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日,墨畫都在埋頭翻看畝圖,研究靈田變遷,再對照如今的靈田形勢,推算陣法結構。


    白子勝和白子曦也在幫忙。


    三人各自拿了一部分畝圖,各自還原。


    還原之後,再一起比對,最後由墨畫衍算核定。


    這樣一來,省去了好多功夫。


    寬敞的堂屋裏,三人擺了一張桌子,一邊畫,一邊算。


    經過五六日功夫,終於初步將這門陣法的陣圖,整理並推算了出來。


    而這門陣法,的確包含了十一個陣紋。


    是貨真價實的,一品十一紋的絕陣!


    陣紋以土係為主,而筆法與尋常的製式陣紋有所出入,有古拙玄妙之感。


    陣樞結構也比尋常一品陣法複雜許多。


    白子勝看得嘖嘖稱奇:


    “這就是絕陣啊……”


    白子曦也看得入神,情不自禁以白皙的手指勾勒了幾下,可看著看著,就覺得一陣眩暈,眉頭微蹙,身子緩緩倒了下去。


    墨畫連忙將她扶住,關心道:


    “小師姐,你沒事吧。”


    白子勝也急忙問道:


    “子曦,你怎麽了?”


    白子曦迴過神來,臉色微紅,淡淡道:


    “神識消耗過度了……”


    她還沒見過絕陣,莊先生也沒教過,所以一時有些好奇,在腦海中擬畫了一下。


    但沒想到絕陣消耗的神識竟這麽多。


    她隻參悟到第九道陣紋,而後又參悟了半道,神識就差不多耗盡了。


    而後白子曦美眸微轉,看了眼墨畫,好奇問道:


    “這個陣法……你能學會麽?”


    墨畫眨了眨眼,“我也學不會的……”


    白子曦默默看著墨畫,“說實話。”


    墨畫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


    “勉勉強強,能學會一點……”


    那就是能學會了……


    白子曦心中微微歎了口氣。


    自己這個小師弟,神識已經深厚得有些可怕了。


    陣法悟性也很好,這種絕陣,都能根據蛛絲馬跡,推算出來。


    也不怪師父這麽看重他。


    看到墨畫關心的眼神,白子曦心中又生出暖意。


    她長這麽大,除了兄長和雪姨,也是第一次有人,以清澈的關切的眼神看著自己。


    墨畫是她唯一一個小師弟。


    也是第一個喊她“師姐”的人。


    她覺得自己要盡到師姐的責任。


    白子曦遲疑了一下,伸出白嫩的小手,拍了拍墨畫的肩膀,語重心長道:


    “陣法一定要好好學。”


    墨畫和她一起拜師,一起學東西,相處時間頗長。


    白子曦對墨畫也很熟悉。


    她知道其他修道門類,她的這個小師弟就算用心去學,花時間鑽研,也不會有什麽大長進。


    但陣法不一樣。


    墨畫將來或許真的能依靠陣法,在天才如林的修界,也有自己的立足之地。


    憑著他自己,也能一直修行下去,問道長生。


    白子曦易了容,長相嬌俏,雖不如之前絕美,但那雙眼睛還是一樣好看。


    空靈的目光之中,倒映著墨畫的身影,含著幾分關心和期許。


    是小師姐關心小師弟的眼神。


    墨畫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


    白子勝也在一旁湊熱鬧,“聽你師姐的,她說得對!”


    墨畫給了他一個白眼。


    白子勝一臉無所謂。


    他又默默看了看陣圖,隻看一眼,就覺得有些頭疼。


    十一道陣紋,神識強度趕上二品陣法了,真不知學來做什麽。


    白子勝皺了皺眉,意識到一個問題,他問墨畫:


    “孫家老祖,是二品陣師吧?”


    “是的。”墨畫點頭。


    “那他為什麽不在靈田裏,畫二品陣法呢?二品陣法,效果應該更強吧。”白子勝問道。


    墨畫想了下,解釋道:


    “二品陣法,效果更強,但運轉所需靈力更多,消耗靈石也多,根本不是普通煉氣散修能負擔得起的。”


    “而且,這種陣法效果特殊,一般二品陣法,是沒有這種功用的。”


    “就算有,那也得是二品絕陣了,二品絕陣,那難度就更大了……”


    白子勝恍然,點了點頭,“那你趕緊學學,看這陣法有沒有用。”


    “嗯。”


    之後幾天,墨畫就開始學習這副絕陣。


    但這副陣法,似乎有些特殊。


    墨畫白天練了幾遍,進展甚微。


    晚上在道碑上參悟,好像才能感受到陣法之中的氣機流轉,對陣法有更深一些的領悟。


    幾天之後,墨畫已經能在道碑上,將陣法完全勾勒出來了。


    但到了白天,一旦在紙上落筆,整副陣法,就仿佛失去了韻味。


    神識的確是消耗了,陣紋也都畫對了。


    但紙上的陣法,仿佛隻有形骸,而無神韻,也感知不到靈力流轉。


    三人都有些疑惑。


    白子勝托著下巴,“難道是推算出的陣法錯了?”


