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自金軍撤離開封以後,趙桓急於趕在對金軍在河東發動大規模反擊戰之前,采取強硬措施從速解決東南問題。趙佶留在開封城內的寵臣王黼、李彥、梁師成因惡貫滿盈,並有與童貫等人遙相唿應之嫌,已於當年正月先後被賜死或秘密處死。


    這時,趙桓傳旨江、淮、荊、浙諸路製置發運使宋煥卸任還朝,任命曾派刺客殺死王黼的領開封府事聶山為江、淮、荊、浙等路製置發運使,權管幹馬軍司公事、昭武校尉薛安為副使,前往東南,欲置童貫等人於死地。


    時聶山早已暗中依附耿南仲,耿南仲有誅殺童貫等人的意圖,此行,聶山按照耿南仲的意思,向趙桓請詔書,精選開封府使臣數十人隨他一同南下。


    眼看趙佶、趙桓父子之間公開衝突即將爆發,以轉任知樞密院事的李綱與王澤第一次達成了政見上的完全一致,盡管王澤隻是表麵上的勸諫,並未如李綱一般的力諫。


    二人均認為投鼠不可不忌器,頗耐人尋味。


    李綱與王澤同時麵聖,李綱麵奏趙桓說道:“童貫、蔡攸等數人者,罪惡固不容恕,然聶山之行,恐朝廷不當如此措置。昔肅宗欲發李林甫墓,李泌諫,謂其如明皇何肅宗抱泌頸泣曰:思不及此。”


    王澤接著附議道:“使聶山之所圖果成,驚動道君,此憂在陛下。所圖不成,為『奸』佞所覺,萬一挾道君於東南,求劍南一道,陛下何以處之?”


    趙桓優柔寡斷,空自歎息,盡管他急於解決東南分權之事,但趙佶畢竟是上皇,他也不想身後留下萬世罵名。隻得沮喪地說道:“如之奈何?”


    王澤立即趕在李綱之前朗聲說道:“陛下,不若罷聶山之行,傳旨謫貶童貫等人,乞道君上皇去此數人,早迴鑾輿,可以不勞而事定,請陛下聖斷。”


    李綱瞟了王澤一眼,盡管他對王澤搶先獻策有所不滿,但對王澤之策,倒也認同。


    王澤又分析了目前趙佶所麵臨的困境,認為趙佶及其寵臣在東南雖然根基深厚,但民憤極大。


    當年童貫征方臘之時,每次作戰均縱為貪暴、濫殺平民,以效首級,朱勔荼毒東南,兩浙之民畏之如虎,東南之人欲食其肉。


    趙佶的上皇行在沿途『騷』擾百姓,所到之處,藩籬、鶏犬,為之一空,護駕勝捷軍四處為惡遠勝盜匪。到達鎮江之後,又大肆繕營宮室,移植花竹,購買園池,科須百出。東南百姓,將見塗炭,民願沸騰,事故不斷,極有可能再度釀成民變,趙佶在東南豈得高枕而臥。


    何況勝捷軍大多數是西北人,他們在東南皆口語籍籍,以南幸為非,有不悅之言,人人思土,其勢必『亂』。趙佶在東南,現今已經是眾叛親離,陣腳大『亂』,危機四伏,兵變、民變一觸即發。


    趙桓猶豫再三,接受王澤的建議,收迴聶山南行的成命,並於二月中旬降旨,貶蔡京為秘書監、分司南京,貶童貫為左衛上將軍致仕、池州居住,貶蔡攸為太中大夫、提舉亳州明道宮、任便居住。處罰如此輕微,顯然是趙桓自己也考慮到趙佶接受的可能『性』,雖不足以平民憤,但從策略上講實屬高招。


    而王澤終於在這場風波中,站到了趙桓的陣營邊上,從而保住了自己。


    當處罰蔡、童等人的聖旨下達不久,適逢宋煥奉命返迴開封,趙桓當初本擬待其還朝,再行懲處。在王澤的旁敲側擊下,才意識到宋煥極具使用價值,是促使趙佶迴朝的最佳人選。趙桓接連兩天與宋煥麵談,並於三月四日再度任命宋煥為江、淮、荊、浙等路製置發運使,責成他從速再往東南,奉書上皇行在。


