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是一個在王澤眼中兩敗俱傷、非萬不得已不能為的計策,掘河阻擋敵人不是新鮮事,在他印象中蔣中正先生掘開花園口,的確是擋住了小日本兩麵夾擊武漢的戰略,土肥原師團甚至被困了一個月之久,為抗戰初期的穩住陣腳,做出了不可言喻的。。。。。。


    他不是沒有想過掘河,甚至想既然金軍如期地南下,那自己何不順著曆史的脈絡走一走,不過就是把杜充這個名字換成王澤罷了,不可否認在這段大河改道的曆史片斷中,杜充的確為趙家盡了力,盡管他最終成為了貳臣。由於滔滔河水泛濫,不得不使金軍暫緩了對陝西六路的進攻,主力轉戰京東,但在他看來,杜充在建康投降的一個重要原因,或許就是為了掘開大河之故!


    史冊上南宋人口銳減,不僅有兵禍,這次水禍也是一個重要原因。但當麵對數十萬,甚至上百萬人生死的時候,每每不寒而栗,極力的控製自己這種想法,絕不能給人留下口實。


    他禁不住掃了李長秋一眼,閃入眼中的是李長秋冷酷而決然的目光,他不得不承認,李長秋的策略有他的可行『性』,但有不可否認地具有可怕的破壞『性』。不由暗歎在這群士人的眼中,百姓真是一群可憐的螻蟻,平日裏口口聲聲為天下生民,但在關鍵時刻,他們可以隨時犧牲這些‘生民’,如李長秋這般俊傑之士,在用策時竟然眉頭眨也不眨。


    李墨涵被嚇了一跳,倒底是少年,沉穩不足,驚唿道:“以尚卿兄之見,數十軍州百姓安有命乎,此策太薄天理人倫,斷不可用之。”


    “若有變故,金軍鐵騎將橫掃東南,上百軍州將生靈塗炭,如之奈何?”李長秋的聲音如同冰一般地生冷。


    “那也不能用數十軍州百姓『性』命為注。。。。。。”李墨涵知道王澤是絕對不能容忍金軍進入東南,若果是這樣,他實在是不敢想像滾滾河水之下的慘狀。


    王澤無意中看到李墨涵望向自己的目光,充滿了疑慮、恐懼與不安,他麵『色』凝重地道:“尚卿之策於目前金強我弱局勢來說,確實是消弱金軍的絕好計策,如各軍節製得體,當可全殲金軍東路,重創西路粘罕。然此代價實是太大,非萬不得已之際,決不可用!”


    李長秋神情自若,嘴角間甚至閃過一抹得意地笑,王澤並沒有否定他的策略,反倒是認可萬不得已時掘河的必然,這說明王澤是將他的策略做為萬全之策而備,在他看來如此就夠了。


    正在說著,兩員身材魁梧的軍將步入大堂,向王澤行禮口稱:“下將苗傅,劉彥正參見相公。”


    王澤含笑望著這這兩位,溫聲道:“二位免禮,請坐。”


    苗傅謙恭地道:“謝相公。”說罷與劉正彥二人在李長秋對麵坐了下來。


    王澤對苗傅與李正彥的態度委實複雜,這兩位可不是什麽善主,都是他所熟知叛臣傳上赫赫有名的人物。盡管此時以不是建炎年間、而是神佑二年,但這兩個不韻政略的將門世家子,說不定會對他一個不樂意發動政變,這不是沒有可能,他們二人都是河北軍中頗有有影響力的人物。


    天子南幸時,二人便率軍在天子行在後麵護衛,入江寧後,二人都成為殿前司大將,駐於江北拱衛行在。宋金和談時,王澤力主暫割兩河,使護衛行在的兩河將帥普遍有不滿情緒,這次北上特意調二人率本部相隨參戰,也是為了那一點點擔憂,畢竟是有‘前科’的人。


    不過二人倒是能跟隨王澤參戰頗為興奮,幾次要求率部火速北上支援京東,都被王澤壓了下來。


    王澤所料他二人今日來此又是催促進軍,當下亦不拐彎抹腳,直接道:“二位所部將吏可是準備妥當?”


    李正彥眼光一亮,直起身子道:“相公的意思是。。。。。。。?”


