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趙桓在延和殿召見徐處仁、吳敏、耿南仲、許翰、何鑄、唐格與剛剛迴京的李綱六位執政,商議上皇迴鑾事宜,由於王澤在東華門外安撫上書士庶、出使金寨事,尤其是獻迎歸上皇三策,頗得趙桓的滿意,盡管趙桓對他的偏執還未有完全消除,卻因牽扯到趙佶迴京事宜,故而召王澤前來共議。


    耿南仲首先提出盡數遣放趙佶身邊左右內侍,出榜行宮,有敢入者斬,並先遣人搜索驅逐違命內侍,然後車駕進見,李綱、許翰、何鑄當即表示質疑,其中李綱的態度最是堅決,主張但依常法,不必如此,示之以疑,必欲過為之防,恐卻有不可防者。


    耿南仲不以為然地說道:“或之者,疑之也。古人於疑有所不免。”


    “古人雖不免於疑,然貴於有所決斷,故《書》有稽疑,《易》曰:以斷天下之疑。倘疑情不解,如所謂竊斧者,則為患不細。上皇尚未入京,便就驅逐上皇身邊內侍,實是使天下人驚疑,在下實不知耿大人為何如此執著,非得將上皇身邊內侍在上皇入城之前全部驅逐。”李綱對耿南仲的做法極為不滿,他認為耿南仲這樣做,隻能引起天下臣民對上皇欲天子之間的猜疑,從而對趙桓的聲譽不利。


    耿南仲卻管不了這麽多,趙桓的心思他最是明白,這位官家最擔心的就是趙佶圖謀複辟。對於最大限度的消弱趙佶迴京後的勢力,趙桓還是樂於看到的,畢竟這些內侍在宮中數十年,幾乎都是供奉官、押班之上的大宦官,迴京後的勢力不容小視。


    “此輩宵小,留在上皇身邊,不知還要惹出何等事端!”耿南仲毫不退讓,堅持己見。


    二人越爭越烈,以至於李綱當麵指責耿南仲,情緒激動地說道:“古人雖不免於疑,然貴於有所決斷,故《書》有稽疑,《易》曰:以斷天下之疑。倘疑情不解,如所謂竊斧者,則為患不細。”


    耿南仲惱怒李綱不齒於他,臉麵上有些掛不住,不禁勃然大怒,亦不留體麵地反唇相譏,瞪目厲聲道:“天下之理,誠與疑,明與暗而已。誠則明,明則愈誠,自誠與明推之,可以至於堯舜。疑則暗,暗則愈疑,自疑與暗推之,其患至於有不可勝言者。耿南仲當以堯舜之道輔陛下,而其人暗而多疑,所言不足深采。其人暗而多疑,所言不可深采。豎子真是迂腐不可及,隻配擔任小縣末吏。”


    “你。。。。。。。。”


    “臣適遇左司諫陳公輔於對班中,公輔乃二月五日為李綱結構士民伏闕者,豈可處諫職乞送禦史台根治。”耿南仲不待李綱說話,立即拋出蓄謀已久的構陷。


    趙桓與眾人愕然,王澤也沒想到耿南仲竟然無恥到以伏闕上書之事來構陷攻擊李綱。當下不由自主地說道:“陛下李相公與耿相公辨論,實為國事,非有私意。伏闕之事,陛下素所鑒察,臣不敢複有所護,實是不幹李相公何事,望陛下明鑒。”


    李綱沒有想到王澤會出言維護自己,而在場眾人無人辯駁耿南仲,雖是感慨卻無感激王澤之意。當下說道:“臣以非材,冒處樞輔,仰荷特達之知,未能有所補報,區區素誌,欲俟賊騎出疆,道君鑾輿還闕,然後求歸田廬,臣之願也。今耿大人之言若此,臣豈敢留,願以公輔事送有司,臣得乞身待罪。”


    趙桓和顏悅『色』地笑道:“士庶以億萬計,如何結構朕所洞知,耿卿不過一家之言,卿不須如此。”


    耿南仲仍然不肯罷休,二人在趙桓近前接連舌戰,趙桓始終笑而視之。


    耿南仲的寶壓的正對,趙桓並不反對從龍舊臣耿南仲的建議,隻是感到不合時宜,何況,他也感到伏闕上書之事有些蹊蹺,口上雖為李綱說道,但心中已經暗自懷疑李綱在其中倒底有何做為。


    正在耿南仲與李綱雙方爭執不休,趙桓卻說道:“王卿,你看此事當如何是好?”


