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彤她們在山裏的時候,拉姆險些送命。


    因為拉姆不會武藝,所以這次出門,李雲彤就沒有帶她出行,她就和春草幾個留在宮裏。


    “拉姆小姐,這會兒我們走不開,能不能麻煩您去北苑看看繡娘們織的雲錦怎麽樣了,若是織好了,就喚了人給送到色拉烏孜山去。”春草安排小宮女們將夏季的衣裳收起來,間隙時,對拉姆笑道。


    拉姆雖然和她們一樣隨侍在李雲彤的身邊,但因為她是貴族的女兒,所以並不是做為奴仆,而是以女官的身份相陪,平日裏李雲彤還讓拉姆喚她姐姐,所以春草等人對她甚是恭敬。


    這次出門,李雲彤想帶兩匹新織的雲錦去色拉烏孜山,希望大唐精美的織錦,可以打動那個通獸語的女孩子,原本那兩匹錦是能趕出來的,結果在她們出行前,有兩個繡娘爭吵,絆倒了織機絆斷了線,有一匹雲錦就有了瑕疵,隻得拿了從大唐帶來的抵上。


    可新織的雲錦,是吐蕃這邊的配色圖樣,興許能更合那個女孩子的意,所以李雲彤走之前交待,若是能夠趕出來,就使人給她送過去。


    那些繡娘們因為有手藝,頗受重視,像拉姆這樣的身份去交待她們做事,就比春草等人更有威信。


    再一個拉姆的母親是江南女子,她的女紅非常不錯,拉姆對大唐和吐蕃的織錦繡藝都頗有心得,若是瞧著有什麽不對,也能盡快讓繡娘們改正。


    拉姆笑吟吟地應了春草,帶著兩個小宮女往北苑女工匠們聚焦之處去了。


    從東月宮到北苑要經過後花園,走到一座石拱橋的中間,她恰巧碰見阿木爾帶著仆婦們正準備上橋。


    按理,拉姆和小宮女已經到了橋中,阿木爾應該站住腳,等她們下了橋再上去,橋麵頗為寬闊,就算是兩邊人在橋上相遇,稍微禮讓下,也能通過。


    拉姆見阿木爾已經上了橋,便在兩邊人相遇錯身之際行了個半禮。


    阿木爾是侍妾,拉姆是李雲彤身邊的女官,別說行半禮,就是平禮別人也挑不出她的錯來,但拉姆知道阿木爾最近風頭很勁,不想給李雲彤惹事,便屈身給她行了個半禮。


    “你是哪個宮裏的,好大膽子,見了貴人竟然不行全禮?”阿木爾一個眼色,就有她的使女上前質問。


    拉姆起身,看了眼自個身上的女官服飾,輕聲道:“我是甲木薩身邊的七品女官。”


    侍妾要按大唐的內宮等級來說,也是個七品,拉姆話裏的意思,自然是告訴阿木爾,自個行的半禮,已經是很給她麵子了。


    阿木爾點了點頭,“噢,既然你是七品女官,那不用行禮,你走吧。”


    拉姆點點頭,抬腳行步。


    就在兩邊人錯身之際,阿木爾突然叫起來,“別拉我,你別拉著我。”


    隨著她的尖叫,跟著拉姆的肩頭就被撞了一下,隨之,她就同阿木爾一道跌進了水裏,噗通一聲濺起高高的水花。


    “來人……救我……”阿木爾隻來得及伸一下手,就沉進了水裏。


    落水之際,拉姆隻覺得腦子轟的一聲。


    怎麽辦?她可不會遊水。


    更別說,阿木爾的手還死死拉扯著她,把她往深水區帶。


    兩邊的宮女、使女突然聽到尖叫聲和落水聲,下意識地去看,隻看到石橋上空空如也,橋下的水裏,兩個人浮浮沉沉。


    落水了!


    “快來人啊,小姐(貴人)落水了!”宮女和使女們撕心裂肺地喊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向橋欄,哭著喊著跳到水裏救人。


    不管是大唐的宮女還是吐蕃的使女們都明白,這種時候倘若因為護主不利死了,她們還能圖個痛快,若是主子出了什麽事,她們還好端端的活著,別說保不住自己的性命,就連家人都要受牽連。


