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尊往前一步,擋住了赤嘉,“三王叔好大的膽子,不但敢直唿讚普的姓名,還打暈了芒薩。”


    “我的膽子一向都很大。”吉利格朗色迷迷地看著赤尊笑道:“我的好侄媳,你是不是還在惦記著宗弄啊?我告訴你,他這會兒在玉樹,嬌妻美人在懷,早就把你忘了。”


    他嘿嘿一笑,“你倒不如跟著我,我保證不像那小子無情,等我做了讚普,我讓你做讚蒙……”


    “哈哈,你還嘴硬?等我把那些逆著我的人一網打盡,你再看看。”吉利格朗猖狂大笑起來。


    聽他這樣說,赤尊放下心來:讚普暫時還沒有事。


    她看著吉利格朗,一臉怒火道:“讚普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他?”


    “不薄?哈哈,那是你們認為的。”


    吉利格朗麵色一改,露出幾分陰毒之意,“他的父親若不是比我年長許多,論才幹,論身份讚普之位都該是我的,好容易他父親死了,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卻上了位,都沒想到我這位王叔才是最合適的人選……這叫什麽好?”


    “就是當了讚普之後,他又何嚐真當我是他的王叔?王城的衛軍首領,竟然不讓我當,隻讓我領了兩支最弱的兵將,他為什麽這麽做?還不是防著我?!”


    說著,吉利格朗一陣狂笑,然後陰著臉道:“就是我坐上這個位置,他也是從來都沒有褒獎,隻會責備,隻會說身為王族,我們做得再好都是應當的,做錯一點事都要麵對最嚴厲的責備甚至冷遇,連我娶了個小妾也要過問,這也叫好?”


    “讚普是為了你好,他說你不乏才幹,但太急功近利,你那個小妾,是強搶的民女,他對你嚴厲也是希望你能夠改了——”


    “行了,別再試圖說服我——”


    吉利格朗把手裏的劍淩空劈下,打斷赤尊的勸說:“我看在你這張漂亮臉蛋的份上,和你多說兩句,你當我的耐心真那麽好嗎?本王是末蒙所出,是嫡子,出身高貴,比他這個蔡邦薩之子更適合當雪域高源上最尊貴的讚普。”


    “等抓住他,我會留著他的性命,挑斷他的筋骨,讓他在王府裏頭錦衣玉食一輩子……他對我好,我對他也不差啊,你說是不是,我的好末蒙?”說著,吉利格朗就伸手準備摸赤尊的臉。


    赤尊向後退了兩步,冷聲道:“我敬你是王叔,還請你自重,若是再靠近,休怪我不客氣。別忘了,我畢竟是泥泊羅的公主,怎麽可能沒些自保的手段?”她抬了抬右手,從她的袖籠裏,穿出一條碧綠的小蛇,吐著紅色的蛇芯,看上去甚是嚇人。


    “一條小拇指大的蛇,也想嚇倒我?”吉利格朗還想往前。


    赤尊看著他,淡然一笑,“我勸你最好別過來,這條蛇咬了人,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會氣絕身亡。我雖然不想兩敗俱傷,但王叔真要不顧廉恥,我也隻好先讓它咬死你了。”


    吉利格朗看向赤尊。


    淺金色翻領束胸長裙,鴉青色窄袖外衫襯得她越發胸大腰細,黑色的長發結成小辮,頭上戴著頂金花冠,小麥色的肌膚泛著寶石般的光澤,一雙眼睛水光盈盈。


    真不愧為泥泊羅最美麗的公主。


    如果不是那神色太過嚴厲,那小蛇的模樣有些古怪,把她扯到自個懷裏,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滋味……不急,早晚也是自個的。


    貪婪地看了看赤尊,吉利格朗大手一揮,吩咐身邊的副將,“把甘丹寺裏所有的人都看起來,全寺封鎖,不準任何人踏出寺門半步!”


    他看著赤尊道:“你也別指望其他人了,王城已經被我控製住,等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我再來找你。”


    他看了看雖然臉色微變,卻仍然保持平靜的赤尊,心頭突然一動。


    吉利格朗挑眉笑道:“末蒙,你還記得你那個好姐妹央金嗎?她本來還蠻會討我的歡心,相貌生得也不錯,我本有意將來當了讚普,封她個泥薩,誰知,她竟然背叛我,我就把她殺了。”


    赤尊聞言目光一跳。


    央金,被殺了?!


