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梅朵的話,蘭朵將茶杯放在窗邊的高幾上,拉著梅朵的手說:“好了好了,說到這事我也和你一樣心有不甘,可是你我畢竟不是阿媽啦所生,她為了壓著庶母偏愛拉姆而已,哪裏有什麽真心?”


    她輕聲勸梅朵,“你何必為此嘔氣?再一個,拉姆她雖說父母雙亡,但畢竟是父親故人的女兒,父親受故人所托收留了她,還收她為義女,如今她隻能靠著家裏的一些薄產,在我們吞彌家討生活,跟你我都不能比的,你就當可憐可憐她,讓一讓她好了。”


    “讓?我為什麽要讓她?從她進了咱們家起,嫡母就說她年紀小,無父無母的可憐,事事都讓你我姐妹忍讓於她。別的事讓她也就罷了,這件事我絕對不能讓,任由父親把她送給讚普。”梅朵的聲音極低,卻充滿了猙獰之意。


    她伸出手,從腰間所係的荷包裏拿出一個紙包,臉上泛起神秘而自得的笑意:“看,這是我從讓人從外麵弄到的,到那一天隻要往她的杯子裏放一點,她就不會再是小拉姆(拉姆在藏語中是仙女的意思)了,她將是庵摩羅(妓女),成為嫡母的恥辱。”


    因為知道自己說的事情要緊,她的聲音越發隱晦,還帶著些興奮,“這裏麵的東西,隻需一點,她就會變得像那種姑娘……十四歲就和男人有了首尾,讚普是絕對不會要她的,看她還拿什麽和我爭?”


    “你從哪裏學來這些葷話?我們女兒家怎麽能說這些?若是讓嫡母聽見,又該說我們姐妹被庶母影響,沒有規矩了!”蘭朵聽得臉紅到了耳尖上,她杏目圓睜,伸手去搶梅朵手中的紙包。


    梅朵身子一閃,避開了她。


    蘭朵壓低聲,嚴肅地說:“你怎麽會弄來這樣的東西?你難道不曾想過,她出了這樣的差錯,人家非議的可是我們吞彌·帕加家所有的女孩子?不行,二妹,你把東西給我,不能這麽做。”


    梅朵鼻腔裏冷哼一聲,“她算什麽吞彌家的女孩子?她不過是我們吞彌家收留的一條狗而已。”


    她躲開蘭朵的搶奪,將紙包小心地放迴了自己的荷包。


    然後,梅朵拍拍手朝著蘭朵揚了揚下巴道:“我還做了安排,讓那天來咱家觀禮的人都去看一看,看一看她這位表現冰清玉潔的姑娘是如何對男人投懷送抱的。”


    她的聲音裏透出得意和惡毒,還有對蘭朵的警告,“嗬嗬,讓大家都看一看,紮氏忠烈,卻養出了她這麽的一個小賤人;讓嫡母瞧瞧,她成天誇獎端莊聰慧的義女,是個什麽東西!大姐,我可什麽都說給你聽了,你若是攔著我護著她,你就不是我的好姐姐。”


    蘭朵知道這個不同母的妹妹雖然和自己一樣養在嫡母的名下,但因其生母李庶母受寵,加之嫡母沒有生養女孩,帕加府的幾個庶女裏,她打小就是頭一份,嬌生慣養不說,還固執己見,拿定了主意九頭牛也拉不迴,什麽事不依著她,她立馬就能翻臉。


    想到拉姆到帕加府之後,嫡母對她們的日漸冷淡,讓梅朵這一鬧,自己說不定也能得些好處。畢竟,沒有姐姐沒嫁,妹妹倒先嫁的道理,讚普若是答應和吞彌家聯姻,自己這個大姑娘,多半會排在梅朵之前的。


    一念至此,蘭朵收迴勸阻梅朵的手,按按自己的額角,狀似擔心地勸說道:“我是你的姐姐,要護自然也是護著你。可是二妹,你別玩太大了,萬一這事傳揚開,對咱們家也沒什麽好處,那天可是你的成人禮,出了那樣的荒唐事,豈不對你名聲有礙?你何苦在這個節骨眼上惹事。”


    “正因為是我的成人禮,所以她出了事,絕不會有人疑心到我們身上來。”梅朵得意地說。


    她指了指自己的荷包,神秘地說:“好姐姐,你可知道,就這麽一小包東西就花了我十兩銀子,這可是那些人專門用來對付不聽話女孩子的,管她什麽貞節烈女用了都抵擋不住……我還精挑細選了一個人成全她這頭一次呢,也不枉她和我們做了姐妹,說不定,以後她還要感謝我呢。”


    說著,梅朵哈哈哈大笑:“我都有些迫不及待等著看她春心蕩漾的模樣了。”


    蘭朵躊躇了半天,還是溫溫婉婉的勸道:“二妹,我覺得讓她得到教訓就行了,不用太過分,萬一這事要是宣揚出去,別人知道了她是中了迷藥,查出這東西是你買來的,你豈能脫了幹係?”