    宋煥頓時成為趙佶、趙桓父子之間的傳書帶信人與居中調解者。由於趙桓極盼趙佶還朝,而趙佶又急於離開東南,王澤對趙桓做出保證,預言宋煥此行成功的可能『性』無疑很大。


    宋煥自己也深知肩負重任,他接旨後,立即出京疾馳東南,不到三三天就到了符離。


    趙佶這時已經離開鎮江北上,宋煥作為趙桓的信使,麵見趙佶於淮河之中的龍舟之上。趙佶列舉知宿州林篪拒不執行其“聖旨”等數十事,邊流淚邊質問。


    宋煥解釋道:“方都城晝閉,中外隔絕,雖禦前號令,州縣或不奉承,非獨行宮也。守令之罪,蓋不容誅,朝廷何預焉?”


    趙佶聽到這樣的解釋後才稍稍氣順。宋煥秉承趙桓旨意,詢問:“臣出京師時,聞童貫貶池州,今猶未行,何也?”


    趙佶以勝捷軍隸屬童貫,暫時不知如何處置,才沒有遣出童貫。宋煥當即分析目前局勢,趙佶以宇文粹中節製勝捷軍,以範訥為副, 趙佶表示讚同。


    但次日趙佶又認為童貫久領軍旅,勝捷軍又是童貫所組建,倉促間罷黜童貫,如若童貫一不做二不休,發動兵變,又將如何?


    宋煥不以為然,他認為童貫平日敗壞軍政,西北之人怨入骨髓。今貶斥而去。西軍將吏求之不得,豈能追隨童貫謀逆。宋煥又委婉的指出勝捷軍生變之語,必是童貫在趙佶麵前的自保之言。趙佶無言可對,隻得勉強讓童貫離去。


    宋煥總算說服趙佶,陪同他走上了返迴開封之路。到達南京應天府,宋煥將先迴開封,向趙桓報告,趙佶即將還朝。


    由於宋煥確屬蔡京、蔡攸的姻親與黨羽,他迴到開封不久,“以言者論其聯親『奸』邪,冒居華近,妄造語言,以肆欺妄”,先落職,與在外宮觀,後責授單州團練副使,永州安置。然而僅就他居中調停他父子關係而言,無疑有功於趙宋皇室。


    其功績終於在十年後得到朝廷的肯定。


    趙佶在應天府徘徊不進,僅讓太上皇後鄭氏返迴開封,他本人則欲詣亳州上清宮燒香,及取便道如西京洛陽。


    趙桓深感憂慮。更令他大傷腦筋的是趙佶上書,請道君太上皇後鄭氏當居大內,出入正陽門。


    趙桓廷見群臣,憂形於『色』。君臣經過反複商議,王澤立即建言采取三條對策。


    其一,堅決拒絕太上皇後入居大內的無理要求,王澤以為‘大內者,天子之居,神器之所在,豈可共居。’戒敕有司速速繕治擷景園,易名寧德宮,務極閎麗,以稱崇奉之意,迎上皇入居。其二,以太宰徐處仁為禮儀使。為隆重其事,徐處仁率領大臣上表趙佶,在恭請趙佶還朝之餘,明確表示:“天無二日,國無二王,治生於一,『亂』生於二。”指出太上皇後入居大內不妥,指出若非垂簾聽政,於國當無此儀。其三,對於趙佶剛剛傳來禦批:“吳敏、李綱,令一人來。” 即派遣李綱前往南京。李綱此行可謂符合趙佶旨意,但其目的在於迎接徽宗還朝。


    王澤提出的三條對策得到趙桓與宰執大臣們的認可,李綱也表示趙佶所以讓他與吳敏前去,是想知道朝廷中的變故。


    吳敏身為少宰職責所在,不能離開趙桓左右,他願去奉迎,如蒙趙佶賜對,他會條陳自圍城以來事宜,以解釋兩宮之疑,決無他慮。於是,李綱繼宋煥之後,成為帝王父子之間的傳書帶信人與居中調停者。


    李綱果不辱使命,在先行迎迴鄭太後之後,有順利地勸說趙佶迴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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