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濤看著兒子,沉聲道:“宮裏和王府差不多,處處險惡無比,人人皆生著一雙富貴眼,尤其是陛下和皇後身邊的太監和宮女,這些人你必須好好打點,一點都不能懈怠!”


    林佳黑泠泠的鳳眼如暗夜星子一般:“爹爹,我沒錢啊!”


    林濤:“……”


    他就知道林佳定是這句話,早做好準備了。


    林濤拉開書案的抽屜,拿了一個錦匣遞給了林佳:“這是明年上半年的花銷,下半年等我攢齊,再派人給你送去!”


    林佳接過錦匣,心裏忽然有些沉重:“爹爹,我迴去了。”


    林濤怔怔看著林佳細瘦的身條,心裏空落落的,半日方道:“我不敢往你屋子裏放人了,你堅持到京城再說吧!”


    林佳答應了一聲,慢慢退了下去。


    當天晚上,原該來鴻禧院陪李王妃的林濤並沒有過來。


    李王妃枯坐在正房明間,半日沒有動。


    雪梨有些擔心,悄悄沏了一盞楓露茶放在一邊,輕輕道:“王妃,喝點茶潤潤口吧!”


    李王妃端起茶盞飲了一口,這才低聲道:“王爺今晚去哪裏了?”


    雪梨低聲道:“方才蓮姨娘命人傳來消息,說王爺今晚去了萍姨娘房裏。”


    李王妃心中恨極,抬手把手中的茶盞摔到了地上。


    聽到茶盞摔碎的“哢嚓”聲,雪梨身子一動不動,臉上表情也依然如舊。


    兩個小丫鬟迅速走了進來,輕手輕腳收拾了地上的殘局。


    雪梨正要說話,忽然聽到外麵傳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忙抬眼看了過去。


    黃杏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屈膝行禮後急急道:“王妃,方才外書房的那人傳來消息,王爺告訴二公子,說陛下已經命人傳信,讓二公子年底去京城!”


    李王妃聞言,臉色當即漲紅,嘴唇微微顫抖,半日方道:“怎麽?林佳還想繼承帝位做皇帝不成?”


    雪梨忙道:“王妃,您不能再忍了,你再不出手的話,若是林佳做了皇帝,三公子,您,還有李氏家族,怕都保不住了!”


    李王妃思索片刻,沉聲道:“事到如今,我們不能不出手了……”


    第二天上午,青州知州夏誌清的夫人坐著轎子來到了興平郡王府,徑直到了鴻禧院來見李王妃。


    李王妃陪著夏夫人說了大半日的閑話,見已經醞釀得差不多了,這才含笑道:“夏夫人,以前見了你家的曼翎,我喜歡得很,還想著要為我家阿佳求娶你家曼翎,誰知……唉……”


    夏夫人的那個富貴心已經被吊了起來,忙問道:“王妃,怎麽了?”


    李王妃搖頭歎息了幾聲,就是不肯說。


    夏夫人糾纏了半日,李王妃才神秘兮兮道:“我告訴你個秘密,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聽了李王妃的話,夏夫人忙笑著道:“王妃,妾身豈是那多嘴的人!”


    李王妃這才道:“你可別告訴別人,我們王府已經得到陛下的密旨,阿佳臘月就要進京,要過繼給陛下和皇後娘娘……”


    夏夫人的表妹韓氏是定安郡王的側妃,韓側妃為定安郡王生了一個兒子,名叫林倫,也是這次皇位繼承人的候選人旨意。


    隻要她把林佳要進京覲見的消息說給了夏夫人聽,夏夫人一定會傳給定安郡王府,而定安郡王府自會出手殺了林佳。


    夏夫人一聽,眼睛當即亮了起來,忙起身給李王妃行禮:“恭喜王妃!賀喜王妃!以後二公子繼承了皇位,您可是太後娘娘了!”


    李王妃嘴角撇了撇——我要想當太後,送我兒阿儀進宮多好,何必拐這麽多彎?


    她心裏冷笑,麵上卻一臉得意:“那是自然,我們阿佳最孝順我了!”


    夏夫人從來都擁有一顆富貴心,此時想的倒不是把林佳要進京的消息告訴表妹韓側妃,而是想著她女兒夏曼翎要是成了林佳的妾,以後待林佳繼承了帝位,她女兒豈不是要做貴妃娘娘了?


