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距笑著道:“化龍啊,你也太謹慎了!叛匪沿途的作法,不過是要延緩我軍進軍的速度。巴西遲早會拿下的,咱們就給他一點喘息的時間。這個黑炭也是叛匪的一個重要角色,滅了他再攻巴西,也不為遲!”


    湯化龍道:“將軍!屬下恐敵軍在使什麽詭計,還是小心為上!咱們不如退迴白石鎮,先打通與李將軍騎兵的聯係,再作打算。”


    王距冷笑:“哼!化龍,你竟叫我退兵白石鎮?那不如退到廣嶽去,那裏更安全!現在這股叛匪逃往山下,而山下是河穀平壩,正好展我軍所長!縱然叛匪在那裏設有伏兵,我等又有何懼!”馬鞭一指:“追!”


    張黑虎在前麵逃,王距在後麵追,相距不過兩箭之地。追出七八裏路,卻見前方已是滔滔碧水。王距哈哈大笑:“黑炭!看你等還能往哪裏逃?!”


    驀見岸邊轉出數十條小木船,張黑虎等人迅即上船離岸。王距喝令兵士疾趕到江邊,亂箭射去,卻隻“撲撲撲”掉進江水中。敵船已去得遠了。


    王距望著浩浩江水,正在懊喪,忽聽那黑炭在船上高喊:“兔崽子!你等中計了!趁早向你家黑爺爺投降吧!”船上眾人跟著大叫:“你們中計了!快快投降吧!”


    王距心中一緊,警惕地望向四周,卻沒有一絲異狀。王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爾等虛張聲勢,能嚇住本將軍麽?來呀!在附近搜索船隻,咱們就在此渡江,一定活捉那黑炭,還可出其不意,從南路北上,偷襲巴西!”


    半個時辰過去,派出的兵士迴報,根本不見船的影子,而且,也不見人的影子!


    湯化龍道:“將軍!情形不對,咱們快撤!”王距輕笑:“嗬,這些叛匪,能奈我何!既然無法渡江,就折迴去,抄小路殺向巴西!”


    王距率軍返迴,至煙霞山下,遠遠望見山坡上旗幟招展,一層一層全是叛軍的人馬。湯化龍道:“將軍,咱們真的中計了!”王距卻不屑地說:“化龍不必擔憂!他們要想把所有的出路封死的話,至少也得二十萬人馬!叛匪能有這個實力嗎?絕無可能!咱們往下麵去!”


    王距率眾往下,行不到數十丈,前麵竟也是一條大江攔路!再折往右行裏許,前麵始終橫陳著茫茫江水。[..tw超多好看小說]


    王距的心這才開始往下沉,他命一名校尉騎馬繞江邊探查。一個多時辰後,校尉驅馬迴來報告:其它地段全是臨江,隻有這一百丈左右才與陸地相接。


    王距拿出地圖,三兩下把它撕得粉碎,而後大聲下令:“埋鍋作飯,下午全力出擊!”


    此時,劉若風、馬芸正站在煙霞山頂,俯視著牛肚壩,官軍的舉動全在他們眼裏。


    按劉若風與虛無子等商定的計劃,蔡九已於昨夜將牛肚壩的幾十戶百姓全部轉移,糧食、牲畜一同轉走,大小船隻一律征用,留給王距的是一座空壩子;張黑虎完成誘敵任務後,率部在江對岸巡守,防止官軍強行渡江;由厲雄率一萬人馬隱伏於山林,讓王距入甕後,搶占有利地勢,搶修工事,堵住“牛肚”,困死王距;屈大力率所部阻斷白石穀後,退居金靈山,擔負偵察、騷擾的任務;其餘的人馬由虛無子帶領,退守江東,作好與荀泉主力作戰的準備。


    剛入未時,王距就率官軍展開了困獸之鬥。因為王距明白,要突圍必須趁早,若被困上兩天再來衝擊,則士卒恐早已鬥誌全無。


    劉若風在山頂歎道:“這個王距,熟知兵法,就是太過驕狂了。”馬芸道:“風哥,你是不是象對孫承那樣,又想收服這個王距吧?”劉若風微微搖頭,也不知他的意思是不想收服,還是不能收服。


    義軍鏟除了大小山路,原來的山徑都變成了陡壁,高約近兩丈,並在各層山坡上挖出了簡易戰壕。


    王距指揮官軍集中攻擊左側、也就是來時那條道路一線。官軍還未接近坡底,義軍箭雨瀉下,官軍第一波人馬便死傷過半。[..tw超多好看小說]第二波再上,往上發箭,義軍躲入戰壕,官軍趁勢沿壁上攀。但坡壁又陡又高,要攀上來極為不易;義軍使長矛長槍,官兵攀不到半途,便被搠將下去。第三波,官軍使出攻城的雲梯,攀沿而上,但能進入義軍陣地的,廖廖無幾;厲雄指揮義軍在第二梯層居高放箭,更是極大地抑製了官軍的攻勢。義軍防線沿山勢而設,有的地方是三層防線,有的關鍵之處有四層防線,官軍要想突擊出來,可謂難比登天!


    但官軍在王距的親自督戰下,不管陣前丟下的屍體有多少,真的是前仆後繼,一波接一波地往上猛攻!後來,竟在這一點突破了義軍第一層防線,第二層防線也告急!


    厲雄準備將一千預備隊派上增援,力圖將官軍趕出陣地。這時,劉若風派一名衛士前來傳信給厲雄,要厲雄注意右側敵軍的動向。原來,劉若風在山頂觀察到,官軍有大隊人馬悄悄移動到了最右一側。王距玩的是聲東擊西的招數!


