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門的時候,李雲彤就感覺到了不對,此刻見了祿東讚的模樣,更是明顯地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機散亂,就像是一棵生長好好地樹木,強行被人連根拔起,雖然生機還在,卻是奄奄一息。


    鬆讚幹布見了祿東讚的模樣,大吃一驚,阻止他要掙紮著給自個行禮的打算,問一旁持刀而立為祿東讚護法的欽陵,“先前聽你說大相的情況還不至於如此,怎麽就到了這般地步?”


    欽陵抿了抿唇,有些懊惱地說:“道長說臣去往邏些後不久,家父就成了這般模樣,應該是如讚蒙所說,因為離開,武人的煞氣減弱,不足擋住外邪,才成了這般模樣。”


    鬆讚幹布見李雲彤擰著眉毛,似乎眼前這事頗為棘手,朝她使了個眼色,暗示她一起走到外間,低問道:“這局,你能破嗎?如果可以,最好能將大相救轉……”


    說到這兒,他有些猶豫。


    李雲彤知道他跟祿東讚不僅是君臣,也是幼年就結下的兄弟之情,此時猶豫,應該是擔心她救了祿東讚會對她自個的身子有什麽損傷,便點點頭道:“是著實有些為難,但未必不能破。”


    想到自己之前的推算,她冷靜地拿起桌上的茶碗,端到唇邊喝了兩口道:“不管對方是什麽高人,但他以術法害人,就是違了術師的規矩,不管他是誰,都有法子揪他出來的。”


    ”況且——”李雲彤傲然一笑,“對方為了不暴露自個的行蹤,用了風水奇局來害人,要是論術法興許我不及他,但要是風水,我卻是不懼的。”


    鬆讚幹布想到她之前借佛寺壓抑魔女羅刹之事,心頭微定,沉吟片刻道:“那你看看,有什麽需要的盡管說,我讓下頭人去準備。”


    兩人正說著,就見張盛遠被諾阿莫和另一個護衛架了進來,唇角和衣衫上,都有血跡。


    沒等李雲彤開口問,諾阿莫就解釋道:“張道長剛才試圖破了對方設下的風水局,卻被陣局反噬,受了傷。”


    張盛遠也強撐著對李雲彤道:“對方著實厲害,讚蒙要小心。”


    李雲彤擺擺手,示意諾阿莫帶著張盛遠先下去找大夫療傷。


    開始四處觀察,試圖找出些端倪。


    隻是從裏查到外,從室內擺設到房間的朝向,四周種的植物,卻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狀況。


    這一處的住宅原本就是彭域的官邸,因為吐蕃人信神,富貴人家建造和遷居都會請上師看過風水,此處從選址到朝向,樣樣都符合吉宅的標準,看上去非常正常,並沒有什麽古怪之處。


    然而從進入這處宅院,李雲彤就有種被猛獸環伺之感,用了大日如來手印之一的智拳印才將那種不好的感覺壓下去,再加之看到祿東讚氣機已亂,所以她可以肯定,這宅院裏有什麽看不見的不好東西在侵蝕著祿東讚的身體。


    裏外看完,李雲彤迴到屋子,要人上了筆墨紙硯,皺著眉推算起來。


    鬆讚幹布見她神情慎重,立在一旁也不打擾她,隻靜靜地看著她在紙上飛快描畫,看到紙上那密密麻麻的不明符號,不由眼中閃出冷厲之光。


    這次的事情,雖然未查明對方是誰,但總脫不了那些個跟苯教有勾連,又對祿東讚不滿的貴族們。


    也保不齊有對他不滿的,想借著鏟除祿東讚,來削弱他的勢力。


    寫著畫著,李雲彤驀地抬頭,掀簾進去問守在祿東讚身邊的欽陵,“大相在送大巫師迴吐穀渾後見過什麽人?這宅子是從你們進來後就如此,進來後你們動過什麽東西沒有?比如家具物品的擺放位置,或者裏麵的東西有沒有增減、變動?”


