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讚幹布和李雲彤的慶賀活動隻進行到一半,就被人打斷。


    聽到內侍說欽陵要進宮求見,鬆讚幹布有些不高興,“不管有什麽國事,讓他明天上朝再稟。”


    李雲彤攔住他,“噶爾小將軍不是那般不知輕重之人,讚普還是見一見,興許他有什麽要事呢。”


    鬆讚幹布雖有些不情願,還是讓內侍出去傳話,引欽陵進宮。


    “若是他沒什麽要緊事,本王定不饒他。”鬆讚幹布將李雲彤摟在懷中,嘟囔道:“今晚這些,我可是叫人準備了不少時日,就打算給你個驚喜……”


    李雲彤微笑,“這麽些年,我可不曾見欽陵這麽晚入宮過,定是有要緊事。”她用臉貼有鬆讚幹布的胸膛,安慰道,“我又不會跑,讚普準備了什麽禮物,晚些送也是一樣的……”


    兩人正說著話,便見欽陵三步並做兩步進來,後麵跟著跑得氣喘籲籲的內侍。


    進來之後,欽陵便抱拳行禮,行禮後,他神色焦慮地對鬆讚幹布道:“讚普,請您允準讚蒙隨臣去府上救救家父,如今,這邏些城裏,怕是隻有讚蒙才能救他……”


    “祿東讚怎麽了?”李雲彤的腦中閃過無數念頭,立刻出聲問道。


    鬆讚幹布看了她一眼,對欽陵皺眉道:“究竟是怎麽迴事?你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倒叫本王糊裏糊塗的,大相那裏到底出了何事,非得讚蒙去救?”


    欽陵定了定心神,將事情盡量簡潔地說全:“家父與臣前些日子按您的命令,將吐穀渾請來的大巫師送了迴去,迴來行至彭域的途中,家父便有些不好,這幾日眼看著一天比一天憔悴,連飯食都吃不下去,請了當地的諸多良醫都說不出個究竟,也請了高僧去做法驅鬼,都沒什麽作用。前兩日張道長過去看了,說是有高人暗地裏作法,在奪家父的壽元,他法力不及,怕是隻有讚蒙出手才能一救……”


    當初為了救李雲彤的元神迴來,也是祿東讚上書建議去吐穀渾請大巫師來,才得已將她從昏迷狀態中喚醒,想必因此引起了有些人的不滿。


    再一個,當初鬆讚幹布成為讚普,正是吐蕃內憂外患之際,新臣之間和新臣與王族之間爭奪大相,是經過激烈鬥爭的,祿東讚雖然上了位,但朝廷裏的明爭暗鬥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包括王族與官宦之間,官宦的舊臣和新臣之間,都存在著許多矛盾。這些年雖然因為國力不斷強大,矛盾被壓了下去,但底下的暗流一直不曾停止,前些日子大法師被斥,苯教越發勢弱,相關的利益群體,自然是要動一動的。


    而要了祿東讚的性命,也等於斷了鬆讚幹布的左膀右臂,對方想必是覺得鬆讚幹布那邊不好下手,就衝著祿東讚先行開刀。


    聽了欽陵所說,不等鬆讚幹布開口,李去彤就道:“好,你現在就先迴去,把這個玉佩交給張道長,先給大相戴上護體。我準備些東西就過去……”


    見欽陵猶豫,大有要等著她一道走的意思,李雲彤皺眉道:“大相的麻煩,遠不止你表麵說的那麽簡單。我恐怕你出來,他現在就會有危險,你速帶迴去就待在家裏守著他,哪兒都別去。記住了,不管發生什麽情況,你都不要出門,寸步不離地守著大相,等著我過去。”


    不待欽陵多問,李雲彤就將自己隨身戴著的玉佩摘下來給欽陵,催他速速迴去。


    待欽陵走後,李雲彤看著臉色有些鐵青的鬆讚幹布道:“讚普不要擔心,大相應該還不會有事,有我那塊玉佩,總能暫時護他一護。”


    鬆讚幹布雖然擔憂祿東讚,但對李雲彤將自個的玉佩送與他的事有些不滿,雖然知道是事情危急的權宜之計,但他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隻是眼下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隻悶悶地迴了一句,“夜深了,路途又遠,我陪你一道去看看大相。”


