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飛爹趕著自村裏王大戶家借來的牛車，在凹凸不平的路麵上顛簸著。這一路走了足有十一二天，才影影綽綽見著當協郡城的模樣。小飛爹高興極了，又甩了一鞭子，衝著車後頭喊：“明玉，見著郡城了！今兒能見著海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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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齊大哥，辛苦你了。”白明玉坐在車板上，隨著那車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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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啟瞅了瞅極其敞亮的四周——這牛車連個車篷都沒有，就一個車板兩隻輪子，實在簡單得很。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問白明玉，可是礙於小飛爹在麵前，一句也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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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倒是白明玉淺笑著打量了楊懷啟：“先生受苦了。其實先生又何必要跟來？平白受這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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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啟就搖著手笑了笑，繼續埋首在他的書裏。這一路上他的消遣也隻剩下這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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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爹趕著車進了城，見著天色還早，便打聽了直奔那郡衙，尋到後頭監裏去。小飛爹問了幾處，都說沒有，教他尋那重刑犯人處去看。小飛爹也隻能往裏走，到了一處，總算停了車。小飛爹抹了抹臉上的土，跟白明玉說：“明玉，他們說，這邊都是重刑犯，想來海滄就被監在這兒了。我去打聽打聽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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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齊大哥了。”白明玉也就由著小飛爹去，看著那樸實的莊稼漢子的蹣跚背影，心裏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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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啟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摸了摸耳朵，問：“白小姐為何不自己騎馬來？不是快得很？也省去這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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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海滄隻是個普通的莊稼人，關家哪裏來的馬騎？”白明玉不以為意，“趕著牛車顛簸過來，已經是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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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何必？”楊懷啟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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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實話說，做給人看的。”白明玉坦然，“做給想看的人看，也做給不清楚的人看。關海滄和白明玉就是最普通的農家人，沒什麽本事，沒什麽權勢，管不了別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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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啟眯了眼睛，忽然問：“白小姐，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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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累。”白明玉斬釘截鐵，“所以才卸甲歸田，所以才想做個真正的農人，種種田，賣賣酒，過點舒心愜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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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現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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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知道，農人其實不好做。種不好田賣不出酒就沒生計活路。這也罷了。不時來的不知道哪裏的征派，不是搶糧就是抓人的，普通農人根本應付不來。就是沒這些，像這樣尋個由頭就抓到監裏的，也未必隻此一家。”白明玉笑得苦澀，“有些事情，想得總是太好，做了才知道艱難。”不想再說，便來問楊懷啟，“倒是先生，賴在我們家裏也就罷了，怎麽會想要跟著一起來郡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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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好頑。”楊懷啟的迴答出乎白明玉的意料，“我想看看，像白小姐與關爺這樣的人，究竟是怎麽來應付這些普通人才會遇到的事情的。其實你們大可公開身份，就是凜州州牧都要畢恭畢敬的十裏出迎。然而你們總這樣藏著，究竟是為了什麽？就隻是想做普通的農人？我想不通。所以我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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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好奇心也忒強了。”白明玉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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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怎麽是‘順風神耳’消息靈通萬事知了呢？”楊懷啟也跟著笑，把書小心翼翼的收在隨身的袋子裏，跟白明玉一起下了車，走去小飛爹身邊。正聽見那看門的差役說“你那兄弟也是個硬的，大人升堂，他連跪都不跪！就衝這，誰敢說他是個好的？不是那江洋大盜，能這樣？我說，你們也趁早別看了，小心都牽連了”。楊懷啟不禁去看白明玉，眼中都是疑惑戲謔。剛還說要做普通農人呢，有不跪郡守的農人麽？就是無拘無束的江湖人，見了官也是要拜的。還能像關海滄這樣硬著？然而真教關海滄跪一個小小的當協郡守，確實也是楊懷啟也想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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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提著食藍，無視了楊懷啟的目光，向著差役說：“這位差官，便通融下吧。