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珠帶澤喜前往東月宮時,李雲彤正在同鬆讚幹布閑聊《易經》。


    “……周易是‘群經之首,大道之源’,也是曆代帝王之學,是政治、軍事、商家的必修之術。”


    聽到這兒,鬆讚幹布皺眉問道:“如此說來,豈不是普通人學了周易,也能夠知道帝王之術了?”


    李雲彤笑起來,“且不說周易並不容易學,這就跟學了周易未必會經商一個道理,要不然欽天監的太史令豈不就成了最通帝王之術,或者最能掙錢的商人?”


    見鬆讚幹布若有所思,她解釋道:“就如同經商之人如果通易學,會對經商更有助益,而不是學了周易就會經商一般,是做帝王的學通了周易,能夠更好的實行帝王之術,並非學了周易就通周易,你那種說法就成本末倒置啦。”


    “你的意思是……”鬆讚幹布用吐蕃話重複了一遍李雲彤所說,然後道,“會經商不一定會周易,會周易也不一定會經商,但經商的人會了周易,就可能會賺更多的錢?研習了周易的君王,會更厲害?”


    李雲彤點點頭,“在我們大唐,周易是群經之首,它並不隻是簡單的天文、吏法、風水、占卦,有句話說‘不知易、不可為良相’,從這句話,你就可以知道周易的地位了,正因為廣大精微、包羅萬象,所以周易高深難學……”


    “周易認為,世界萬物都是在發展變化的,其變化的基本要素是陰和陽,‘一陰一陽之謂道’就是指,世上千姿百態的萬物和萬物的千變萬化,都是陰陽相互作用的結果……”


    “人的命運在定數中有變數:定數,就是生來富貴或貧窮,聰慧或愚鈍,大鼻子小眼睛,漂亮或者是醜陋,諸如此類先天的東西,就叫定數;人的命運之所以不會一成不變,就是因為其中還存在變數,比如個人的後天努力、機遇、貴人等,所以,也有‘時事造英雄’之說……”


    聽到李雲彤侃侃而談,鬆讚幹布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就像他會成為吐蕃的讚普,這應該就是命裏的定數,而因為他和臣子們的努力等等,也就是所謂的變數,吐蕃變得強大,至於吐蕃能夠有多強,就要取決於他的所做所為。


    若是他連苯教之事都不能解決,又何談其他。


    周易既然是眾經之首,那想必也能找出對付苯經的方法,他正想問問,就聽見宮奴稟報敦珠和澤喜兩位公主過來,他便擺了擺手,“看樣子,我得好好研究一下你帶過來的那套周易。”


    澤喜行禮之際就急衝衝地說:“大王兄,我不去羊同。”看了看敦珠,她鼓足勇氣,“您也別讓阿姐去好不好?”


    敦珠變了臉色。


    李雲彤看著她,又看了眼澤喜,本來,她是不打算再勸敦珠的,畢竟好言難勸想死的人,但看到澤喜眼巴巴看著敦珠的模樣,她又心軟下來,打算再拉敦珠一把。


    “……敦珠,看你的表情和先前所說,是對我那日所講,抱著將信將疑或者僥幸之心了,這也沒錯,凡事都應先存疑,經過驗證了再去相信。”


    李雲彤露出笑容道:“我所學的易經,裏麵有預測占卜的學問,這門學問,不光能夠算卦,預知人未來的命運。同時,也能夠預測到一些跟前的事情,比如說天氣。今日,我就讓你感受一下,什麽叫易學的精深奧妙,或許,你能夠為了澤喜,其他的打算。”


    聽到她的話,鬆讚幹布也來了興趣。


    澤喜一時間忘了自個事情,有些興奮地說:“讚普嫂嫂,大法師能夠唿風喚雨,您也能嗎?”


    李雲彤看了她一眼,溫柔地說:“那不是會唿風喚雨,是會算到風雨幾時來。雖然我不知道大法師他們苯教是做何做到這一點的,但想來道理都是相通的。”


    聽聞此言,敦珠一臉的難以置信,“讚蒙嫂嫂真能預測風雨幾時來嗎?可我怎麽聽人說,整個吐蕃,除了大法師,誰都沒有那樣的本事,除了他以外,苯教的其他高僧,就連貢山法師他們預測天氣,都是時準時不準的,更別說精確到幾時幾刻。嫂嫂真有這本事,莫不是哄我們吧?”


    李雲彤也不辯解,隻端起茶喝了兩口微笑道:“午時三刻過後將會有大雨,你們倆從東月宮離開後,最好立刻就迴去,若是再到別處轉轉,去母薩那兒用了午飯就別走,這場雨怕是要到傍晚才會停,就算備了雨具也不方便,還不如晚些再迴自個的宮院。”


    因為止瑪托迦覺得一個人吃飯不香,又不願人家說她隻疼賽瑪噶,敦珠姐妹倆中午都是陪著她一道吃午飯的。


    “怎麽可能?”聽了李雲彤的話,敦珠撇撇嘴道,“讚蒙嫂嫂,您哄我們不懂嗎?早晨才下了雪,傍晚怎麽會下雨?”


