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杜奇的意料,嚴蒿兩手一攤接著道:“隻此兩件對我們雙方皆有利無害之事,還望公子一意達成千萬不要推辭!作為迴報,或者說是條件也可,往後的兩年內,我的人絕不會無故有意為難各位,如果有人膽敢打著我的旗號故意來找你們的麻煩,你們盡管殺無赦!”


    杜奇沒想到嚴蒿找他來這密室中所談的竟是是此事,這正是他剛剛湧起的一種想法,聞言不由喜出望外,但他仍有些不信地道:“閣老此話當真?”


    嚴蒿正色道:“絕無虛假!”


    杜奇沉吟道:“如果閣老在此期間所行之事有違我道、佛二教的宗旨和責任,是否便算閣老故意為難我們呢?”


    嚴蒿笑道:“這是當然,否則,我何必還要多此一舉呢?”


    杜奇疑惑地道:“以閣老的權勢,為何還要如此行事呢?”


    嚴蒿似有些忿然地道:“實不相瞞,我因沒有按天地教之人的要求取天下而代之,他們便欲除去我另樹新人,為了應付他們,我才不得不與貴方和談,但想來貴方也絕不會輕易放過我,所以,我們的和談隻是暫時的。”


    微微頓了頓,嚴蒿接著道:“跟隨我的人中有大部是當初天地教派來保護和監視我的,其中一部分確實誠心在保護我,而另一部分卻隻忠心於天地教並不聽命於我,所以,往後兩年內凡是主動來找你們麻煩的必是不聽我號令抑或是冒我名而行的卑鄙小人,這些人,想來也是你們所不容之人,殺之並不足惜。”


    杜奇道:“說實話,以閣老的所作所為,我實在不想答應你的要求,但為大局想,隻要閣老說話算話,我又無理由再看著他們與你糾纏讓天地教漁人得利;至於跟著我來拜訪閣老之人,她們並非我的隨從,若要我將她們全部帶出京城,則要請閣老答應我一個條件方可!”


    嚴蒿微微一怔後才歎道:“我早知此事難辦,唉!請公子說說你的條件,隻要不是太苛刻,我將盡量滿足公子的要求。”


    杜奇道:“閣老手下‘毒心太歲’左三同作惡多端,與我隨行的一位姑娘有殺父滅家之仇,所以,請閣老將左三同交給我們處置!”


    嚴蒿聞言明顯地鬆了一口氣,但他卻拒絕道:“左三同對我雖無大用,但他畢竟是我的人,如果我直接將他交給公子,公子叫我如何麵對其他人?此事想必公子也不會這樣做,如果公子要與他公平決鬥,我可代他應承下來,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其實杜奇要的就是這個結果,他見嚴蒿主動提出,於是爽快地應道:“好,現在我們還不是他的對手,三年,三年後的八月十五我與他在泰山之巔決鬥,無論勝敗,我們與他的仇怨一筆勾銷,決不敢為此事再去找他的麻煩!”


    嚴蒿滿意地笑道:“好!我們一言為定……”


    忽然,“咚!”地一聲由上麵傳來打斷了嚴蒿的話,隻聽陸炳的聲音緊接著響起道:“這箱中有八百九十七兩黃金,七千六百兩銀票,再加上這些珍貴玉石、古玩和名人手跡以及那三千兩銀票,折合黃金應該有三千餘兩,雖不夠數,但我已盡力,請世賢網開一麵先放俞大猷,所差數目容我日後補上如何?”


    嚴世蕃譏笑道:“剛才陸大人不是自信滿滿的,即使砸鍋賣鐵也要讓我滿意放人嗎?為何現在尚未夠數又來求我這個一文不名的白丁呢?哈……”


    嚴世蕃的笑聲未了,忽聽一串串聲音由遠及近地道:“徐大學士求見!”


    隻聽嚴世蕃咕噥道:“他來幹什麽?快抬進去!有請徐大學士!”


    嚴世蕃顯然沒有料到大學士徐階此時到訪,想來他可能有些忌憚徐階,不敢推搪不見,所以連忙吩咐下人將陸炳帶來的箱子抬走。


    估量上麵廳中情形,剛才陸炳離去之後嚴世蕃一直呆在廳中,這麽久居然未出任何聲音,即使有些細微聲響,杜奇因隻顧思索問題與嚴蒿交談也未曾留意到,要不是陸炳及時返迴,杜奇幾乎忘記了上麵廳中還有一出戲。


    聽到嚴世蕃的話,杜奇仍然有些為陸炳難過,不經意間向嚴蒿望去,隻見嚴蒿仍然麵無不豫之色,好似此事與他毫無關係一般,可能是他與杜奇的交易已經達成,臉上滿是得色,顯是心情舒暢至極,對徐階的到來也無動於衷,好似此刻天塌下來他都會毫不在乎。


    思量間,忽聞一人爽朗地笑道:“聽說錦衣衛陸大人破例與嚴公子相會商談要事,徐某一時忍不住好奇來瞧瞧熱鬧,沒打擾兩位的雅興吧?”