我想見見我丈夫。家裏還兩個孩子呢，現在連個男人都沒有，地也沒法種，日子怎麽過呢？”說著，將些錢塞在小飛爹手裏，再由小飛爹塞給那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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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役在手中掂了掂，嗤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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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不禁皺眉，小飛爹犯愁的苦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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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啟忙又掏了一小塊碎銀子塞過去，握住差役的手：“差爺，通融則個。我們從堂村來，也實在不容易。就教她看看男人又能怎樣？難道你們還怕個婦道人家不成？別說關進去的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江洋大盜呢，就是真的，他女人就能知道了？也不過是個夫妻情分，您也可憐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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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役上下溜了楊懷啟一番，見這人穿著打扮看著像個文士，瑟瑟縮縮的，瘦小伶仃的模樣：“你又是什麽人？”疑惑的問。若真是普通人家，怎麽拿得出這麽塊碎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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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我是個教書先生。”楊懷啟胡謅著，“在村裏王大戶家當西席。這次是趁著他們車來這邊竄親戚的。實在看著可憐，也不落忍的。能幫就幫著些吧，都是鄰裏鄰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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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差役也就信了，拿牙咬了口碎銀子，還算是滿意，“行，進去吧。”說罷開了鎖，放了白明玉進去，卻攔住了小飛爹和楊懷啟，“隻能進去一個人，你們在外頭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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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迴首，淡笑：“齊大哥，楊先生，多謝了。”進了牢囚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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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頭臭氣熏天，汙穢不堪。嘩楞楞響的鎖鏈聲，配著異樣的沉默寂靜。沒人哭號，全部都靜著，靜得迫人。唯有一聲聲鞭子響，抽在皮肉上的聲音清晰明亮。白明玉看不見那是哪裏的鞭子，似乎在深處某個拐角裏隱著的。然而她感覺得到十數道目光盯著她看，怎樣打量的神情都有，她也隻能竭力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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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口哨響起來，隨即七八聲跟著，嬉笑****的亂七八糟的聲音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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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還是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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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眼啦！陪老子玩玩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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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沒開葷啦！是牢頭獎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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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閉嘴！”有人喝了一聲，自拐角處出來，是個牢頭打扮的，手上還拿著鞭子。那鞭子上猶自沾著血，半截都紅了，“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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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忙說：“差官，我是來探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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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頭將白明玉打量了半晌，眯了眼睛，嘴角挑起來邪笑：“探監？這裏可都是重刑犯，那秋後問斬的也有，哪是能隨便來探的？你可有什麽憑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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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證？”白明玉卻愣了。她不是不知道那牢頭實際指的是什麽，然而她總沒法教個農婦白明玉變些銀子出來。身上帶著的一點小錢都在外頭打點了，人家還嫌不夠呢。這些欺霸的小人，倒是真貪得無厭。她心裏氣惱，又不能表現出來，隻得且忍了，“這，外頭的差官是允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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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的允了，我可沒允！”牢頭不滿得很，顯見是外頭的得了好處了，然而他卻沒得油水，憑什麽就教那女人探監？然而他借著牢裏微弱的油燈仔細看了白明玉一迴，就見那女人清清淡淡的，並不塗脂抹粉，低垂著頭，卻能見眉眼俊秀，心裏便起了別的心思了，和顏悅色起來，“罷了，看你也不容易。你要探的是誰？我可以給你通融通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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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差官了。”白明玉忙說，“我想探不久前自堂村抓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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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海滄？”那牢頭聽了倒怔住了，向著後頭拐角的地方瞅了一眼。