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郊外的小村落傍著江水,道生野草,斷壁棲鴉,在暮靄沉沉中格外蕭瑟。


    村中不過十幾戶人家,房屋卻半數廢棄,完顏康心道,這牛家村在都城近郊,又依著錢塘江,不應如此荒涼才對。隻可惜這座不起眼的小村子是故事的開端,注定要在血雨腥風中接受慢慢衰頹的命運。


    他一個人坐在村東的酒店裏,也有些趕路的人看見破敗的酒簾走進來,卻都對著桌上的厚厚灰塵皺起眉頭。想找人打聽這酒店是怎麽迴事,誰知村裏人對他避之不及,最後隻有一個長者歎道,“走吧走吧,這村裏出過賊子,被官府擒殺了去,所以村裏人見了外人能躲則躲。這酒店的事也沒什麽好問的,店主是個跛子,十年前就不知哪裏去了,隻留下這傻姑娘,村裏人幫著照顧到這麽大。”


    旁邊的一個小姑娘睜著一雙大眼,咧嘴歡笑道:“是啊,我叫傻姑,嘻嘻。”完顏康無奈笑笑,傻姑這時和他年紀相仿,心智卻徹底停在了父親暴斃的那一夜,整日像個幼童一樣玩耍,能永遠像個孩子一樣無憂無慮,也未嚐不是對她失去雙親的補償吧。


    “怎麽還不來呢。”他已經在這裏等了三天了,本來覺得華箏會如計劃來牛家村的,誰知一直不見她出現,不由得嘀咕道,“不會是迷路了吧。”


    “傻姑我問你,你前幾天真的沒見過一個比我矮半頭的女孩?”傻姑搖了搖頭,又低下頭蹲在地裏自顧自地玩土。


    落日西垂,歸鴉陣陣,完顏康一個人在桌邊坐著,直到夜幕籠罩,傻姑跑進內堂睡覺,他才站起身,走到廚房,打開碗櫥。他這幾天閑來無事,早已把廚房的積灰打掃幹淨,等打開櫥門,挪開一摞破爛青花碗,隻剩下最底下一隻鐵鑄的碗,握住向右旋轉,就聽得喀喇喇一聲響,櫥壁向兩旁分開,露出黑黝黝的一個洞來。


    他皺了皺眉,洞中的臭氣依舊沒有完全散去,便又點了根鬆柴,點燃了在洞口熏了良久,才又進去,洞裏隻是一間狹窄的小室,地上整整齊齊的擺著一副死人骸骨,仰天躺著,衣褲都已腐朽。東邊室角裏又有一副骸骨,卻是伏在一隻大鐵箱上,一柄長長的尖刀穿過骸骨的肋骨之間,插在鐵箱蓋上。


    那鐵箱邊的屍骸邊掉落著一塊黃金牌子,刻著一行字:“欽賜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帶禦器械石彥明,想必就是追殺曲靈風到此的大內侍衛了。那個鑲嵌瑪瑙的金牌他沒用動,屍骸下的箱子也一樣,想也是從宮中盜竊來的書畫珠寶,隻在曲靈風的屍體上撿了一塊鐵八卦出來。


    雖說兩具屍體應該入土為安的,但是這一幕的發現,還是要留給劇情人物吧。完顏康這麽想著,心安理得地逃脫了把屍骸挪去安葬的義務。


    這幾日在密室,就這麽一個人對著兩具白花花的屍骸,自然不可能完全鎮定,總是眼睛一閉就想象起這裏曾經有過的血肉橫飛的慘象,隨後不由自主地轉換成那天在軍營指揮所了,華箏手起刀落的那一幕。他默默歎息到,不應該對她那麽兇的,她既不是小孩也不是犯罪分子,不需要自己的教育和審問。可是到底為什麽呢?華箏的眼神幹淨笑容單純,雖說時而興致高得像打了雞血,時而低落得一言不發,但不應該是缺乏正常道德觀念的人,為什麽可以想也不想就殺人呢。


    果然,還是因為並沒有把這個世界當成真的世界,也並沒有把這裏的人當成真正的人吧。


    第二日,完顏康便上路,與他同行的還有趁村裏人不注意時拿臨安城一日遊哄騙了一起走的傻姑。他料想這幾日如果華箏沒來牛家村,那麽肯定也不會離開杭州,果然一到杭州就接到匯報,說查到了她的下落。


    金朝在南宋的細作都是完顏洪烈一手安插的,想是因為當年在此吃了大虧,因而布置得十分嚴密細致,完顏康雖不能插手其事務,卻可在需要之時動用,完顏洪烈曾說等他再大點,就可以將他手中的勢力全部交與他,可見對他這個便宜兒子的期望之高。自然,他對這個許諾的反應並不如完顏洪烈所以為的那般熱切,金朝的覆滅近在眼前,什麽富貴榮華都是水月鏡花,還是想好如何找到安身立命之處更為實際。


    不過,這權勢在關鍵時候還是有用的,不然偌大的南宋都城找個人哪裏那麽容易,然而他此時卻在對著呈來的官方報告瞠目結舌。


    “你們真的找對人了麽?”