    嚴世蕃笑迎道:“徐大人說笑了,不才隻是請陸大人過府來喝杯清茶聊聊天,哪有什麽事情商量?哈!徐大人才是真正的稀客,快快請坐,奉茶!”


    陸炳卻道:“徐大人來得正好,陸某此來確有要事相求世賢代為辦理,徐大人來了正好為我們做個見證。”


    徐階仍然笑道:“不知是何等大事竟勞兩位如此鄭重以對?”


    似擔心陸炳將所有的事毫不隱瞞地全部道出,嚴世蕃搶先道:“實不相瞞,陸大人帶來三千兩銀票,令不才代為打點關節,以救俞大猷出獄,徐大人認為此事可行否?”


    徐階並未直接迴答嚴世蕃的話,而是似有些意外地道:“哦?竟有此事?想必你們已經談妥了吧?”


    嚴世蕃又道:“還沒呢,陸大人曾許言事成後請不才喝酒,因不才向少與陸大人交往,擔心陸大人事後耍賴,所以不才尚未應陸大人之請。”


    徐階道:“陸大人,此事果真如此?”


    頓了頓,陸炳才道:“世賢所言不虛。”


    徐階笑道:“這好辦,徐某既然至此又知此事,自當為兩位做個見證,俞大猷出獄後必定責成陸大人請嚴公子喝酒,如果陸大人耍賴,便由徐某請嚴公子喝酒好了,不知嚴公子意下如何?”


    嚴世蕃亦笑道:“有徐大人擔保,不才自當竭力而為,想來陸大人也不好意思賴賬!陸大人,你沒有忘記剛才的諾言吧?”


    陸炳信誓旦旦地道:“陸某向來一言九鼎,何時有過虛言?世賢盡管放心!”


    杜奇知道陸炳和嚴世蕃所言並非隻是請喝酒這一件事,還有陸炳此時未湊齊的兩千兩黃金,想來嚴蒿也必知其情,可他仍然毫無反應,想起這一對狼狽為奸的父子,杜奇的氣便不打一處來,剛剛好轉的心情不由又變得惡劣起來。


    許是見杜奇麵有不豫之色,嚴蒿忽然問道:“公子可都聽到了?”


    杜奇一時不明嚴蒿言下之意,不解地道:“閣老言下之意是……”


    嚴蒿居然歎道:“小兒自幼聰明伶俐,可他卻不學無術,成天隻知吃喝玩樂,我看他尚有些小聰明,便破格提拔他做我的助手,讓他參與國事,我們父子因此被世人戲稱為‘大小丞相’,想來那是何等的榮光?!唉!可小兒卻欲壑難填不知天高地厚,竟打起翻天印來,為奪取我手中那點權利不惜暗中投靠天地教,所擁黨徒大都是一些忘恩負義無惡不作之徒,想我嚴蒿一向廉潔奉公,不曾想卻生出這等逆子,這怎不叫我傷心難過悲憤欲絕?”


    望著杜奇,嚴蒿接著道:“公子別不相信我的話,試問古往今來哪一個一品大員不是妻妾成群?可我就隻有一位結之妻,從未娶過一位侍妾,更未到外麵花天酒地胡混過,其它方麵,我也從未鋪張浪費,所有這些,公子皆可輕易地查個清楚明白。”


    聞言,杜奇不由大感意外,看嚴蒿初時所言,並未準備向他透露這一情況,而今嚴蒿卻在他麵前直言不諱,由此可見嚴蒿心中的無奈和憤怒,想來他們父子相鬥已不止一日,如今可能已到針鋒相對生死立見的關鍵時刻。