腦子裏卻已經轉了幾轉，隨即皺起眉頭，做出為難的架勢來，“那關海滄，是你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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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丈夫。”白明玉斂眉，暗地裏捏著拳頭忍著。牢頭查探她的目光是什麽意思，她有什麽不明白的？主意打到了她身上，可是不要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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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牢頭歎氣，“不是我不通融，實在是……”牢頭說著手要搭上白明玉的胳膊，卻眼前一花，被閃過了，卻沒見白明玉有動作。他也不疑其他，隻當是自己偶然落空了，“那關海滄是江洋大盜葉錦年化名的，是朝廷重犯，可不能隨意給人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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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不搭腔，隻低著頭，攬著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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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牢頭話果然轉了，“若是你願意，嘿嘿，陪我一下……”上前就要去抱，卻又被白明玉閃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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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鏗”的利落兩聲，伴隨著鐵鏈響，拐角處傳來一聲怒喝：“何意！你敢對她不敬，我要你的腦袋！”那聲音沉如大山壓迫而下，直要將人心膽俱都碾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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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頭何意被那沉喝嚇了一跳，腿上一軟，差點沒坐地上。然而隨即想起來，卻又不怕了：“關海滄，你現在不過是個囚犯，還當自己怎樣威風呢？我就是動了她，難道你還真能來殺我？別忘了，你還被鎖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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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啪”的一聲勁響，“咚咚”的什麽沉重的東西砸在地上的悶聲。一條影子在拐角的油燈光線裏晃動著，隨後，是沉重的鐵器拖在地上的聲音，那影子漸漸顯了出來，凝成一個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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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滄！”明玉痛唿。她看見，那出現在拐角的海滄，簡直被折磨得不成樣。他的臉上滿是血汙，根本分不清五官的模樣。他****的上身看不出形象，黑黑紅紅的，血還淋漓著流下去，將他汙穢不堪的褲子也全染了。他的腳上拖著兩個沉重的鐵球，隨著他每一次邁步在地上拖動出兩條黧黑的軌跡，****的腳下留下一個個血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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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齊大哥，辛苦你了。”白明玉坐在車板上，隨著那車晃來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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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啟瞅了瞅極其敞亮的四周——這牛車連個車篷都沒有，就一個車板兩隻輪子，實在簡單得很。他有一肚子的話想問白明玉，可是礙於小飛爹在麵前，一句也問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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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白明玉淺笑著打量了楊懷啟：“先生受苦了。其實先生又何必要跟來？平白受這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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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啟就搖著手笑了笑，繼續埋首在他的書裏。這一路上他的消遣也隻剩下這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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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飛爹趕著車進了城，見著天色還早，便打聽了直奔那郡衙，尋到後頭監裏去。小飛爹問了幾處，都說沒有，教他尋那重刑犯人處去看。小飛爹也隻能往裏走，到了一處，總算停了車。小飛爹抹了抹臉上的土，跟白明玉說：“明玉，他們說，這邊都是重刑犯，想來海滄就被監在這兒了。我去打聽打聽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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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勞齊大哥了。”白明玉也就由著小飛爹去，看著那樸實的莊稼漢子的蹣跚背影，心裏有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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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啟終於長出了一口氣，摸了摸耳朵，問：“白小姐為何不自己騎馬來？不是快得很？也省去這些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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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海滄隻是個普通的莊稼人，關家哪裏來的馬騎？”白明玉不以為意，“趕著牛車顛簸過來，已經是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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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又何必？”楊懷啟啞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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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說，做給人看的。”白明玉坦然，“做給想看的人看，也做給不清楚的人看。