    想到這裏,夏夫人強自按捺著自己,陪著李王妃又聊了一會兒,這才尋了個由頭告辭離開了。


    夏誌清聽了妻子的話,想起王爺,心裏有些不敢。


    夏夫人見丈夫如此怯懦,當即冷笑一聲道:“富貴險中求,不努力,哪裏來的富貴?再說了,我們又不是要曼翎嫁給二公子做正室,王爺豈會怪罪我們?”


    夏誌清被妻子說得心煩意亂,當即擺了擺手道:“隨你擺弄去吧,我不管!”


    夏夫人哼了一聲,自去尋找親女兒曼翎商量去了。


    這麽好的事情,可不能被夏曼雲那賤婢生的醜丫頭知曉。


    夏曼翎聽了母親的話,一顆心輕飄飄的,開始想象林佳龍袍加身眾大臣山唿萬歲的情形。


    林佳生得那麽俊俏,穿上龍袍定也是最俊俏的皇帝!


    她以後深受林佳寵愛,自然會被林佳封為貴妃娘娘,到時候她寵冠後宮,她生的兒子自然要做皇太子了,那她未來就是皇太後了,到時候選世上最俊俏的少年養在慈寧宮,多麽幸福啊……


    夏曼翎當即道:“母親,我有一個法子!”


    進入十一月之後,天氣愈來愈冷,風從海上唿嘯而來,帶著冰冷潮濕的海的氣息,似乎能穿透人身上的衣服,深入人的骨髓。


    玉梔知道下個月就要離開青州去京城了,而京城更冷,因此每晚都忙碌著,要給林佳多做幾套絮了清水綿的綿衣禦寒。


    這日天還沒亮,穿著小廝服飾的玉梔便和阿嵐一起隨著林佳去了州衙。


    上午林佳在通判廳忙了整整一上午,玉梔充當他的書童,一直在一旁端茶倒水研墨記錄,也是忙個不停,不過確實也學到了很多東西。


    到了下午,林佳忙完了公事,有些累了,便帶著玉梔出了大堂,打算在廊下轉了轉,活動一下筋骨。


    誰知他剛出去,便遇到了知州夏大人的親隨夏富,說夏大人請他過去說話。


    林佳當下便帶著玉梔跟著夏富去了。


    誰知夏富竟然帶著他七拐八拐,去了夏誌清的書房。


    書房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人。


    夏富一臉歉意,先請林佳坐下,自己請主子去了。


    林佳坐在那裏,打量著這間書房。


    這間書房就在州衙,他也是常來常往的,看起來依舊整潔幹淨,似乎沒什麽不對。


    玉梔立在林佳身側,總覺得屋子裏有些太香了,似乎不像是一個中年男人的書房。


    她雖然立在那裏,眼睛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著這個書房。


    林佳坐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身體有些怪,心髒跳得越來越快,手心腳心似乎醞釀著什麽,有些熱,有些癢,漸漸他覺出有些不對了,忙看向玉梔:“這屋子似乎有問題!”


    玉梔正盯著看一邊雕花檀木架上擺著的紫金香爐,聞言依舊盯著這個香爐道:“應該是這個香爐,這香味有些過於甜膩了!”


    她看向林佳,這才發現不對——林佳秀長的鳳眼水汪汪亮晶晶的,而且嘴唇紅得有些不對,臉也漲得通紅。


    玉梔急忙扶住林佳:“你怎麽了?”


    林佳下麵堅硬如鐵,想要彎著腰遮掩,可是身子一點力氣都使不上,他急急道:“快抱我出去!”


    到了此時,他還知道男女大防,不敢讓玉梔背他出去。


    玉梔反應很快,當下打橫抱起林佳就衝了出去。


    正在這時,屏風後麵忽然傳來一聲尖叫:“林大人!林佳!”


    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個鵝蛋臉細長眼睛頗為嫵媚的女孩子追了出來,正是夏誌清的嫡女夏曼翎,還有四個健壯婆子追在後麵。


    玉梔知道不對,當即抱著林佳發足狂奔,向書房門門口衝去。


    書房門上掛著厚厚的絮了清水綿的錦簾,玉梔抱著林佳一側身,撞開錦簾就一頭衝了出去。


    那四個婆子見情形不對,與夫人和二姑娘當初的計劃不符,頓時不再多想,急急追了過去。


    玉梔抱著林佳跑得飛快,可她畢竟抱著林佳,速度自然受到了限製,耳朵轟隆隆響,身後那些婆子的喘息聲和腳步聲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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