    央金是她從泥泊羅帶來的使女,因為喜歡吉利格朗,被賜給他為妾,沒想到竟然會被他殺了。


    她看向吉利格朗。


    因為是叔侄,吉利格朗和鬆讚幹布的相貌其實有幾分相像,加之兩人年齡相差不大,看不去倒像哥倆,但他這會兒的神情,令赤尊覺得他們一點也不像。


    她甚至都沒有問,央金因何被殺,因為赤尊心裏已經猜到了答案:想必是因為央金知道了吉利格朗對她不利的打算,想給她通風報信,結果被發現了……


    她的眼中多了幾分恐慌。


    平日還隻當吉利格朗頂多是好色貪杯,如今看來,他顯然是個沒有人性的。


    見赤尊的神情終於有了波動,吉利格朗看向她的目光越發肆無忌憚,他一臉邪魅地笑道:“等外麵大事安定,我就迴頭來接你,讓你替央金服侍我,如果我高興了,說不定還能給你個讚蒙當當,感謝你當年把央金給了我!”


    赤尊忍無可忍,抓起幾案上的茶盞就要砸過去:“你,卑鄙無恥……”


    赤嘉的另一個大使女趕緊拉住了她的手,搖搖頭低聲勸道:“末蒙,別衝動。”


    她悄聲道:“末蒙,此時逞一時意氣惹火了他,隻怕他什麽都幹得出來,忍一忍,讚普會來救咱們的。”


    赤尊氣得渾身顫抖,心下卻也明白眼前的危險,此刻和吉利格朗爭吵肯定是極其不明智的。


    她強忍著心頭的惡心,將那茶盞鬆開了,緊緊抿著嘴沒有說話。


    還示意內室裏的其他人也別動。


    她們這幾個人,就算武功高強也不可能敵得過吉利格朗帶著的這麽多精甲鐵衛。


    此時,隻能以不變應萬變。


    吉利格朗看她氣得發抖卻沒有其他舉動,得意地笑道:“哈哈,看來末蒙還是很識實務嘛。”


    他揮手喝道:“給我封寺,走!”


    殿內的精甲軍士們紛紛出去,沒過多久,便聽到“轟”的一聲,外殿的大門給鎖住了。


    外麵人影晃動,留了些軍士士在此把守,別說她們,就是整個甘丹寺的人都無路可逃。


    大殿外,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整個甘丹寺被封鎖起來,天黑了,也沒有人過來,沒有任何動靜。


    除了她們所在奉天殿外那些寺僧、香客們的驚唿、哀泣聲,什麽也聽不見。


    雖然沒什麽胃口,等赤嘉醒來,赤尊還是勸著她吃了些使女們找來的點心,喝了些茶水。


    在她們的擔心和恐慌中,天色越來越黑。


    這一夜,令赤尊想起她在泥泊羅學習佛法時,在冷寺裏度過的那一個個難熬的夜晚。


    不,甚至比那還要難受,那個時候,她是擔心姆媽的安危,但一直堅信著隻要自個學好佛法就能迴到王城,一切都會像從前一樣。


    後來,事情也果然如她所料,一切都好起來了,甚至因為她佛法在眾姐妹中出眾,得了父王的另眼相看,成為泥泊羅的大公主。


    而如今,她惦記著鬆讚幹布,惦記著蔡邦薩,惦記著她的那些個佛經寶卷,她害怕自個再也見不到了。


    她怕得連覺都不敢睡,隻怕睡過去,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就會聽到噩耗。


    再加上殿外僧人、香客們的哀哀叫喚,低聲哭泣,在夜裏聽來,就好像到了陰曹地府,遍地都是冤魂野鬼們的哭聲。


    三天後,幾乎要將奉香殿裏可以找到能吃的食物和水都用盡的時候,終於有了動靜。


    先是傳來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跟著有人在外麵道:“末蒙就在裏麵。”


    “嗯。”隨著一記低沉男聲,門被推開。


    進來的卻不是吉利格朗,而是鬆讚幹布的異母弟弟棄仁拉索。


    棄仁拉索一手按在腰刀上,容色疲憊地走了進來,對赤尊和赤嘉施禮道:“臣弟救護來遲,還望兩位嫂嫂恕罪。”


    赤嘉驚喜:“那吉利格朗……還有你兄長呢?”


    “三王叔犯上作亂,如今已經困住王城,我是帶了人馬殺出重圍,聽聞嫂嫂們在此,故而來救。王兄那邊暫時沒有消息,當務之急,還要有勞嫂嫂們想一想,王兄留下的兵符在哪裏?”棄仁拉索恭恭敬敬地說。


    他和隨從們的衣衫上盡是血跡,顯然才經過一番惡鬥。


    看到赤嘉茫然的模樣,赤尊也搖了搖頭:“我們隻是婦人,讚普如何會將兵符交給我們,你還是快些派了人去尋你王兄,拿到兵符派大兵解救王城啊。”


    棄仁拉索焦急地說:“那怎麽辦?沒有那兵符,臣弟名不正言不順的,朝堂之上的事沒法做主,就是在這甘丹寺之中,有大法師坐鎮,也不好隨意亂搜,還望嫂嫂仔細想想王兄出門時的交待,臣弟也好拿了兵符去解救王兄。”


    一直壓著衝動沒有追問鬆讚幹布情況的赤尊聽得心中一動。


    “你王兄那邊是不是出事了?不然,他為何遲遲都不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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