    王澤原以自己資曆尚淺,得以參加這宰執議事,本不願多言,以防說了不該說的話,得罪不該得罪的人。在旁邊聽了良久,心中也漸漸明白趙桓心思與在場眾位大臣的想法,一個計劃的雛形在王澤腦中逐漸形成。如若以目前形勢,在金軍二次南下之前,王澤很難有機會出京,困於京城將是毫無作為,不如利用這次的機會稍稍得罪耿南仲一番,反正剛剛因一時興起,說了句得罪耿南仲的公道話,不如繼續說下去。不僅能博得一個安和兩宮、用心甚善的名聲,又能在不被趙桓失去信任下與耿南仲發生衝突,在二人到了必須有一人請郡的地步後,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


    大臣們政爭到不能絕之時,皇帝必須在二人之間做出一個選擇,失敗者按製應當主動請郡外任地方。耿南仲對於趙桓的重要『性』理所當然的高過王澤,一旦矛盾發生到一定的程度,必然讓趙桓做出選擇,而王澤便會在不失趙桓信任的有利條件下,爭取到一個較為有利的職位。


    “上皇迴鑾,陛下理應赴迎,此倫理綱常,陛下家事,何問與臣子。”


    趙桓聞言,沒有表示與否,但雙眼中卻透出欣賞的目光。


    耿南仲冷笑道:“素聞王大人隻是與蔡氏一向交好,無結交內官之聞,如何今日竟然為幾名內侍如此賣力說情?”


    耿南仲此言甚是歹毒,不僅在趙桓麵前提及王澤與蔡京的關係非比尋常,更是隱晦地指出王澤暗中結交前朝內官。


    結交內官倒是沒什麽大不了的,試問就是這殿中諸位宰執大臣包括他耿南仲,誰人沒有結好大內中幾名宦官,以通消息。但知道歸知道,在皇帝麵前說出來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自大宋開國以來,皇帝對外官結交內侍都是嚴厲限製,即便是趙佶當政時恩寵宦官,亦是不許朝臣與內侍交接甚密,王黼失勢罷相就是一例。


    何況耿南仲暗指王澤結交前朝的幾名臭名昭著,被趙桓所不齒的大宦官,就是要將這幾天來王澤出盡風頭,並在趙桓那裏逐漸受到重用的趨勢扼殺。


    “陛下明鑒,臣隻是以事論事,絕無為人開脫說辭。”王澤驚出一身冷汗,這要是在趙桓心中做實了,那他的心血可就廢了大半。


    趙桓卻淡淡地說道:“此凡議事為上皇迴鑾,它事可無須再提。”說著目光轉向太宰徐處仁。


    王澤這才放下心來,暗自舒了口氣,看來自己這些天來做的還不錯,盡管趙桓話中還是有隱隱的不信任,但對他還是較為寬容,暫時為他開脫。


    徐處仁明白自己若再不表態,朝堂之中還是會相持不下,思量再三,終於表態說道:“陛下仁孝,宜郊迎稱賀,何謂城守乎?”


    趙桓滿意的微笑著,他倒底不想背上『逼』迫父皇的罵名,反正趙佶一入京城就落入他的掌控之中,到時候再慢慢動手也不遲,莫不順水推舟,姑且按照徐處仁的主張行事。


    “太宰所言及是,朕將親迎上皇於郊。”


    “陛下聖明。”


    在眾臣一片恭賀聲中,耿南仲抹向李綱與王澤的目光,顯得更加陰鬱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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