    所以不管會不會遊水,她們都往下跳。


    深秋的水已經很是冰涼,入水的之後,拉姆就嗆了一口水,手腳無意識的胡亂揮動。


    她連忙揮動手腳,掙紮著浮上去換口氣。


    但有人拽住了她的腿,把她狠命地往下拽去。


    她再次感覺到唿吸困難。


    拉姆不由張開了口,冰涼的水灌入她的嘴裏,擠到肺裏,她感覺到唿吸困難,天旋地轉。


    下麵有人拽著,她又不會遊水,胡亂掙紮著嗆了幾口水後,她的胸腔覺得刺痛,便往下沉,不敢在水裏睜著眼睛,她不由自主地閉上,黑暗便瞬間淹沒了她。


    就在拉姆感覺自個要被水淹沒之際,她感覺到有個人托住了她。


    把那往下拽的那股子力也消失了。


    但落水的人是糊塗的,感覺到有人托住自己,拉姆這會就像見了救命稻草,緊緊抱著對方,甚至壓住了對方的手腳。


    她的兩手抱著對方的脖子,兩條腿盤在那人的腰上,如同八爪魚似的攀著不放。


    弄得救她那人的唿吸被打亂,手腳一時間使不上力,倆人一起往水底沉。


    一股大力在此時襲來,將她打暈了過去。


    拉姆的手腳脫力鬆開,她最近的一個感覺是自己整個人一輕,被推出了水麵。


    在能夠唿吸的刹那,她暈了過去。


    她迷迷糊糊看到了一雙眼睛關切地瞅著自己。


    因為昏了過去,拉姆自然沒有瞧見救她的那人將她托上岸後,聽到有人聲往這邊來,猶豫了一下,將她放平躺在地上,急衝衝地離去。


    這一處是個轉彎處,趕過來的人,誰都沒有看見救拉姆的人,隻道她是自個掙紮著遊上來昏了過去。


    阿木爾也被救了上來。


    仆婦們見拉姆躺在池畔的地上昏迷不醒,有經驗的便讓力大的仆婦將她倒背在身上,另一個擠壓推撫,試圖將她腹腔裏的水擠壓出來。


    一番折騰過後,哇哇幾聲,拉姆終於吐出水來,跟著,哭聲也響起來。


    不過哭的那個人不是拉姆,而是阿木爾。


    拉姆有些不明白,明明是阿木爾將她連拉帶撞帶下水的,怎麽她比自個還害怕,還委屈?


    一場混亂過後,在清點人數時發現,當時跟著跳下去的幾個丫鬟裏,有一個已經溺水身亡。


    如果不是救得及時,說不定拉姆和阿木爾的命也丟了。


    “到底是怎麽迴事?那橋挺寬的,別說兩人並行,就是四人並行也不是走不了,怎麽就掉進水裏去了?”待她們好了一些,蔡邦薩直接問道。


    阿木爾剛喝完一碗薑湯,穿著厚厚的錦襖,聽見止瑪托迦問話,小臉上再度浮上滿滿的恐懼,她看了拉姆一眼,指責道:“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走得好端端的,她突然就來拉著我,然後我們就都掉進了水裏!”


    她說得楚楚可憐,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像受驚的小鹿,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


    秀眉粉唇,再加上懸淚欲滴,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我見猶憐。


    就在這時,有個使女突然驚恐地指著阿木爾腳下,“血,血……”


    又是一番慌亂,等請了太醫來看,說是阿木爾因為落水受涼導致了滑胎。


    “我的兒,我的心肝寶貝,你怎麽就沒了呢?娘好不容易才懷了你啊……”阿木爾一聽,嗚嗚咽咽哭得險些要昏了過去。


    止瑪托迦看著拉姆的眼神,就有些變了。


    如今這宮裏頭,讚普歇息最多的兩處,就是東月宮和阿木爾那裏,難不成是東月宮的那位知道阿木爾懷了孕,故意叫底下人這麽做的?


    可阿木爾肚子裏的孩子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再一個,東月宮的若是擔心她還沒生庶子們就一堆,擔心庶長嫡幼會對她將來的孩兒不利,最應該下手的應該是讚普唯一的兒子,貢鬆貢讚啊!


    究竟是怎麽迴事?止瑪托迦心頭暗自揣測。


    想不明白,她索性就問拉姆,“當時是怎麽迴事,怎麽阿木爾就和你一道掉下水去了?”


    拉姆一聽這問話,就知道蔡邦薩是偏心阿木爾的,明明她也落了水,這會頭發還濕著呢,偏生阿木爾一番哭訴,聽起來就成了她的過錯。


    蔡邦薩這詢問,倒像是審問一般。


    不過想到自個的身份,出了事說不定會牽連到讚蒙,不管什麽情況,先得把事情說清楚……拉姆就詳詳細細的將當時情形說了一遍。


    “你說,是她先撞了你又拉扯著你跳下去的?”止瑪托迦懷疑地看著拉姆。


    拉姆苦笑著點了點頭。


    任誰看,阿木爾也不可能為了陷害她,陷害東月宮,把自個肚子裏的寶貝疙瘩弄落胎。


    可事實偏偏就是這樣。


    聽了拉姆的講述,一直哭著的阿木爾忽然插了一句,“明明是你撞了我,我還以為你是無意的,掉在水裏還想救你,沒想到你竟然是這般狼心狗肺……難怪人家說寧喝朋友的清水,也不吃敵人的蜂蜜。大唐的公主,這是盼著咱吐蕃後繼無人,幫著大唐不費一兵一卒,就能得了咱們的地盤。”


    拉姆聽阿木爾顛倒黑白,一時間氣得說不出話來。


    她原本就不是話多之人,此時更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小半晌方指天發誓道:“你別胡亂攀扯人,神明在上,我若是推了你,立刻就讓雷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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