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市是供底層修士交易修行物品的地方,門類繁雜,五花八門,丹藥、陣法、靈器應有盡有,隻是品階一般都不高,而且品質良莠不齊。


    臨近年關,此時坊市內修士很多,人來人往,喧鬧嘈雜。


    墨畫徑直走到街尾一個小攤前,攤主是個老者,姓孫,熟人喊孫老頭,兒子在萬寶樓做小管事,偶爾有些萬寶樓不要的次品貨物,他兒子便低價拿了,交給他在街頭擺攤賣。


    孫老頭正吆喝著,抬頭便見墨畫氣喘籲籲地跑來,白皙的小臉紅撲撲的,忍不住打趣道:


    “小兄弟今天又來看什麽靈器,不會又和前幾天一樣,光看不買吧……”


    墨畫小手一揮,“買!”


    孫老頭奇道:“離年關還有幾天吧,你家壓歲錢給這麽早?”


    墨畫不悅道:“什麽壓歲錢,這是我自己掙的!”說完拍了拍腰間的口袋。


    孫老頭聽著口袋間靈石碰出的清脆聲響,精神一振,連忙道:


    “丹陣符器,我這裏應有盡有,物美價廉,童叟無欺,而且都是萬寶樓的東西,品質上乘,小友想買點什麽?”


    要真是品質上乘,萬寶樓就自己賣了,哪裏還能流落到坊市。不過墨畫也不在乎,萬寶樓的東西他也買不起。


    “辟火的靈器有嗎?”


    孫老頭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翻出一個麻布包,攤開擺在墨畫麵前。


    “前幾日小友提過一次,我便留心了,迴去又特意找了幾件,全都是上佳的辟火靈器,而且攜帶方便,款式精美,小友看看如何?”


    墨畫詫異地看了孫老頭一眼,心想不愧是在坊市擺攤幾十年的,有一點買賣的機會,都準備這麽充分。


    擺在墨畫麵前的靈器各式各樣,有戒指,有玉佩,有燈台,還有一個罩子和絲巾……光看樣式,已經是這坊市裏最齊全的了。


    墨畫仔細打量了一遍,然後拈起一根造型古樸,卻又不失精致的簪子,問:“這是什麽簪子?”


    孫老頭道:“這叫辟火簪,屬於製式靈器,用料工藝都有統一標準,上麵刻有初級辟火陣法,需用靈石充能,使用時激發陣法可以隔絕火氣,使人周身清爽。雖然要消耗靈石,但花一枚靈石就能用三個月,可以說相當經濟適用了……”


    墨畫狐疑道:“萬寶樓製式靈器,能放在你這裏賣,一定是有瑕疵的吧……”


    孫老頭笑道:“不錯,你知道的還不少。老頭子我也不瞞你,要是沒瑕疵,放在萬寶樓,價錢至少比我這裏貴上一倍,但說有瑕疵,倒也不至於……”


    孫老頭指著簪子上的牡丹花紋,“煉器師在刻這朵牡丹的時候,多畫了幾筆,這就不合規範了,所以這簪子也就被列入次品了,但裏麵的陣法完好無損,功效還是一樣的。”


    墨畫點了點頭,心裏也覺得這個簪子最合適,便問道:“多少靈石?”


    孫老頭捋了捋胡須,“一口價,十五枚靈石!”


    墨畫搖搖頭,“五枚!”


    孫老頭瞪大雙眼,“誰教你這麽還價的?”


    墨畫有點不好意思,“我在別的攤前聽的,他們都是這麽砍價的……”


    孫老頭痛心疾首,“真是世風日下,好好的孩子都給帶壞了!”又道:“十四枚,不能再少了!”


    墨畫也試探著加了一點,“六枚?”


    ……


    一番討價還價後,價格最終定在了十枚。


    孫老頭覺得不能再低了,一分靈石都不能少,而墨畫之前也打聽過其他攤子靈器的價格,基本也沒有再便宜的了,就答應了。


    孫老頭接過墨畫手裏的靈石,將簪子用便宜但精美的紙盒包好遞給墨畫,嘴裏不停念叨:


    “我孫子要是有你一半機靈,我就讓他來幫我看攤了,可惜啊,我那孫子笨得很,見了生人話都不敢說。”


    墨畫拿了簪子心滿意足,揮揮手和孫老頭道別,然後腳步輕快地走了。


    旁邊擺攤的攤主笑道:“孫老頭,這次可虧本嘍!”