    負責臨安城的總領事親自前來送消息,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名義上是南宋某商鋪的東家,在大金的軍銜也不可小覷,他畢恭畢敬地答道,“沒錯的小王爺,會武輕功好的十二歲女孩,皮膚白,梳雙辮,高顴骨,有酒窩,北方口音,帶一把彎刀在後腰,被披風遮住,雖說靴子裏一把暗色匕首,一柄細劍藏在傘裏,都沒見用過,但應該不會有第二人了。”


    “可,眠花宿柳?”


    “屬下措辭不當,但……”


    “但說無妨。”


    “那位姑娘這幾天就在風月之地流連,已經把出名的幾家秦樓楚館逛了遍,”


    “居然讓進去?她留宿在那裏做什麽?”完顏康徹底沒了脾氣,這古代也沒有未成年人不得進入風月場所的規定麽?


    “她圍著西湖一圈,遇到門麵稍微過得去的青樓就進去,每次進去都指明見頭牌,尤其是賣藝不賣身的那種,這種事那些人也見怪不怪了,再見她氣度不凡,又一擲千金,既怕得罪了得罪不起的,又能不吃虧白賺錢,哪有不依的?”


    “一擲千金,她哪裏來的錢,”完顏康心裏嘀咕道,隨即了然,她可是會妙手空空的,這官商遍地的臨安府對她來說不就是遍地金銀麽。“無妨,反正她吃不了虧就行。那她現在哪裏?”


    那領事低頭道,“她今天去了風陽居……”他見完顏康毫無反應,又補充道,“是小倌院……”


    “沒事,她就是喜歡瞧新鮮。麻煩您派人帶我過去吧……”完顏康默默歎氣,這……美女看夠了想看帥哥麽?居然跑去那種地方,她到底知不知道古代的男妓是做什麽的啊。


    華箏的所在並不難找,完顏康進門後,就看見她穿著欲蓋彌彰的男裝,擺出一副大爺的樣子側臥著,屋中隻有個瘦弱的小男孩在獨自對著棋盤,宛若石雕,華箏則半眯著眼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


    完顏康不知道這是哪一出,也不做聲,就靜靜挑了把椅子坐下,許久終於聽到華箏說,“居然這麽久才找過來,難道不好意思來?”


    完顏康讓那男孩退出去,笑道,“掃黃打非次次都來,有啥不好意思的。”


    “那幹嘛花了這麽久?”她的視線依舊盯著窗口,一叢豔麗的夾竹桃半探進屋,“居然種在窗口,難道不知道這是有毒的麽?”


    “有毒,那是不是可以驅蚊蟲?我是去了趟牛家村。”


    華箏哦了一聲,“難怪呢。”又問,“收獲怎麽樣?”


    “該拿的都拿到了。你收獲怎麽樣?”


    “木有美女姐姐……”


    “幾百年才能出一個陳圓圓,你就別想了。不過這裏環境倒還真是不錯。”完顏康環顧四周,這是院子中一個獨立的小間,裝飾素雅,與他想象出入很大。


    華箏打了個哈欠,“也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怎麽不好?隔音很差睡不著?還是怕被夜襲不敢睡?”


    挪揄的後果自然被白了一眼,“這裏有人端茶倒水,還有人唱歌跳舞,多好呀!”


    “倒是會享受,”完顏康便也坐在榻上,拿起桌上的果盤,欣賞裏麵精致的點心,“你要穿成皇帝肯定是昏君。”


    “當皇帝也未必有這裏好呢。”華箏笑眯眯地就著他端著的盤子就吃了起來,完顏康歎了口氣,“以後不要來了。”


    “你想沒想過,也許一念之差,我們可能就穿成在這裏的人。”華箏見他沉默不語,把支著頭的手肘放平,仰臥在塌上,望著天花板道,“這又冷又硬方方正正的枕頭真不舒服。”


    “以後自己做個軟的唄。”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後,“不好意思。”兩人同時說道,接著,“你先說。”又是同時,於是華箏先道,“我不打算道歉,也不打算接受你教育。”


    “我知道。玩夠了的話我們走吧。”完顏康從榻上站起來,一手伸給她,“起來吧。”


    華箏卻沒有抓住他的手,而是問道,“你明明有意見為什麽不說呢?”


    “不是沒事了麽。”


    “你明明很生氣為什麽不發火?”她直直地看他眼睛,一副決不罷休的架勢。


    “你怎麽知道我生氣了?”


    “你都對我吼了。”


    “我不是道歉了麽。與其是生氣,倒可能是被嚇到了吧。”


    “你之前不是警察麽,沒見過……麽?”