    按理說,大奸賊嚴蒿遭遇此等報應是大快人心之事,可此刻杜奇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心中反升起一絲同情,竟生出欲助嚴蒿一臂之力之意,忽然念及嚴世蕃可能在嚴蒿身旁布有眼線,而這眼線必是嚴蒿最為信任之人。顯然,暗中那位高手無疑便是嚴蒿最為信任之人!如果暗中那位高手是嚴世蕃布在嚴蒿身邊的眼線的話,那他們今天的約定將是他們的桎梏,反給嚴世蕃和天地教以可乘之機,為消除以後諸多意外,杜奇不得不提醒嚴蒿道:“此乃閣老的家務事,沒必要向我提及,此事如果傳到令公子耳中,將不利於我們大家。”


    聽到杜奇如此言語,嚴蒿明顯地又是一怔。僅隻是微微一怔,嚴蒿便毫不在意地笑道:“公子放心,此地極為隱秘,小兒並不知情,即使他知道我們在此相談,也無法令人來竊聽。”


    杜奇見嚴蒿根本不以他的話為意,唯有苦笑道:“我隻是信口說說而矣,既然然閣老如此自信,就當我沒說好了。”


    盯著杜奇,嚴蒿忽然問道:“公子是什麽時候覺尚有他人在側的?”


    杜奇實話實說道:“剛剛坐下來時便有所覺,隻是不敢肯定而已。”


    杜奇話音剛落,忽然一串激蕩人心的優美旋律響起道:“公子的感覺靈敏大異常人,看來必定身懷絕世神功,嗯,不錯!不過隻是火候尚淺,如果假以時日,天下將無敵手矣,看來左三同有難了。”


    話聲剛剛響起時,杜奇忽覺身側氣浪澎湃,顯是暗中那位高有所行動,急切間尚未聽清楚那人所言何意,隻以為那高手終於忍耐不住向他動攻擊,一股中伏被襲的意念倏地升起,心中惶急間正待有所反應時,隻覺眼中光影一閃,那高手已掠過他的身側,直向嚴蒿撲去。


    杜奇尚未來得及緩緩氣,猛地覺嚴蒿似根本沒有覺有人正欲向他動攻擊般毫無防範之意,而他又欲救無力,杜奇本已高高提起的心不由又猛地往上一蹦,要是嚴蒿被這位高手擊斃,這筆賬必定會算在他的頭上,嚴蒿的手下和天地教徒必定乘勢而起,再加上虎視眈眈的異域邪教,那局麵定將無法控製,勢必導致天下大亂。


    驚惶間,突覺那高手並未向嚴蒿動攻擊,而是俏生生地玉立在嚴蒿身側的一張椅子前,此時那人的話尚未落音。


    見那高手並未有進一步的行動,杜奇終於緩過氣來,但一顆心仍然狂跳不止,定睛細看時,隻見一位一身白衣的女人隨著話聲似幽靈般地現身室內,在杜奇的感覺中,好象她本來就站在那裏從未移動分毫似的。


    美妙的旋律仍在耳旁繚繞,那女人已儀態萬千地轉過身來,隻見她看上去年約四旬,一臉素妝,更不見戴有任何飾物,但在夜明珠的光芒照射下卻顯得雍容華貴、氣質高雅,那成熟的女人風韻令人不自覺地想入非非,就連杜奇也不由為她的風儀所傾倒。


    杜奇沒想到在暗中隱伏的高手居然是一個女人,而且是這麽一個攝人心魄的美貌女人,杜奇不明白以嚴蒿之精敏為何會深信這麽一個女人,竟然冒失地令她暗藏一旁而不加絲毫防範?皆因男女間的事最為複雜,最親密最牢不可破的無疑便是夫妻關係,而嚴蒿自言並無侍妾更無外遇,嚴世蕃卻妻妾成群風流成性,明眼人不用想也知這女人必定不是能耐住寂寞之人,所以,這女人極有可能便是嚴世蕃的人,她此時沒有進一步的行動並不能斷定她等會不動手,如果這女人猝然難,即使合他與嚴蒿之力也必是兇多吉少之局。


    正暗自思量間,忽聽嚴蒿笑道:“公子,這是拙荊玉堂;玉堂,還不見過杜奇杜公子!”


    玉堂應聲向杜奇深深一福,嫣然道:“妾身歐陽見過杜公子!”


    聞言,杜奇不由大感詫異,想那嚴蒿已年近八旬,因身具深厚內功方顯得如年約五、六十般,沒想到嚴蒿的結之妻、嚴世蕃的生母看上去居然比嚴世蕃都還要年輕,所以剛才杜奇才有她可能是嚴世蕃的人的想法,此時得知她竟是嚴蒿的結之妻,心中所有的疑慮瞬即冰釋,連忙還禮道:“杜奇見過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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