    雖然想著鬆讚幹布這樣跟自個去彭域,有些耽擱政事,但李雲彤看他臉色,知道他擔憂祿東讚的病情,便沒說什麽,隻點了點頭。


    李雲彤一邊準備可能會用到的符紙、法器,一邊猜測著祿東讚究竟是為何人所傷。


    雖然不知道下手的人是誰,用了什麽手法,但李雲彤從欽陵所述中已經可以肯定——無論那個人采用了什麽手法,他都是真的想要了祿東讚的命。


    至於祿東讚為何沒有死,大約是自個從前送他的那張平安符起了些作用,再一個,就是他是大相,武功又極高,天生帶著煞氣,對方隻能一點點削弱他的運勢,然後再行奪命之事。


    本來欽陵在他身邊,因為武將的煞氣,還能幫著一起擋擋那外頭的惡運,如今欽陵連夜趕過來進宮,怕是會有影響。


    好在,張盛遠還在他的跟前,應該多少能有所抵擋。


    因為心裏沒底,李雲彤還特意算了一卦。


    算完之後,李雲彤冷汗連連,擔心自個算錯,她又連換了幾種算法,發現都是同一結果時,不由驚懼。


    看到自個手中的碳條一滑,落在了地上,斷成幾截散落在地時,李雲彤更是暗驚,抬頭對鬆讚幹布道:“此去怕是極為兇險,這個卦象為剝卦,山地剝艮上坤下,當以山石剝落,岩角崩塌為戒,為陰氣極盛之時,主大兇象。”


    見鬆讚幹布有些不明白,李雲彤輕歎道解釋,“地動山崩,一時群山崩落為平地,表示有很嚴重的動蕩、變化,而致使重大的傷害、不幸的產生。最宜發生急症、意外的血光之災。宜謹慎隱忍,不可貿然行動,有所往則不利……”


    鬆讚幹布聽了臉色陰晴不定,“你是說,不能出門,出門必有兇險?”


    李雲彤點點頭,“但根據此卦來看,若是不及時趕去,隻怕大相會有危險,有人暗中弄鬼,他的運勢氣機已亂,必須得我前去相救。從卦象上看,我獨自一人前往,應該問題還不太大,山崩,多指君王,讚普您是萬萬不可前去的。”


    鬆讚幹布曬然一笑,“既然是給大相算得卦,哪裏就能應到我的身上了?隻怕就是和你剛才所說,欽陵出來,大相那邊會有不好,是說他不該貿然出行,派個人來宮中才對。”


    見李雲彤猶豫,他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道:“你若獨自前去,我反倒不放心,你才好了多少時日?隻怕氣力不及,我當然是要護著你的,沒事,如今吐蕃境內四海升平,縱有些心頭不服的,也不敢行事,再一個,我們多帶些人馬,不管行至哪裏,都先叫人去探路,不會有事的。你若不讓我一道去,你便也不許去,隻將東西捎過去,讓張道長盡力施為……”


    因為卦象兇險,但並末明指兇險會應在哪個人身上,所以最終李雲彤還是拗不過鬆讚幹布,兩人帶了五千兵馬,前往彭域。


    到達彭域,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還沒有走到門口,就有人出來迎接。


    出來迎接的是祿東讚的三兒子,噶爾·政讚藏頓,他的相貌和欽陵有幾分像,略矮些,也是個長相頗為英俊的小夥子,行禮之後,他把鬆讚幹布和李雲彤引進彭域的臨時府邸,低聲道,“讚普、讚蒙請進,家父那邊怕是有些不好,還勞盡快過去看看。”


    李雲彤點點頭進了門。


    腳步邁進門檻的一刹那,她突然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像是到了一個野獸環伺之處,看看身邊的鬆讚幹布、後頭的巴吉等人,還有前頭引路的政讚藏頓,都是一無所知的模樣,更是驚心。


    鬆讚幹布等人都是習武之人,感覺比常人靈敏的多,按理說遇到危險,就算看不見,他們也不應該如此“遲鈍”。


    除非,這兇險隻有術師才能感知。


    李雲彤飛快地結了一個手印,雙手各作金剛拳,左手食指直豎,以右手的小指纏握住左手食指的第一節,而左手食指端支拄著右拇指的第一節。


    這個手印是大日如來手印之一的智拳印,以左手表眾生的五大身,右手為五智五佛的賓冠,將賓冠戴於眾生之形狀,稱之為大智拳印,又稱為“菩提最上契”、“菩提引導第一智印”、“能滅無明黑暗印”、“金剛拳印”、“大日法界印”,能夠驅散暗地裏的魑魅魍魎。


    李雲彤挽起的手印一路前行,那種令人心驚之感漸漸淡去。


    隻是等她和鬆讚幹布看到祿東讚的時候,再度心驚。


    原本龍精虎猛的祿東讚此刻麵帶青灰,雙臉瘦削,竟然像是老了十歲不止,此時是正午,氣溫並不低,他卻穿著厚厚的冬衣,裹著一張厚厚的毛毯,整個人看上去有氣無力,就連說話都沒有精神。


    看到鬆讚幹布和李雲彤,祿東讚幾次想起身都不成功,在鬆讚幹布的阻止下,他最終隻得顫聲道:“請讚普、讚蒙恕臣無禮。”他的聲音氣若遊絲。


    要知道祿東讚最是守禮,就是私下裏和鬆讚幹布在一起,也從來不會亂了君臣之儀,此刻如此無奈,連抬個手都不成,顯然是實在力不從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文成公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原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原銓並收藏文成公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