    王澤淡淡一笑,瞟了苗傅一眼。道:“二位都是名將之後,殿前司禁軍大將,豈能在淮上眼看著同僚建功立業,而空自詰詫。”


    苗傅亦是聰明人,聞言而知雅音,起身抱拳道:“相公成全之心,下將感激不盡,請相公吩咐,下將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倒是有血『性』的漢子’王澤感慨人有時候就是這麽怪,自己還要偏偏用這樣的人,當下笑道:“太尉壯哉!可速歸本部,收拾行裝,分為兩路北上京西,由西軍曲太尉節製,共赴國事。”


    “曲端、京西?”苗傅稍稍遲疑,臉『色』微動。


    王澤看在眼中,他明白禁軍中各大派係相互不服,尤其是西軍與河朔軍,都認為自己是天下第一,相互間矛盾極深,尤其是當此西軍將帥並重用之際,河朔軍將帥尤為**,而且以河朔軍將帥之意,多是要速速北上京東,於是解釋道:“朝廷議定京東隻為拱衛淮上,雖韓太尉、高太尉與金軍甘戰,卻非要緊之處,粘罕徘徊西京,或可與婁室共擊關中,或可迂迴京東,不可不防。二位到達京西後,想必曲太尉已然率軍進入京西,我三路大軍便可共同合擊洛陽,決此一戰。”


    劉正彥目光一亮,喜道:“相公所言及是,以曲太尉的陝西六路大軍,與我二部連同鄭州守軍,隻要一舉聚殲金人西路,料他東麵撻懶、兀術也翻騰不起大浪。”


    王澤對於聚殲這兩個字並不以為然,但他還是以讚許地目光投向劉正彥,道:“不錯。”


    說道這份上,苗傅當然明白此戰的關鍵在於能不能重創完顏宗翰的西路軍主力,一旦戰略達成,勝負不言而喻,做為參加京西會戰的軍將,自然有功績可撈,這要比整日裏與王澤磨嘴皮子強上百倍。


    待劉正彥起身後,苗傅道:“下將這就去準備。”


    “二位太尉珍重,一切以大局為重!”


    二將去後,李長秋看著王澤若有所思地道:“京西用兵幹係全局,此二人非上將之才,相公何故使其擔當方麵之任。”


    王澤意味深長地道:“尚卿以為憑苗傅、李正彥區區萬餘人,對京西戰局能有多少作用?”


    李長秋疑慮地道:“學生愚鈍,實不解相公深意。”


    王澤笑道:“京西之戰固然維係全局,大宋尚無力全殲一路金軍,此戰的目的在於殲敵一部,消弱其國力,迫使其於我講和,不敢再次南下。用兵京西,就要看曲端與王淵二位如何應對了。”


    李墨涵黯然道:“看來行在安危,在此一戰。”


    王澤懵然全身戰栗,是想若是京西一戰失利,陝西六路勢必糜爛,金軍鐵騎將席卷江淮。自己把籌碼壓在並不甚了解的將帥身上,這個賭注是否有點太大了?雖然曲端都堪稱智勇雙全,然剛愎自用、持才淩物,不善與他人處事,王淵的禦人之術,使王澤更是放心不下。


    “相信曲端、王淵不會令我失望!”他隻能這樣為自己打氣,這一仗也隻能靠他們了。


    陝州三門的官道上,宋軍東進大軍浩浩『蕩』『蕩』,旗幡卷濤,一望無際。


    “我陝西大軍何其雄壯也!太尉此番東進,必能全殲粘罕,立下不世之功業。”陝州駐泊兵馬都監邵興望著十餘萬宋軍開進的壯觀景象,頗為感慨。


    “多謝晉卿吉言。”,身材略瘦、相貌英俊瀟灑、麵帶得『色』的曲端笑道:“晉卿若是願意,本帥可調晉卿入都統製司從征,陝州防務可另擇他人。”


    邵興麵『色』遽然間閃過一絲興奮,隨即又黯淡下來。搖頭道:“太尉抬舉,某實感激不盡,然婁室盤踞河中,窺視關中。某雖不才,卻謹守關中東壁,豈能無朝廷旨意,擅離職守。”


    曲端臉『色』閃過些許不豫,旋即有恢複方才的笑容。在他被任命為陝西宣撫司都統製時,就認為以自己的才華而言是當之無愧,陝西六路大小將吏、使臣莫不要聽他調度。對於邵興,他倒是頗為欣賞其將才,有心提拔任用,這才半真半假地提出調邵興入本部。卻沒想到邵興卻婉言謝絕,謹守朝廷法度,雖無可厚非,卻令他有些不快。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從李彥仙遷宣撫司副都統製後,陝州得力部將如邵雲等人,陸續分遣河西隘口,陝州防務全賴邵興主持,他人放在此緊要軍州,他還真是放心不下。


    “晉卿言之有理,陝州乃陝西門戶,婁室窺視在側,卻是不容有失。”


    “太尉寬心,有我邵興在就有陝州在,他婁室隻要敢來,下將要他自沉大河喂魚。”邵興沒有注意到曲端的不悅神情,對自己不能參加京西會戰感到遺憾,而對於陝州防務卻信心十足。


    正在二人說話的當口,一名下級武官匆匆走了過來,向曲端呈上一份塘報,並對邵興道:“都監大人,三門以東發現金軍遊騎,人數不少。”


    邵興冷冷一笑,轉首看著曲端,戲虐地道:“粘罕還真有意我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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