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師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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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延陀的攝圖最先與社爾那交手,結果輸得很慘。他迴來告訴我們,社爾那訓練他的人搶先下馬,射死了延陀的馬。我們草原上的人,差不多生下來就在馬上過活,被人射死了馬,還打個屁啊。得知這個消息,我們都很沮喪。


    我、阿波還有攝圖坐在帳裏商量怎麽對付社爾那,商量來商量去,什麽也沒商量出來。我看看他們,他們倆則看著我。我歎氣,這時候,要是我女人在就好了。


    正想著,我一個手下突然闖了進來,哆嗦著說:“可可可……”


    我不耐煩:“可你媽呀,有話說有屁放,少在這裏嘰嘰歪歪。”


    他咽了下口水,終於說了句完整的話:“可賀敦……來了……”


    我愣了一會才意識到他說的是誰,不由一陣狂喜,衝到帳外。果然看見一路人馬正向我們馳來,而當先穿著紅色衣服的正是我女人。


    跑得近了,女人幹淨利落的勒馬下地。我早已經衝了上去,又驚又喜的抱住她:“你怎麽來了?”


    女人卻推開我:“小心點,別擠到兒子。”


    我一看,她背在身後大包裹裏的可不就是我們兒子?好小子,跟著他娘跑了這麽遠,居然還這麽精神,小臉紅撲撲的,眼睛滴溜溜的轉,真不愧是我們草原上的孩子。


    我一邊笑著解下兒子抱在懷裏一邊數落女人:“這裏這麽危險,你帶兒子來做什麽?”


    女人笑得跟朵花似的:“咱們一家三口,什麽時候都要在一起!”


    我心裏一暖,大聲道:“好,咱們一家三口,什麽時候都在一起!”


    “喂喂,肉麻話等著沒人時再說,也不怕我們掉一地的雞皮疙瘩。”我們身後有人操著半生不熟的狄語插話。


    迴頭一看,是我女人的兄弟,我二舅子。我對二舅子印象不錯,好玩又直爽,比皇帝大舅子對我胃口,所以我和他經常開玩笑,相處得很不錯。不過今天二舅子卻臭著一張臉,我上前拍他肩膀:“二舅子,怎麽了?”


    二舅子沒好氣道:“管好你女人,別沒事整我玩。”


    我問女人:“怎麽?”


    女人給兒子整了整衣服,對我一笑:“我們兄妹的事,你別管。”她斜眼看我大舅子,嗤笑道:“玩不過就找我男人出頭,算什麽好漢?”


    二舅子叉腰做鬥雞狀:“老子什麽時候說過老子是好漢了?老子就是個小人,怎麽樣怎麽樣?”


    他們倆一邊鬥嘴一邊往帳篷裏去,我就抱著兒子笑著看他們吵。


    阿波和攝圖見我女人來了,打過招唿就先迴去了。女人不愛別人伺候,自己很快就張羅好了馬****酒、幹肉、酥酪還有烤餅。我們一家人圍在一起邊吃邊說。說到正事,我女人和二舅子也不鬥嘴了,條理都清晰得很。


    “我聽說之前的戰況對我們很不利?”女人問。


    我點頭:“輸了頭陣,而且現在我們還沒想出怎麽應對他這招。”


    “步兵射程比騎兵遠,也更為穩定。社爾那也不知從多早以前就開始訓練他的人來這手,要破解隻怕不易。”


    二舅子談到正事,狄語就不利索,隻能說中原話,讓我女人翻譯。


    我女人翻譯完了,又白了他一眼,對我道:“下次你們和社爾那交戰,我二哥會帶著中原兵馬和你們一起去。”


    二舅子嚷起來:“什麽什麽?你還真讓我上陣啊?我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女人冷笑:“是啊,我就是知道你才讓你去。你倒說說,咱們兄妹幾人,除了我姐,有誰是省油的燈?”


    “小妹,你不能這麽對你二哥……”二舅子哭天搶地。


    “裝,你接著裝。我倒要看你裝到什麽時候。”我女人對他怒目而視,“自己親妹妹、親妹夫被人欺負,你也袖手旁觀。二哥你可真仗義!你不答應,我就接著整你,今天火燒,明天土埋,整到你答應為止。你自個瞧著辦吧!”


    二舅子半晌沒有說話,不過表情一點也不像平時裏沒個正形的樣。好一會兒,他歎氣:“說吧,要我怎麽做?”


    我女人也平靜下來,慢慢道:“符建雖然奉陛下之命出戰,但出兵以來,他一直遊離在外圍,沒有交戰之意。我要的,就是二哥手書一封,告訴符建與我們合兵一處,共同進退。”


    二舅子皺眉,剛要開口便被我女人打斷:“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主帥是符建沒錯,但阿兄既然派你出塞,定有密敕給你節製專任之權。”


    二舅子無奈的說:“好吧,我寫信給符建。但你要答應我,中原兵馬在後麵壓陣,非必要時不得出戰。”


    女人沒有立刻迴答,而是在帳中來迴踱步。二舅子也不催她,自己喝酒吃肉。我小聲對女人說:“二舅子答應出戰,已經很不錯了。你也別太斤斤計較了。”


    女人搖頭:“我不是要跟他計較,而是……”她歎了一聲,沒說下去。她想了很久,又討價還價了半天,最終和二舅子達成了協議。


    寫完信,二舅子嘟囔:“女生向外,這嫁出去的妹子……”


    我女人一笑,接口:“手心手背都是肉,咱們一家人,小妹不會讓兩位兄長吃虧的。”


    二舅子的話果然好使,符建很快就帶了幾千兵馬過來。雖然隻有幾千人,但我二舅子和女人似乎都很有信心。


    符建當年送我女人出嫁,我們見過。當年的符建看著就一中原書生,現在一見,他一身戰甲,皮膚也曬黑了不少,倒真是像個武夫了。我照草原的習慣和他抱了一下,他轉身向我二舅子和女人行禮。


    我二舅子一副愛理不理的懶散模樣,我女人對符建倒很客氣。我、我女人、符建三人討論作戰方案,二舅子不樂意聽,倒在一邊唿唿大睡。


    符建說:“末將已打聽清楚,社爾那在對陣東鞨時用過同樣的戰法。歸結起來其實很簡單:五人一組,列陣時,四人下馬張弓,一人掌馬。待把對方馬匹射死,再各自上馬衝陣。但社爾那的人訓練有素,配合默契,即便知道他的戰法,也不容易破解。”


    “中原裝備先進……”我女人開口,目視符建。


    符建淡淡接話:“長主應該不會忘了與英王的約定吧?”


    我女人一笑:“我和二哥的約定我自然不會忘。不過閣下有此一言,想必已明白了我的意思,抑或,閣下其實早有準備?”


    符建低頭:“末將惶恐。”


    我一頭霧水,隻好繼續看他們打機鋒。


    女人歎了口氣,輕聲喚:“符建。”


    “末將在。”


    “你要做什麽,我不攔你。但我希望你記住一句話。”


    “長主請講。”


    “北狄人的血同樣是紅色的,他們的命也是命。”


    符建沉默半晌,起身,單腿向我女人下拜:“末將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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