    孫老頭捋了捋胡子,“本是不虧的,不過是少賺點而已。”


    攤主又好奇道:“十枚靈石也不算個小數目了,不知道這孩子買了簪子是送給誰的。”


    “辟火簪是避火的,避的是灶爐上的火氣,還能送給誰啊?”


    看著墨畫漸漸遠去的身影,孫老頭微微歎了口氣,“是個好孩子啊!”


    墨畫的家在通仙城邊緣一處偏僻的街上,房子是舊的,也不算大,剛好夠一家三口住,附近住的也都是煉氣底層的散修,靠做些雜役,短工謀生,雖不富裕,但煙火氣濃。


    傍晚時分,家家飄起炊煙,點起泛黃的燈光。


    墨畫跑進門,喊道:“娘,我迴來了!”


    裏屋走出一個穿著樸素布衣,麵容婉麗的女子,見了墨畫,滿眼都是驚喜,忍不住把墨畫拉到麵前,又是摸頭,又是捏臉,片刻道:“是不是修行太辛苦了,瘦了好多。”


    墨畫道:“沒瘦,”然後掏出盒子,“娘,這個是送伱的!”


    女子愣了一下,接過盒子打開,發現是一枚簪子。


    “這是辟火簪,娘你在酒樓廚房幫工,長時間受火氣熏烤,對身體不好,這個簪子可以辟火氣,人也會涼爽很多。”


    女子姓柳,名如畫,是墨畫的娘親,通仙城內一名煉氣期的散修。


    散修的生活本就艱辛,沒有什麽太好的差事能賺靈石,如果有了孩子,撫養更是困難,吃穿用度,尤其是拜入宗門的束脩,還有修煉用的各種材料,對普通修士而言,都是不菲的開支。


    柳如畫做飯手藝好,在城內一家小酒樓的廚房幫廚。


    大的酒樓一般會用煉器師煉製的灶爐,爐上有陣法,消耗靈石,將靈氣轉化為火力。


    小酒樓為了節約成本,不以靈石供火,而會讓有火靈根的修士消耗靈力,凝成烹飪的火力。時間一長,身體難免受火氣侵襲,經脈幹枯,且伴有肺疼幹咳的症狀。


    柳如畫在酒樓幫廚時,便要時不時消耗靈力供火,每月有三十靈石左右的薪酬,盡管對身體有損害,但這已經算是散修能找的不錯的差事了,很多煉氣修士想做還沒機會。


    看著手裏的簪子,柳如畫抿著嘴,沒有說話。


    墨畫連忙道:“買簪子的靈石是我幫同門的忙賺來的,沒有坑蒙拐騙,也沒有偷和搶!”


    柳如畫禁不住笑了起來,心裏溫暖又有點泛酸,“這個簪子娘親不能要,你還小,將來修行需要花的靈石多著呢,能省則省,娘親自己能照顧好自己,不用你掛念的……”


    墨畫自信道:“將來的事將來再說,說不定我將來成為金丹元嬰的大修士,要多少靈石,有多少靈石。”


    柳如畫笑出聲來,手指點著墨畫的額頭,“這麽小的年紀,就學會吹牛了。”


    “娘,您就拿著吧,我和別人講了半天價才買下來的,您不要,那我不是白費了半天功夫麽。”


    說完墨畫就拿過簪子,替柳如畫插在發髻上,然後又跑到屋裏拿出鏡子。


    “看看,好不好看!”


    柳如畫見鏡中女子配著素雅的簪子,顯得端莊秀麗,又見兒子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一時心軟,便柔聲道:“這個簪子我收下了,下次再送東西我可不收了。”


    “嗯嗯,”墨畫連聲答應,“娘,飯好了嗎?我肚子餓了。”


    “好了,都是你喜歡吃的,多吃點!”


    柳如畫的手藝很好,雖然是簡單的素菜,也不含什麽靈氣,但做得精致而美味。墨畫吃完和娘親說了會話,就迴屋看書了。


    子時過後,墨畫又進入識海,在石碑上練習了一晚上的陣法,醒來時已是卯時。


    墨畫閉目打坐,手裏捏著一枚靈石,例行修煉。


    再睜眼時,天已微白,明媚的陽光照進屋內。墨畫躺著伸了個懶腰,準備起床,然後就聽屋外有沉重的腳步聲。


    墨畫翻身趴在床上,探頭從門縫看去,見一個滿身血痕且風塵仆仆的男子走進了屋,這人是墨畫的父親——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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