呢?”


    “這個可是大家都在關注的話題兒呀!”王姓護院哈哈大笑了起來:“不過‘綠柳’苗大俠和‘紅花’史女俠雖然並稱,卻是英雄惜英雄。兩人最近大半年來一直在一起行俠仗義,若說無情,誰會相信呢?”


    “不錯,沒準兒真能成為一對江湖中人人稱羨的少年俠侶呢!”另一人附和道:“咱江湖兒女規矩少,在外累了倦了,往一個被窩兒一蹭,也就成其美事了。”


    一桌人聞聲哈哈大笑起來。


    宋君鴻的臉色刹那間變得很難看。


    這時,一個人伸手拉了一下宋君鴻的胳膊,很奇怪地問道:“大人,你怎麽還不吃飯,在想什麽呢?”


    宋君鴻條件反射似的胳膊一抬,那把人的手給甩開,大聲的喝道:“要吃你就自己吃,少他娘的胡說八道!”


    李通完全呆住了,他完全料想不到,拉宋君鴻吃個飯他會發這麽大的火。現說,好心好意地叫吃飯怎麽就變成胡說八道了呢?


    隻有宋君鴻自己心裏清楚,他口中的“胡說八道”是指的什麽,是對誰說的。


    也隻有這時,他才從一片聆聽和沉思中迴過神來,也才發現剛才叫自己的是李通。


    原來,在自己凝神偷聽臨桌說話的過程中,自己這桌的酒菜就已經陸續地送了上來了。大家都是餓壞了的人,也不用招唿,就立即開始吃喝了。貪吃如李三狗者,更是兩隻手並用。隻有宋君鴻呆呆地坐在那裏,像走了神兒似的,麵前的熱飯熱菜他去瞅都沒瞅,連筷子都沒拾起來。


    細心的李通發現了宋君鴻的異樣,就好心過來詢問一下。卻沒有想到宋君鴻的反應會這麽地大,這麽地反常和激烈。


    宋君鴻的臉上通紅,不知是因為心情的激動,還是因為剛才對李通的誤會。他尷尬地笑了笑,對李通說:“沒事了,你別往心裏去。”


    說罷拾起了筷子,似是想要和大家一樣去夾些桌上的飯菜。但卻突然覺得每一道飯菜此時在眼中都變得索然無味了似的。


    最終,宋君鴻還是放下了筷子,端起麵前的酒杯,仰起脖子一飲而盡。


    他突然很想喝酒,喝好多好多的酒!


    活該!珠落掌中偏不取,花看人摘方知惜,歎平生雙眼太孤高,嗟何益!?


    人鬱悶時,喝酒會越喝越鬱悶,又越鬱悶越想喝酒,所以他一連喝了兩三杯。


    他抬腕又給自己掌了一杯酒,端起杯來剛想再喝時。一隻手牢牢地攥住了自己的手腕。


    宋君鴻扭頭一看,是坐在另一邊的種依尚。


    “子燁,你這是怎麽了?”種依尚關切的詢問道。


    “哥哥,並......並沒有什麽的。”宋君鴻有點不自然地笑了笑。


    “不要瞞哥哥,你似是有什麽心事?”


    “沒,沒,真的沒!”宋君鴻有點慌張的否認道。他的那一點心思,可憐可笑,說出來怕種依尚笑話。


    種依尚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不想說也沒關係。但要記住你如今是咱們這一支隊伍的領頭者,你若是貪杯醉酒,則前路就難走了。”


    宋君鴻看到種依尚眼中深深的惋惜中似還有一縷責備,一縷關切。心下一凜,忙說道:“哥哥教訓的對。小弟剛才失態了。”


    說罷,他又朝李通舉杯敬了一下:“李通哥哥,我剛才有點迷怔了,你也莫介意。”


    李通忙笑了笑:“怎麽會呢。頭兒,你沒事兒就好啦。”


    “沒事兒了。”宋君鴻也是哈哈一笑,心中暗道:史珍是好是壞,與你又有什麽幹係了呢?她已經離開你了!


    接下來宋君鴻收斂心神,說道:“大家都抓緊吃飯,吃完飯後咱們還要趕路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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