    欽陵雖然不明所以,但聽到李雲彤問些看似不要緊的事肯定有原因,就認認真真想了一迴,方才迴答道:“從吐穀渾迴來的路上,有一個女奴躺在地上,險些被馬踏傷,見她可憐,家父便讓人給了她一些銀錢,讓人去給她抓藥……”


    他越說神色越凝重,想了半天方皺眉道:“按理說應該和她無關,臣記得當日那女奴非要向家父致謝,但我們並沒有讓她靠近,隻讓她遠遠地給家父瞌了幾個頭……”


    “後來家父病倒,彭域這邊的執事就們住下,搬進來後,這兒的家具擺設都不曾動過,一直是這樣。”說到這裏,一直歪坐著的祿東讚努力坐起一些,他朝站在旁邊的政讚藏頓打了個手勢,指著一個方向。


    政讚藏頓順著他的手勢,看向屋角擺放著的一盆花木,便點點頭,將那有半人高的花木指給李雲彤看,“這裏麵的擺設我們一樣沒動過,倒是住下來以後,彭域的執事把這花讓人送了進來,說是放著好看。我們想著家父病重,見這花木綠油油的,長勢良好,開的花也是芬芳撲鼻,便留了下來,說來也奇怪,這花搬進來的那幾日,家父的狀態好了許多,因此,我們就一直沒有將這花搬出去。”


    “可是初時好了,後來又一日不如一日?”李雲彤看了看那屋角的花木,若有所思地問道。


    政讚藏頓和欽陵同時答應了一聲,政讚藏頓還多問了一句,“讚蒙,可是這花有什麽問題?”說著話,他就朝那花木走去,大有李雲彤肯定的話音一落,他就要將那花木打個粉碎的架勢。


    “別動——”李雲彤見政讚藏頓的手都要觸到那花木了,連忙喝止。


    “一步步過來,慢慢地退後,不要驚了它。”李雲彤說得那花木像是一個人似的,不光說話如此,連她的聲音都比先前輕了許多,像是稍微話語聲大些,那花木就會被驚住。


    眾人都被她的口氣弄得心頭生出怪異,但誰也沒有出聲。


    李雲彤小心翼翼地移步到那花木跟前,然後冷不防地將旁邊的窗子向外推開。


    就在她推窗的一刹那,花木的芬芳氣息隨之外流,整間屋子香氣都清淡了很多。


    祿東讚感覺身上輕快了幾分,不由出聲,“這花有古怪。”


    聽到他所說,李雲彤更加肯定了自個的想法。


    她看著鬆讚幹布,朝他,又朝那花木比了幾個手勢。


    鬆讚幹布看了看她,又看看那花木,點點頭,若無其事朝她走過去。


    李雲彤則輕笑道:“大相也是糊塗了,花能有什麽古怪?我瞧著花長得蠻好的,氣味又香,都要迴去養兩盆了……”


    沒等她話音落地,鬆讚幹布已經順勢拔出自個的佩刀,狠狠地朝那花木砍了過去。


    那花木正有一枝突然如同人的胳膊一樣伸向李雲彤,被鬆讚幹布這一砍,那一枝便掉落在地。


    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隻見那斷了的花枝,如同人一般,流了一地鮮血。


    大家看得目瞪口呆,欽陵道:“難道,這花竟然是人變得不成?”


    鬆讚幹布在砍下那一枝花後,並沒有住手,而是轉瞬間就將那花木砍了個七零八落,眼看是活不成了。


    李雲彤見他將那花枝已經盡斷砍斷,方才鬆了口氣道:“它不是人變得,是要變成人了,這是被施了法的花妖,專門變化人形,誘人心神,吃人精血的……”


    她看向祿東讚,“至於詳情,怕隻有等大相身體好些了,問問他才能知道。”


    聽到精血,花妖,變人形等詞,祿東讚的臉上泛起了可疑的紅色。


    好在他的皮膚黑,那紅色倒是一點也不顯眼,隻他自個知道,此刻的臉頰已經是滾燙地緋紅。


    他想起了前些時日的光景。


    花木搬進屋裏的當夜,他就做了個夢。


    一個美麗又古怪的夢。


    綺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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