    “屍體見過,但也是很快就送去給法醫了,命案現場也見過,卻從來沒親眼見過殺人。不過我主要還是被你的樣子嚇到了。”


    “你是不是覺得不應該殺人?”


    “我們既然到了武俠裏,不可能刀子擺在麵前不還手,逼到險境時候如果婦人之仁,恐怕死的就是自己。其實我還在擔心我們到時候會不會邁不過這個坎,會在出手的時候有心理負擔,”華箏默默不語,完顏康繼續說,“可是我真的沒想到你現在就能麵不改色殺人。我們都隻是身體上還未成年而已,早都可以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了,你沒必要對我解釋,我也沒資格對你說教。但是你記不記得你之前說,我們都一直在保持現代人的優越感,就是為了在這個優越感裏保持原本的自我。我是這麽認為的,保持自我說起來難,但其實也很簡單,隻要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就好。”


    華箏低頭道,“好吧,其實我也不喜歡殺人,好髒,血好難聞,屍體也好嚇人。”又問“那個怎麽處理了?”完顏康知道她試問段天德的屍體,“丟在那裏了吧,估計很快就要送葬了。”


    完顏康歎口氣,“我知道你運氣不好,到了蒙古,這十幾年過得很不容易,不過以後會好的,一定會自由的。”他伸手想摸頭安慰安慰她,果不其然又被避開,華箏很慢很慢地歎了口氣,“人是注定要受自由之苦的。”


    “哦?為什麽?”


    “薩特說的,誰知道為什麽……”


    完顏康笑道,“裝什麽哲學家。好了,就算我說的不對,你也不要一個人發完火之後跑得不見影子,我們也認識這麽久了,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呢。”華箏想是也想起了那天的激動情緒,笑道,“不好意思,我咆哮馬了。”說完,又自顧自地咯咯直笑。


    “那我們還是原計劃?”


    “你既然找到傻姑了,那下一步當然還是桃花島,可是你知道路嗎?”


    完顏康笑笑,“你不好奇我當時為什麽能派人在古墓附近找到你麽?”


    華箏想了想便點頭道,“哦,是的,再怎麽隱居也要吃飯穿衣,調味料也好針線筆紙也好,也總有要買的生活必需品。”


    “更何況,桃花島上來買東西的都是啞巴,更容易發覺。黃藥師的啞仆每月十五都要到舟山的鎮子上的集市,買些油鹽醬醋迴去。”


    華箏聽了從榻上一躍而起,“十五,那不就是後天了麽。我們趕緊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文絕對不會v,應該不會坑,大約不算更得很勤快


    我寫文慢,大家可以養肥了再看


    3.10修文


    發現抽了,把我2.25留下的補充原文參考情況給抽沒了(╰_╯)#


    再補充一次


    *1參見第二十三章大鬧禁宮


    黃蓉伸手去拿最後一隻碗,忽覺異樣,那碗涼冰冰的似與尋常瓷碗不同,朝上一提,這隻碗竟似釘在板架上一般,拿之不動。


    用力一提,那鐵碗竟然紋絲不動,黃蓉大奇,心想這碗就算釘在架板之上,我這一提之力,架板也得裂了,轉念一想:“莫非架板也是鐵鑄的?”伸中指往板上彈去,隻聽得錚的一聲,果然是塊鐵板。她好奇心起,再使勁上提,鐵碗仍然不動。她向左旋轉,鐵碗全無動靜,向右旋轉時,卻覺有些鬆動,當下手上加勁,碗隨手轉,忽聽得喀喇喇一聲響,櫥壁向兩旁分開,露出黑黝黝的一個洞來。洞中一股臭氣衝出,中人欲嘔。


    黃蓉突然“啊”的一聲,隻見地上整整齊齊的擺著一副死人骸骨,仰天躺著,衣褲都已腐朽。東邊室角裏又有一副骸骨,卻是伏在一隻大鐵箱上,一柄長長的尖刀穿過骸骨的肋骨之間,插在鐵箱蓋上。


    舉起鬆柴又去看那兩堆骸骨,隻見鐵箱腳邊有一物閃閃發光,拾起一看,卻是一塊黃金牌子,牌子正中鑲著一塊拇指大的瑪瑙,翻過金牌,見牌上刻著一行字:“欽賜武功大夫忠州防禦使帶禦器械石彥明。”


    黃蓉再去察看躺在地下的那具骸骨,見背心肋骨有物隆起。她用鬆柴的一端去撥了幾下,塵土散開,露出一塊鐵片。黃蓉低聲驚唿,搶在手中。


    抬頭發現當時說絕對不v,惴惴不安,當時因為沒有簽約,所以覺得是不可能的事


    沒想到形勢變化這麽快,如果我日後食言,希望大家不要責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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