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喜卻並不和敦珠一條心,甚至,當她聽到其姐的打算時,瞪大了一雙杏眼,“阿姐你要去便自去,幹什麽拉著我?我、我要告訴大王兄,你也不許去。”


    說著話,她轉身就往外跑。


    敦珠一把將澤喜扯住,將她壓在門邊的牆壁上,冷冰冰地笑,說道:“好啊,你去告訴——最好讓大王兄直接殺了我,隻怕他不信你,你以為他真當我們是妹妹?澤喜,你看清楚,我才是你的親姐,在這世上,我隻有你,你也隻有我啊!”


    敦珠輕輕拍了拍澤喜的小臉,揚著嘴角,“你別惹我,我說過了,這世上的事,除了給母薩報仇,其他的對我來說,都不重要,這個不重要裏,包括你的性命,也包括我的性命,你沒聽進去是吧?”


    她一把掐住澤喜的脖子,澤喜唿吸困難,驚恐地看著這個打小對她疼愛有加的阿姐。


    阿姐瘋了。


    澤喜拚命掙紮。


    敦珠卻越發生氣,想到澤喜竟然跟她不一條心,一時間平日裏隱忍受氣壓下的委屈全都湧上心頭,她雖然鬆開手,不再掐著澤喜的脖子,卻仍然壓著她,還拔下自個頭發上的長簪子,對著澤喜的臉比劃來比劃去,半是傷心半是悲憤地說:“我自個的親妹子倒向著別人,不如我先刺死了你再自盡,也算一了百了。”


    澤喜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敦珠手中那隻尖尖的金簪尾會不小心刺到自己,她顫抖地看著敦珠,不敢想像阿姐會不會真得下手那麽做。


    她也不敢叫,之前敦珠進來讓所有的下人都退了出去,若是叫嚷了進來人看見這般情形,不管阿姐會不會下手,都完了。


    澤喜哀求地看著敦珠,“阿姐、阿姐,我、我錯了。你放了我,不管如何,我是你親妹妹啊……”


    敦珠冷笑:“你錯哪兒了?”


    澤喜連忙說:“不聽阿姐的話,不和阿姐一條心,哪,哪都錯了。阿姐,我已經知道錯了……你放開我吧!”


    敦珠鬆開了她,將長簪子插迴自個的頭發,淡然一笑,恍若之前那一幕根本不曾發生。


    “如此說來,澤喜你想通怎麽迴答大王兄了嗎?”


    澤喜拚命搖頭,眼淚一下子就紛落如雨,“不,我舍不得阿姐,不想你那麽做,那天讚蒙嫂嫂都說了,你所求之事有險阻,執意為之會惹來殺身之禍……”


    她一把抱住敦珠,“阿姐,你不要去,我也不去,我們姐妹好好的在一起。阿姐……你別去,你別去啊……”


    敦珠被她一聲聲如同失母幼獸般的淒厲悲傷叫軟了心腸,終於那舉著準備打下去的手改為一下下的撫摸,她撫著澤喜的頭發輕歎,“澤喜,等下大王兄問你,你就說自個不想去羊同好了,阿姐不強迫你。”


    澤喜聽得破涕為笑,“真的?”隨後想到了什麽,拉住敦珠的衣袖撒嬌道,“阿姐也不去,就跟大王兄說,你後悔了,舍不得我,你也不去。”


    敦珠苦笑,“晚了,沒有迴頭路啦。這會兒隻怕她已經得了手……”


    澤喜莫名其妙,望著她問,“阿姐在說誰?為什麽晚了?”


    敦珠不語,隻拿了張帕子輕輕將澤喜臉上的眼睛拭淨,一如往日那個愛惜幼妹的長姐,叮嚀道:“走,咱們去見大王兄。記住,隻說你自個,別提我的事,不然,就是把你阿姐往死裏逼。你若不想我死,就什麽也別說,什麽也別問了。”


    澤喜看著她冷凝的神情,不由打了個冷顫,點了點頭。


    ……


    洗衣房的晾曬室,掛在杆子上的重重帳幔被分開,從裏麵走出一個美人來。


    美人在骨不在皮,美人之所以美,不光是因為臉長得漂亮,就連一舉一動都會賞心悅目。


    就好比這個美人,雖然穿著最低等仆婦的灰棉袍,一頭青絲上連根紅繩都沒有,但那如淡蜜水一般的細膩肌膚,似月光一般的繾綣眼眸,無一不令人沉醉。


    美人的一雙腿筆直修長,就連她邁步之間,腳尖踩在地上又勾起落在地上衣衫的那麽個小動作都很勾人,但這樣的美人,一雙波光流轉的眼中卻滿滿都是委屈,“法師——”


