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女子一身簇新的雙蝶戲花淡粉色雲錦裙,外披銀狐輕裘披風,挽著婦人的發髻,上簪一支紫晶鑲鑽繪華勝、一支孔雀開屏金步瑤,眉眼精致,竟比小的時候還有風流俊俏上許多。


    “容兒、重獻,這是要去給聖上請安嗎?”元香先開口笑問。


    綺容與韓重獻已經施禮完畢,聞言皆是臉一紅:“是呢。”


    東方瑤有些驚訝:“容兒都長這麽大了,乍一看還真沒瞧出來呢!”


    綺容頭一低,臉更紅。


    東方瑤又瞅了一眼意氣風發的韓重獻,心道:這兩人站在一起,當真是對璧人一般。


    元香道:“你那段時間生產不知,容兒和重獻已經在半個月前完婚了。”


    綺容妙目不住的打量東方瑤,似是有話欲說,元香知雅意,對韓重獻說道:“到一邊來,表姑有話問你。”


    韓重獻應是,跟著元香到了一邊去。


    待兩人離開,綺容眼圈立時紅了:“許久不見瑤姊姊了,這幾年你還好嗎?”


    她聲音有些抖,東方瑤其實也不太明白她為何情緒會如此激動,隻覺得綺容似乎有些變了,變得溫婉大方了,可是這種變化不僅沒有令她感到欣慰,反而失落和難過。


    “我很好,你莫哭,怎麽哭了呢?我們好好說會兒話?”東方瑤語氣溫柔,她從腰間抽出一塊帕子為她拭淚。


    綺容情緒逐漸平複過來。


    她低聲道:“不知道為什麽,最近愈發多愁善感了,倒是要姊姊看笑話了……聽說姊姊生了個小娘子,隻托人送了禮物去,一直怕叨擾姊姊,是以一直沒去,還求你莫要怪罪!”


    東方瑤目含憐惜,小的時候綺容就對她諸多親近,這大半個月沒上門,怕是也有自己的苦衷罷,想來潁川王和成國公的關係哪裏會有那麽容易重圓?隻怕是韓宿襄不給她擺好臉罷了!


    “那個不打緊,我且問你,重獻對你可好?”韓宿襄也就罷了,主要是韓重獻對她好,她才放心。


    不過想著兩人青梅竹馬,雖說小時候綺容對韓重獻不太上心,可現在她也長大了,很多事情應該也想明白了。


    綺容無聲低頭,“他對我很好,真的很好。”


    可不是她想要的好,隻默了一瞬,綺容忙笑著抬起頭來:“阿爺和阿娘要我見著姊姊一定要道聲謝,其實不必他們說我也曉得,在潁川那麽久,姊姊還時不時的照拂我們,都說日久見人心,姊姊對我也是真心實意的好,我倒想不出來該如何報答了!”


    她這番話說的很誠懇,也很無奈。


    如若阿爺還是當初的身份,哪怕隻是一個親王,多少禮、多少情都還得起,可如今呢,阿爺還要忍著憋屈將自己嫁給韓重獻……


    綺容心底失落,麵上卻並未表露出來,隻是笑著說道:“姊姊如今生活美滿,容兒實在想不出如何報答姊姊了,要不姊姊說一個?”


    “你這丫頭,何時如此促狹了!”東方瑤輕輕點了她的額頭,“我哪裏要你的報答,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你若是非要還,那才俗氣呢!”


    兩人又說了一迴,東方瑤才拍拍她的手,輕聲道:“去罷,莫要重獻等急了。”


    綺容脫口就道:“他才不會急!”


    他不敢急?


    東方瑤呡著唇一笑。


    說完綺容的臉又紅了,她在心裏小小的鄙視了自己一把,努力擺出一副溫婉賢淑的模樣,盈盈施禮:“那容兒先走了。”


    綺容繼續和韓重獻去蓬萊殿。


    韓鴻照這段日子閑,身子懶懶的,是以總願意窩在蓬萊殿中,兩人來了,便打發靈芷端來攢盒和各種糕點招待,問東問西。


    自從父親被貶,後來表兄義陽郡王被賜死,綺容對韓鴻照再也沒了年幼時那般尊敬之情,保留了十分的敬畏,韓鴻照問長問短,綺容惶恐著一一答了。


    韓鴻照不以為意,以為是長大了,行事也穩妥了,反誇道:“容兒做的很好,重獻娶到好媳婦了。”


    韓重獻幫綺容綺容接了不少話,當然知道綺容心中所想,好在他是男孩兒,對於這些事看開許多,便笑道:“婚事是陛下做的主,自然是陛下慧眼如炬。”


    韓鴻照連連點頭,想起兩人小時候哪怕是坐到一處都能鬧的不停,如今卻安安穩穩的成婚至今,不免心都的鬱鬱也被衝淡了許多,又頷首囑咐了綺容一迴,正說著,卻聽殿外有人稟告成國公來了。


    綺容攏在袖中的手無端一抖,韓重獻麵上的笑容滯了一下,韓鴻照隻是從小榻上正的往下一瞥,便可窺見端倪。


    韓宿襄大步走進來行禮:“進過陛下,陛下萬福。”待有人請座,他一屁股挪上去,撥弄了下麵前的果盤:“陛下這些日子身子如何,侄兒擔心著呢!”


    韓鴻照不以為忤,或者說她早就習慣了,“哪裏有什麽事,就是冬日天寒,懶得往外跑罷了,禦醫來調理了飲食,不過幾日待身子受用些,我再行宴熱鬧熱鬧。”


    韓宿襄咬了一口果子,側眸瞥向一邊:“大魚大肉才好,侄兒看您都瘦了!”


    兩人這麽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小輩兒也不好插言,故而韓重獻請辭道:“父親慢坐,兒帶著容兒想去太液池轉轉。”


    韓鴻照微一抬下巴,淡道:“去罷。”


    待兩人手牽著走出去,韓宿襄忍不住嗤笑一聲,眼中的輕蔑很明顯。


    韓鴻照沉下臉來斥道:“你看看你,好歹也是做阿翁的人,何苦不給兒媳好臉色瞧?”


    韓宿襄不在意道:“姑母此言差矣!兒媳身份尊貴著呢,兒不過是個小小的國公,她將來可要做公主呢!”


    韓鴻照見他頗為不屑,知道他暗喻太子之位之事,不由皺眉道:“你瞧你說這話,多酸!既然四郎是我親生子,凡事皆講究嫡庶尊卑、長幼有序,百年之後我不將皇位給他,又能傳給誰?”


    “陛下您是姓韓,大虞都要尊您一聲女皇陛下,難道您願意看著自己打來的這大好河山又還給李氏子孫?”


    “那又如何,韓氏子孫凋零,難不成我百年之後要將皇位再讓韓氏?”


    韓宿襄隨口接道:“有何不可,隻是看您願不願意罷了!”


    韓鴻照微微一頓,目光幽深起來。


    “咳咳!”韓宿襄說完了話才覺得失禮,既然女皇都說韓氏子孫凋零,那麽眼下這皇位就是要傳也隻能在他和韓宿遷之間來選了,說這種話,倒真是有點自賣自誇的嫌疑。


    韓鴻照依舊無語,她躺迴隱囊上,眯眯眼:“你迴去罷,我勸你一句,不許為難綺容,但凡要我聽到任何風聲唯你是問!”


    韓宿襄不敢再說別的,忙點頭哈腰,跨出門檻兒來的時候,心中卻是愈想愈鬱悶。


    憑什麽他身為女皇最為倚重倚重的侄兒,不能繼承女皇的皇位,難不成這好容易到手的皇位,還有拱手讓人的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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