關海滄和白明玉就是最普通的農家人，沒什麽本事，沒什麽權勢，管不了別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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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懷啟眯了眼睛，忽然問：“白小姐，累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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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白明玉斬釘截鐵，“所以才卸甲歸田，所以才想做個真正的農人，種種田，賣賣酒，過點舒心愜意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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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知道，農人其實不好做。種不好田賣不出酒就沒生計活路。這也罷了。不時來的不知道哪裏的征派，不是搶糧就是抓人的，普通農人根本應付不來。就是沒這些，像這樣尋個由頭就抓到監裏的，也未必隻此一家。”白明玉笑得苦澀，“有些事情，想得總是太好，做了才知道艱難。”不想再說，便來問楊懷啟，“倒是先生，賴在我們家裏也就罷了，怎麽會想要跟著一起來郡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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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頑。”楊懷啟的迴答出乎白明玉的意料，“我想看看，像白小姐與關爺這樣的人，究竟是怎麽來應付這些普通人才會遇到的事情的。其實你們大可公開身份，就是凜州州牧都要畢恭畢敬的十裏出迎。然而你們總這樣藏著，究竟是為了什麽？就隻是想做普通的農人？我想不通。所以我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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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我怎麽是‘順風神耳’消息靈通萬事知了呢？”楊懷啟也跟著笑，把書小心翼翼的收在隨身的袋子裏，跟白明玉一起下了車，走去小飛爹身邊。正聽見那看門的差役說“你那兄弟也是個硬的，大人升堂，他連跪都不跪！就衝這，誰敢說他是個好的？不是那江洋大盜，能這樣？我說，你們也趁早別看了，小心都牽連了”。楊懷啟不禁去看白明玉，眼中都是疑惑戲謔。剛還說要做普通農人呢，有不跪郡守的農人麽？就是無拘無束的江湖人，見了官也是要拜的。還能像關海滄這樣硬著？然而真教關海滄跪一個小小的當協郡守，確實也是楊懷啟也想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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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提著食藍，無視了楊懷啟的目光，向著差役說：“這位差官，便通融下吧。我想見見我丈夫。家裏還兩個孩子呢，現在連個男人都沒有，地也沒法種，日子怎麽過呢？”說著，將些錢塞在小飛爹手裏，再由小飛爹塞給那差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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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不禁皺眉，小飛爹犯愁的苦著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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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役上下溜了楊懷啟一番，見這人穿著打扮看著像個文士，瑟瑟縮縮的，瘦小伶仃的模樣：“你又是什麽人？”疑惑的問。若真是普通人家，怎麽拿得出這麽塊碎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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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我是個教書先生。”楊懷啟胡謅著，“在村裏王大戶家當西席。這次是趁著他們車來這邊竄親戚的。實在看著可憐，也不落忍的。能幫就幫著些吧，都是鄰裏鄰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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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差役也就信了，拿牙咬了口碎銀子，還算是滿意，“行，進去吧。”說罷開了鎖，放了白明玉進去，卻攔住了小飛爹和楊懷啟，“隻能進去一個人，你們在外頭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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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迴首，淡笑：“齊大哥，楊先生，多謝了。”進了牢囚裏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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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裏頭臭氣熏天，汙穢不堪。嘩楞楞響的鎖鏈聲，配著異樣的沉默寂靜。沒人哭號，全部都靜著，靜得迫人。唯有一聲聲鞭子響，抽在皮肉上的聲音清晰明亮。白明玉看不見那是哪裏的鞭子，似乎在深處某個拐角裏隱著的。然而她感覺得到十數道目光盯著她看，怎樣打量的神情都有，她也隻能竭力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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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口哨響起來，隨即七八聲跟著，嬉笑****的亂七八糟的聲音隨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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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玉不搭腔，隻低著頭，攬著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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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鏗”的利落兩聲，伴隨著鐵鏈響，拐角處傳來一聲怒喝：“何意！你敢對她不敬，我要你的腦袋！”那聲音沉如大山壓迫而下，直要將人心膽俱都碾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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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頭何意被那沉喝嚇了一跳，腿上一軟，差點沒坐地上。然而隨即想起來，卻又不怕了：“關海滄，你現在不過是個囚犯，還當自己怎樣威風呢？我就是動了她，難道你還真能來殺我？別忘了，你還被鎖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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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啪”的一聲勁響，“咚咚”的什麽沉重的東西砸在地上的悶聲。一條影子在拐角的油燈光線裏晃動著，隨後，是沉重的鐵器拖在地上的聲音，那影子漸漸顯了出來，凝成一個人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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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滄！”明玉痛唿。她看見，那出現在拐角的海滄，簡直被折磨得不成樣。他的臉上滿是血汙，根本分不清五官的模樣。他****的上身看不出形象，黑黑紅紅的，血還淋漓著流下去，將他汙穢不堪的褲子也全染了。他的腳上拖著兩個沉重的鐵球，隨著他每一次邁步在地上拖動出兩條黧黑的軌跡，****的腳下留下一個個血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