    離她不遠處,身穿宮奴衣著的貢山一如往日不解風情。


    他伸手淡然地說:“把東西交給我。”


    丹珠走過去,一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閃著粉紅色自然光芒的纖纖手指,似有意似無意地撫上貢山脖頸後的肌膚,她嬌呢地說:“哎呀,人家忘記帶了,不相信法師您搜嘛。”


    這般冷的天,她連鞋襪都不曾穿,光潔的小腳踩著貢山的鞋子上,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往上一跳,如同散藤蔓纏上大樹一般,挨著他的口鼻輕笑,“真的,法師你自己瞧瞧嘛,這裏哪能藏得住東西。”


    然而,即使是這樣的美色,貢山仍然不為所動,他微微輕輕咳了兩聲,然後伸手捉住丹珠作亂的手,將她從自個的身上拽下去,淡淡地說:“我能逗留的時辰不多,把東西給我。”


    說話間,他的眼睫微微垂著,並沒有看丹珠。


    “法師,我一早就說過,不是為了你,我不會去冒這樣的殺身之禍,你對我,也太冷淡了。”丹珠的抱怨都像撒嬌,還帶著幾分笑意,聽不出真假來,但那眉目宛轉流動,又似有無限情意。


    貢山淡然地說,“你我各取所需而已,不要說得那般可憐。”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丹珠咬唇,立刻依偎進他的懷中,許久之後才說道,“紮西哥哥,你明日還來麽?”


    “你還在此處等我?”


    丹珠垂首,手指不老實的在貢山胸前劃來劃去,“嗯。”她細細笑道,“成了便是奶酪,不成便是酸水,我整個人都是你的,自然要等。”


    貢山眉眼間的笑意冷淡,但手上卻不像之前那般端然,他輕輕地摟著丹珠,貼到她的耳邊輕聲道,“把東西給我。”


    丹珠的臉在他懷裏埋得死死,也不抬頭,隻依依不舍般地呢喃,“嗯。”


    兩人耳鬢廝磨了好一會兒,待聽到那腳步聲音由近朝遠走去,方才不約而同鬆開手。


    貢山整了整衣冠,如同其他宮奴那般,端著個盛滿衣物的衣筐走了出去。


    待他走後,一個婆子才巴結地跑了過來,點頭哈腰地對丹珠陪笑道:“那個就是丹珠姑娘的鄰居啊?人長得不錯,可惜……”


    丹珠哀歎了一聲,“不過是些舊日情份罷了,他如今已是宮奴,我和他再無可能。今日裏,還要多謝婆婆成全,借了這地方,讓我與他相會敘敘舊情。對了,之前進來的,是個什麽人?”


    “也是個來拿衣物的宮奴,興許是看到你們在裏麵,沒站多一會就走了。”


    聽了婆子所說,丹珠便沒有在意,隻拿出個荷包,拋了半貫錢給婆子,“今日之事,多謝婆婆,因為是私會他,壞了規矩,還望婆婆不要傳出去。”


    “當然,當然。”婆子眉開眼笑,拿著那半貫錢推辭道,“怎麽好收丹珠姑娘的東西,您隻管拿去,有用著老身的地方……”


    丹珠穿上擱在一邊的鞋子,轉身走了。


    婆子歡天喜地的將那半貫錢揣進懷裏。


    貢山再現身,已經是在邏些城裏最好的春樓裏。


    此刻的他,錦袍繡衣,一副邏些城裏富貴人家公子哥的打扮。春樓裏有各色美人,白皮膚的,黑皮膚的,小麥色皮膚,淡金色皮膚,一派春光融融,見到他,個個都圍了上來。


    “郎君——”一個豐胸蜂腰的紅衫美人親昵地環住他的左胳膊。


    “郎君——”一個長相甜美的綠裙美人抓著他的右胳膊。


    那方才在丹珠麵前還一副柳下惠模樣的貢山,此刻如同紈絝子弟,摸了一把左邊美人的臉,親了一口右邊美人的手,一雙眼睛還不停地對著春樓裏的各色美人遞著眼風,說著誇獎動人的話語。


    春樓裏的美人們,一個個被他誇得笑意盈盈。


    隻是若有人仔細看就會發現,貢山的眼睛裏,一如之前對著丹珠時,沒有半點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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