    白子曦搖了搖頭,“沒錯。”


    “那就是畫錯了?”白子勝又猜測道,隨後他又自己否定道,“不對,沒畫錯。”


    墨畫畫的陣法,一向精準,不會有錯漏。


    何況他們三人都檢查過一遍,沒發現有什麽問題。


    三人麵麵相覷。


    墨畫歎道:“看來,隻能去問師父了。”


    ……


    莊先生正在院子裏,坐著竹椅,曬著太陽。


    這椅子似乎還是坐忘居裏,莊先生常坐的那把竹椅,莊先生念舊,一路上把椅子也帶著了。


    寬敞的院子之中,莊先生閉目休憩,又或者是在悟道。


    墨畫沒打擾莊先生,便在一旁站著等了一會。


    不到片刻,莊先生便睜開眼,衝著墨畫輕輕招了招手。


    墨畫眼神一亮,便上前將自己畫的絕陣遞給莊先生。


    莊先生接過,看了一眼,神色微訝,目露讚許道:


    “不錯。”


    “師父,是這副陣法麽?”


    “是。”莊先生頷首。


    墨畫神色一喜。


    莊先生這麽說,說明他沒推算錯。


    “可為什麽,我明明畫出來了,但這陣法好像沒效果呢?”


    墨畫疑惑道。


    “那是因為……”莊先生微微笑道,“你還不知道這門陣法的名字。”


    墨畫微怔,“名字?”


    孫家的傳承沒有提及,又或者說,孫家根本沒有這門絕陣的傳承,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副陣法的名字。


    千家鎮裏裏外外,也沒有絲毫相關的記載。


    “師父,這副陣法,叫什麽名字?”墨畫不由問道。


    莊先生也不賣關子,緩緩開口道:


    “此陣名為……厚土陣。”


    “厚土?”


    莊先生微微頷首。


    墨畫有些不明白,“為什麽叫這個名字呢?”


    莊先生目光微肅,意味深長道:


    “陣法蘊含天地至理。”


    “天行健,以自強不息;地勢坤,以厚德載物。”


    “此陣名為厚土陣,取的便是‘厚德載物’的‘厚’字。”


    莊先生看著遠處連綿的靈田,以及吐穗的靈稻,感慨道:


    “天生萬物,地養萬物。”


    “天是道,地也是道。”


    “這門厚土陣,所秉承的,便是‘地養萬物’的地之道,可使土地肥沃,萬物滋養。”


    墨畫恍然大悟,隨即又皺眉:


    “可這和陣法不生效,有什麽關係呢?”


    “你再想想看?”莊先生並未迴答。


    墨畫思索片刻,緩緩道:“厚土陣……那就是說,必須以‘土’為陣媒麽?”


    莊先生微微點頭:


    “準確地說,是以‘地’為陣媒。”


    “陣法之中,陣媒最容易被人忽視,即便是陣師,也往往對陣媒不太在意,以為陣媒,單純隻是陣法的載體……”


    “但陣法本是一體的,陣媒也是陣法之中,密不可分的部分,本身也蘊含著一定陣理。”


    “尤其是以‘地’為陣媒,本身就是對大道的一種參悟,不是所有陣師都能領悟的。”


    “覆者為天,載者為地。”


    “修士生於世間,無不頭頂天,腳立地。”


    “你若能學會厚土陣,借此領悟‘厚德載物’的道理,知道如何以‘地’為陣媒,那今後你畫任何陣法,都有了承載之物。”


    “陣法的陣媒,也就限製不了你了。”


    莊先生目露期許道。


    墨畫豁然開朗,心中震撼。


    他原以為,靈田之中,隻是一門滋養土地的絕陣,卻沒想到,其中蘊含的陣法之理竟如此深遠。


    事物之中,包含陣法,陣法之中,又蘊藏大道。


    地勢坤,以厚德載物。


    大地承載萬物,亦可承載陣法。


    參悟厚土陣,借此明悉其中的原理,那無邊大地,皆可作為陣媒。


    天之所覆,地之所及,皆可畫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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