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原本對霍沐雪沒有多大怨恨,她本來就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可霍沐雪的確不爭氣,一次一次的耗盡了霍天的忍耐心。


    最後才將她趕出去。


    安念看老人很可憐,“爸,您一個人孤獨的話,去我們那裏吧!”,說完看向霍駿遠,示意讓他表個態,這老爺子本來就別扭,霍駿遠不開口,他是不會去的。


    霍駿遠這次倒是沒有在耍脾氣,對霍天道,“過去住吧!”。


    霍天突然就笑了,霍駿遠的性格他再清楚不過,如果沒有原諒他,絕對不會同意他過去一起住的,就算安念支持也不行。


    “不了,一個人住自由!”,有這份心,他就很滿足了。


    “那行!”,霍駿遠一點沒有再留戀。


    安念嘴角抽了抽,霍先生搞什麽?!


    由於霍天爺堅持不去和霍駿遠他們住,所以當天晚上,吃過晚飯,一家三口都迴去了。


    日子不鹹不淡的過著,可是對於霍駿遠和安念,那真的是充滿了愛與希望,首先是他們的愛情值日升溫,還有他們的子遇一天天長大。


    霍子遇已經上幼兒園了,讀的是唐震讓唐朝陽開的幼兒園,所以安念完全放下心來,在子遇的再三同意下,兩人準備出國旅遊。


    三個月之後的下午,安念歡天喜地的準備出行的東西,丟了衣服進行李箱,迴過頭問霍駿遠:“要幫你帶剃須刀嗎”


    “你看著辦。”霍駿遠正處理手裏的郵件,抬頭笑了笑,“霍太太總能準備妥當。”


    安念彎彎嘴角笑起來,疊好霍駿遠的衣服放進去,又從書架上撿了幾本雜誌的,嘴裏還念叨著:“路上無聊可以打發時間。”


    “我開車帶你去,我們邊走邊看,隨意一些。”霍駿遠處理好公司的事情,合上電腦,起身將安念圈進懷裏,下巴磨蹭著她的臉頰,“真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好好的呆在我身邊。”


    安念嗔怪的看他一眼:“會被人當成神經病的。”


    這輩子,能遇到霍駿遠,能被他這樣放在心尖尖上疼著,真是三生有幸。


    她能為他做的不多,隻希望他能少為她擔心一些,盡可能的陪他久一點、更久一點。


    “叮咚叮咚”


    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霍駿遠親了親安念的臉頰,轉身去接電話:“喂”


    “什麽時候的事情我馬上過去”霍駿遠語氣沉沉。


    安念心中“咯噔”一聲,趕緊的去看他:“怎麽了”


    “爸住院了,情況不大好,肺、癌。”霍駿遠有些艱難的開口。


    兩人急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霍麗抒和葉澤偉已經趕了過來,幾個人等在外麵,個個一臉焦慮。


    見霍駿遠來了,霍麗抒一下有了主心骨,扯著他的胳膊,還沒開口先紅了眼眶。


    “情況怎麽樣?”霍駿遠皺眉,視線越過眾人落在緊緊關著的手術室大門。


    這次,好像很兇險。


    葉澤偉扶住霍麗抒,看著霍駿遠,沉聲道:“老爺子,隻怕不大好。”


    他向來說話含蓄,這會兒這樣說了,隻怕是真的。


    “我馬上安排醫生。”霍駿遠沉聲道,按了按霍麗抒的胳膊,準備去一邊打電話,“時間還趕得及。”


    霍麗抒抹了一把眼淚,扯住霍駿遠的胳膊,艱難的搖頭:“大哥昏迷之前,說順其自然,別強求。”


    霍駿遠眼神一沉,沉默的站在一邊。


    安念默默站在一側,靜靜的陪著霍駿遠,心中說不出什麽感覺,醫院真是奇怪的地方,生與死都在這裏。


    半個小時之後,手術室大門打開,護士推著老爺子出來,醫生衝著霍駿遠幾個人搖搖頭。


    這些年霍天已經油盡燈枯,能活到現在已經很難得。


    霍麗抒撲在葉澤偉肩膀上,低低的嗚咽,霍駿遠沉默的跟著進了病房。


    霍天依舊昏迷著,霍駿遠靜靜坐在病床病床上的人真的很老很老了,和印象中高大挺拔的男人截然不同。


    他靜靜的躺在那裏,手上的皮膚像是風幹的橘子皮,還有許多的老年斑布在上麵,蒼老的讓人心裏難過。


    其實他也是關心他的吧,隻因為他是他心愛女人生的孩子,可因為種種無奈,他給的關懷有限,卻也努力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職責。


    “他一定不想受更多苦和折磨了。”安念的手輕輕按在霍駿遠肩膀上,溫聲勸道,“爸爸這樣一日一日熬著,我們做兒女的固然心裏安慰,可對他真是折磨。”


    她在電視上看過一個鏡頭,老太太已經吃不下飯骨瘦如柴,孝順的子女給做了手術,在喉嚨上開了一個口子,日日送流食進去,努力延續著老母親的生命。


    卻不知道這樣是更大的折磨,甚至連最後的尊嚴和體麵也沒了,最後,老太太拚著最後一點力氣,扯了自己氧氣管,才得了最後的解脫。


    “其實,我一直怨恨他。”霍駿遠握住安念的手了,淡淡道,“我甚至有些看不起他,連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可現在,生離死別就在眼前,他所能想起的竟全是他對她的好,背著田雲月給他財力支持,知道他要結婚,明明歡喜卻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