    倒是澤喜在一旁,跟著加了一句,“有雨山戴帽,無雨雲攔腰。今天的宮城上方,全都是厚雲。”


    布達拉宮的地勢本來就高,宮城上方全是厚雲,可不就跟戴了帽一般。


    鬆讚幹布嘉許道:“澤喜還知道這個啊?看了不少書吧?”


    澤喜吐吐舌頭,有些赫然,她也是聽宮裏頭那些老人家說的,卻有些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隻知道表麵的意思罷了。


    又閑聊了幾句,敦珠姐妹倆便離開了,澤喜看了看宮城上方的烏雲,輕聲道:“不如讓人去給母薩說一聲,咱們今個就不過去了吧?”


    敦珠尋思著說不定過去能夠碰到棄真倫,便沒好氣地說:“哪能就那麽準了,大法師都說天機不可泄露,占卜問吉問兇並不是一件易事,你看他那次不是要設法壇與天地溝通才能唿風喚雨?像讚蒙嫂嫂這種兩個嘴皮一碰就說結果的,怎麽可能管用?她剛才不過是詐我們。你也是,要不是我拉著你,你怕是就要把阿姐當場賣了。”


    澤喜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小聲道:“阿姐,我怕,我不想你出事……”


    敦珠看她那個小可憐樣,軟下心來歎了口氣,“走吧,若是真像讚蒙嫂嫂所說,午時三刻能有風雨,我就答應你不去羊同了。”


    澤喜高興地跳了起來,“真的,阿姐說的話可算數?”


    看著她雀躍的模樣,敦珠點了點頭。


    她們去朗月宮裏,正好勒托曼也在,見澤喜頻頻看天,便問明了是怎麽迴事。


    勒托曼冷笑道:“今個雖然天陰,但早晨已經下了雪,怎麽可能再下雨?她要真有那麽大本事,就該把四時的天氣都說出來,豈不是全吐蕃的莊稼都能避開壞天氣,不會遭天災了?可我怎麽沒聽說大唐一年四季都是風調雨順啊,不一樣還得靠天吃飯嘛?甲木薩要真那麽能幹,大唐的天子能舍得讓她嫁咱們吐蕃來?”


    澤喜一聽,也覺得有幾分道理,小臉立刻垮了下來。


    倒是賽瑪噶一聽,便對止瑪托迦講,“那今個用了午飯我就不迴去了,在這兒陪母薩打牌,免得在路上淋雨。”


    雖說她們迴去都是有轎子的,但若是雨大,堵到了半路上,隻怕多少還是會淋著,賽瑪噶可不喜歡那種濕冷的感覺。


    止瑪托迦慈愛地看著自個的女兒,“你啊,就是這樣,說風就是雨的,什麽人說話你都信?就像勒托曼說的,她要真那麽靈,大唐天子還能舍得把她嫁到吐蕃來?你不過是想在哀家這兒騙吃騙喝罷了,你想留就留下,別找那麽多借口。”


    等用過午飯,敦珠剛想起身,澤喜就拉著她,笑著對止瑪托迦說:“既然賽瑪噶說要陪母薩打牌,那我和阿姐就都留下來陪您,正好夠一牌搭子。”


    李雲彤來吐蕃後,把大唐的葉子牌玩法也帶了過來,吐蕃的女人們,對玩牌頗為有興趣,止瑪托迦也不例外,聽了便笑著道,“你們啊,別是三個人串通好來騙哀家的錢吧?別到時候輸了錢,又找哀家鬧。”


    除了勒托曼,其他人都留了下來。勒托曼走時,想了想,還是問朗月宮的管事拿了幾副雨具。


    “來了——”打了兩圈牌後,一直注意到窗戶外的澤喜忽然指著外邊道。


    賽瑪噶把牌一推,立馬提著裙子跑到二樓外的露台上,澤喜緊跟其後,敦珠猶豫片刻,也放下手中的牌,給止瑪托迦行了個禮道:“母薩,我去看著她們。”


    止瑪托迦擺了擺手。


    等敦珠上了露台,就看見天上的烏雲壓城而來,轉眼院裏就黑了下來。


    “轟隆隆!轟隆隆!”一陣電閃雷鳴。


    “嘩——”黃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


    屋裏頭的止瑪托迦聽聞,走到窗邊看了看,皺了皺眉喃喃道:“正月雷聲發,大旱一百八,今年的年景怕是不好!”


    她的心腹使女在一旁道:“再不好的年景,咱們國庫裏的那些糧食也夠用了。”想到什麽,她又問了一句,“蔡邦薩,今年真會大旱嗎?”


    她家裏頭可是有人在做生意,要是能知曉天機,就可未雨綢繆,早做準備賺大錢了。


    止瑪托迦淡淡地說:“我也忘了是從哪裏聽來這麽兩句農諺,隨便說說的,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老話說‘正月打雷秕殼飛,二月裏打雷麥穀堆。’想來這正月裏打雷,總是不如二月來得好。”


    她們這邊說著閑話,那邊勒托曼正走到半路中,聽聞一陣滾雷過來,瓢潑大雨傾盤而下,頃刻間雨霧接天水蒙蒙一片,眼看著離前麵院落隻有數百米的距離,卻無法衝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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