    得到劉若風的警示,厲雄隻派了五百人反擊,另派五百人從山脊上到達右側。準備從右側突擊的湯化龍見義軍識破了己方意圖,便放棄了攻擊,率兵退迴。


    這一邊,義軍得到補充,居高打擊官軍,很快奪迴了丟失的陣地。


    這場激戰,打了近兩個時辰,官軍丟下一千多屍體,無功而迴。義軍方麵,則隻是傷亡兩百來人。如血的殘陽照射著堆滿死屍的戰場,恐怖而陰森。


    劉若風估計,經過這番猛攻加詭計而不能得逞,王距應不會再行強攻,而會想其它的辦法。他通告厲雄,夜晚要加強戒備。


    王距於牛肚壩的中央安營紮寨。眾將士士氣低落,他們已明白眼下的處境。湯化龍意識到事態的嚴重,吩咐部屬節約口糧。


    王距、湯化龍商議對策。王距黯然道:“化龍,我沒有聽你的忠告,以至有今日。真是對不住了!”湯化龍心知,突圍出去的機會十分渺茫,但他仍得給王距打氣:“將軍!事情還沒有到絕望的境地,隻要咱們布好防線,堅守不出,叛軍也奈何不了咱們!等援兵一到,裏外夾擊,必能將叛軍擊潰!”王距歎道:“唉,咱們能堅守幾日?援兵?恐怕更難指望!化龍啊,我想,咱們能否自己造船,從水上遁走?”


    湯化龍想了想,答道:“將軍!這個辦法不行!”“為什麽?”王距焦急地問。湯化龍道:“我看了一下這裏的情況,老百姓住的多是草房,沒有多少木料,而野外草木雖茂,卻是些不成材的雜樹。再者,咱們沒有熟練的工匠,就算有充足的木材,要在短時間內建造出能載萬人的船隻,也隻能是水中之月,虛無飄渺!”


    王距泄氣地道:“那怎麽辦?就這樣坐著等死嗎?”湯化龍道:“將軍!不能造船,咱們就做簡單的,先紮些木排試試吧。”


    次日淩晨,山穀、河壩飄蕩著濃濃的白霧。趁著霧氣的掩護,王距率軍仍從左路強攻,聲勢比昨日更為淩厲。但義軍占盡地利,有備而戰,使官軍再遭重創。


    湯化龍督促其餘兵士拆房、砍樹,做起簡易木排。半天時間,幾乎用盡了能找著的材料,做出了七十餘艘小木排。放到江邊試試,每艘能載二十多人。湯化龍算一算,這些木排最多也就能載一千五百人左右。他無奈地搖搖頭。


    王距退到江邊。他要湯化龍趁著大霧,帶隊先走。湯化龍又要王距先走,自己留下堅守。爭了一會兒,湯化龍停下來,望著霧氣橫鎖的江麵,憂慮地道:“將軍!你是主將,本該讓你先脫險。不過,咱們先不要爭誰走誰留,能否走得了,還未可知。”


    湯化龍令十艘木排,各載二十名兵卒,緩緩朝下遊漂去。


    這些北方兵不習水性,在木排上先是站著,漂到江心後,一個個全都趴倒在木排上,很多人嘔吐不止。濃霧中,十艘木排漸行漸遠,在岸邊已然看不清了。


    王距道:“化龍,你帶人快走吧!”湯化龍道:“且慢!再等等。”


    忽聽前方霧中傳來一陣大笑,一個粗嗓門兒道:“這些龜兒子給老子們送大禮來了!龜兒子!再多送些來呀!”――是張黑虎的嗓音。


    湯化龍咬緊牙,閉上了眼。他清楚,這樣漂下去,簡直無異於送羔羊入虎口!他下令,把剩下的空木排全部隨水漂去。


    此後,官軍再無任何行動。王距成天抱著酒壺,喝得酩酊大醉,不管營中之事。湯化龍雖偶爾到處走走,卻是急在心裏,毫無辦法。


    將校的戰馬早已殺了充饑,草根、樹皮全被吃光。有人在江邊捕撈到幾條梭魚,毫不猶豫地嚼著生吞下去;但是,在大河中捕魚,可不是這些北方兵的長項。兵士隻得將束身的腰帶也解下,扯了帳篷當柴,把皮帶煮了吃。最後,蟲蟻老鼠也成了難覓的美餐。


    偏偏老天這時下起了陰雨,寒風怒號,刺骨浸髓。這時,他們才後悔拆了百姓的房屋,營帳也大多被當作柴禾燒掉,現在連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沒有了。一萬餘官軍,真是到了饑寒交迫的地步!卻哪裏見援軍的影子?


    到第六天,義軍用箭射下大量勸降書。識字的兵士看了,各自悄悄揣起;不識字的兵士則交到長官那裏。湯化龍收到很多張勸降書,他不敢交給王距,因為他知道,王距是個非常自負的人,要他投降,那是難上加難。


    當晚,便有不少兵士按勸降書上約定的暗號悄悄投奔到義軍陣營。次日,湯化龍清查人員,一夜間少了六百多人。這種情況,他不敢再瞞著王距,作了匯報。半醉半醒的王距怒不可遏,喝道:“把叛逃者統統殺掉!”湯化龍費了不少口舌才讓王距明白,“叛逃者”是殺不掉的,現在的問題是怎樣防止更多士兵的叛逃。王距下令:“殺不了叛逃者本人,就殺他的長官!叛逃一人殺什夫長,叛逃五人殺百夫長!”


    王距此令一下,還真管用。那些什夫長、百夫長加強了對部屬的看管,再加上有些士兵不願連累其長官,所以,此後向義軍投誠的人大為減少。但是,兵卒不堪忍受折磨,投江自盡的人數卻不斷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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