    還有母親迴來之後,他歡喜的如同毛頭小夥,扭捏著問能不能在一起


    可現在,這樣一個男人要死了。


    他覺得很難過。


    “他一定知道你現在的心意。”安念忽然覺得言語如此蒼白,隻能輕輕抱住他的肩膀,笨拙的給一點點安慰,“我們好好陪他過最後的日子。”


    霍駿遠抱住安念,將臉頰埋在她心口的位置,久久沒有說話。


    當天下午,霍天就醒了過來,確定自己身上沒再多出什麽手術後的口子,看著霍駿遠滿意的笑了:“算你孝順。”


    “想吃什麽,我讓人做了送來。”霍駿遠語氣別扭,不過其中的關心卻是顯而易見的。


    他扶著霍天坐起來靠在床頭,又拿了軟墊放在腰後。


    “天氣不錯。”霍天看了一眼外麵的如血殘陽,臉上帶著舒朗的笑,看著霍駿遠的眼神有些驕傲,“你很好。”


    霍駿遠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醫生製定了治療方案。”


    說完他想了想又補充道:“不會動手術,隻是調理。”


    說白了,隻是讓霍天能稍稍舒坦一點離開這個世界。


    “還是兒子孝順。”霍天很滿意,“怎麽沒見你媳婦兒”


    “我一個人伺候你不夠”霍駿遠沒好氣道,接著又不客氣道,“她和七嫂迴去燉湯了。”


    雖然父子兩人說話仍舊有些別扭,不過病房裏還是流轉著溫馨和暖意,纏繞著絲絲縷縷的夕陽,彌漫在每一處角落。


    霍天在醫院住了一周,就鬧著要搬迴去住。


    “如果醫生說可以,就出院。”霍駿遠黑著臉丟下一句話,轉身出去。


    安念覺得尷尬,擔心老爺子被氣的暈過去,趕緊道:“他也是擔心您的身體。”


    未料,老爺子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反而樂嗬嗬的擺擺手:“我知道,這小子說話最喜歡口不對心。”


    不過,他還是很驕傲,有這麽一個優秀的兒子。


    “你想去哪邊住”安念見老爺子真的沒生氣,笑著問道,“不如去我們那邊。”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也好。


    霍天眼中閃過希冀,但想到每天板著臉的兒子,可憐兮兮的歎氣:“算了,駿遠不會同意的。”


    “自以為是”霍駿遠推門進來,黑著臉將出院手續放在桌上,看了一眼安念,語氣稍緩,“讓七嫂和李叔收拾了房間出來。”


    安念眼睛一亮,笑眯眯的應下,趕緊出去大電話,留下病房裏大眼瞪小眼的霍駿遠和霍天兩父子。


    從醫院迴來到家,剛好趕上吃晚飯的時候,霍天精神很好,樂嗬嗬的吃了一碗雞蛋羹,還和阿慶叔下了兩盤象棋才覺得累了去休息。


    霍駿遠迴到臥室,見安念捧著手機看的認真,好奇的問道:“在玩什麽”


    “查查食譜。”安念眼神閃了閃,放下手機,倒了一杯熱水遞給霍駿遠,拉著他的手輕聲道,“剩下的日子,就讓老爺子高高興興的。”


    霍駿遠“嗯”了一聲,抬手理了理安念耳邊的碎發:“答應你的旅行,要暫時擱淺了。”


    “我們去或者不去,山水景色都在那裏。”安念笑道,盡量幫著舒緩霍駿遠的情緒,“你安頓好公司的事情,每天早點迴來,老爺子盼著呢。”


    這些日子,老爺子越來越依賴這個兒子,總恨不得人時時刻刻在眼前,有時候睡醒見不到霍駿遠,總要來來迴迴的問許多遍。


    “明天有一個會,以後我會在家處理事情。”霍駿遠開口道。


    安念也不多說,靜靜的陪在一側,眼睜睜看著身邊親人一日日枯老下去,自己卻無可奈何,心裏一定很難過。


    唯一慶幸,她陪在他身邊。


    時間過的飛快又煎熬,轉眼間,新年要來了,霍天的身體卻是一日不如一日,每天有大半時間都在昏睡,即使醒來,也沒力氣說上幾句話。


    “將家裏布置的熱鬧一些。”安念叮囑吳嫂,輕聲道,“老爺子看著也高興。”


    或許,這是老爺子最後一個新年了。


    吳嫂歎了口氣:“當初大小姐就是不願意讓少爺看著她一日日衰老、慢慢死去,才會離開的。”


    可憐天下父母親。


    “她去世的時候怎麽樣”


    吳嫂和安念迴頭,霍駿遠正用輪椅推著霍震霆出來,老爺子看著七嫂,渾濁的眼中閃著亮光,“你多跟我說一些她的事情,有許多,我都不記得了。”


    吳嫂看向霍駿遠,見他衝自己點頭,才過去接過輪椅,推著霍天到窗邊,隔著大大的落地窗,看著外麵飛舞的雪花和大紅的燈籠,年味倒是很足。


    “大小姐去的時候沒遭罪,很安詳。”吳嫂輕聲道,看著外麵有些失神,聲音顯得更輕更柔了,“她說這輩子過的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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