    梅朵不以為然道:“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會知道?幫我買這藥的婆子早就服了啞藥,她又不識字。好了,大姐,你也知道讚普難得過來,他又才娶了讚蒙,需要有貴族的女兒去侍候,要不是這個機會,就是給他當小妾也輪不到咱們家。”


    “讚普要想獲得吞彌家的支持,最好的法子就是和咱們吞彌·帕加聯姻,這樁親事自然就該落在你我姐妹身上,可嫡母偏心,說她現在也是我們吞彌·帕加家的女兒,竟然有意將她許配給讚普,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


    她描畫精致的小臉上露出幾分猙獰之色,“再說了,隻要她沾了男人,這東西的效力也就沒了,她喝的茶早被倒了,什麽都查不到,她也什麽都不會記得,你不說我不說,還有誰能知道?”


    她轉眼換了笑臉,拉著蘭朵的手說:“好姐姐,你這迴幫幫我,將來你有什麽事,妹妹自然也是幫你的。好不好,好不好嘛?”


    蘭朵無奈地戳戳梅朵的額頭道:“你是我妹妹,我不幫你幫誰?但你得聽我一言,事關女孩子家的名節,你可不能安排那些個外人去看,隻嫡母和讚蒙知道也就是了,多少給她留幾分顏麵,不然,我斷不依你的。”


    梅朵抱著她的胳膊,笑麵如花:“我都聽姐姐的。”


    轉眼就到了吞彌·帕加的二姑娘,梅朵十五歲的成人禮。


    吞彌·帕加家用於宴客的大帳內外擺著幾十張大圓桌,桌上都放著精心準備的佳肴美饌。


    大帳分為兩部分,內帳坐著女眷,外帳都是男客,中間用帳幔隔開,不管那邊有表演六藝的,內外均可聽聞,閑適中帶著優雅,隔而不離,整個場所布置的喜氣洋洋,以紅色調為主,貼金描彩,一片喜氣。


    貼金描彩的杯盤碗碟,被帳外窗格裏射進來的陽光照得熠熠生輝,往來的賓客們,尤其是女眷,個個都是濃裝豔裹,花團錦簇,一眼望去,大帳裏繡裙朱履,衣香鬢影,簡直像是百花盛開般繁華喧鬧。


    這一日,整個玉樹有頭有臉的人大概一半都在場了,畢竟,吞彌·帕加雖是新貴,但在吐蕃這個崇尚武力的國家,群雄逐鹿能者居上,幾次爭戰下來,吞彌·帕加在當地已是聲名顯赫,除開一些老牌的世家不屑與之為伍外,巴結的人多了去。


    更何況,這兩年吞彌·帕加還和副相吞彌·桑布紮攀上了本家,要不然,玉樹的大孜巴也不會輪到他來做。


    拉姆本來換好了衣服一早過來,卻在路上被蘭朵攔住,說是她那身海棠紅的衣裳和梅朵在及笄禮上的衣衫撞色了,婉言相勸請她換一身。


    一身衣裳而已,拉姆從來不愛爭這樣的長短,隻是等她再換好衣裳過去,賓客已經到了大半。


    她輕提裙角走進去時,大帳的喧鬧聲突然小了下來。


    先是麵對著她的,接著,背對她的人也轉過身,齊齊齊往水晶珠簾看去。


    一個梳著雙辮,穿著月白色的紗衫,靚藍色紗裙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她明眸善睞,一雙杏眼清澈澄淨,黑白分明,一雙如遠黛般的秀眉,鼻梁又挺又直。


    她的整個人柔美、清麗,令人見之忘俗。


    還梳著姑娘家的雙辮就這般好看,可以想像,待她長成之時,隻怕會美的驚人。


    見過的美人裏,隻怕也就那位大唐的文成公主,吐蕃的讚蒙,能和她一較高下了。


    不過,待眾人知道拉姆是喪父喪母之女時,十有八九都暗歎一聲:可惜了!


    大帳裏眾人原本驚豔的神情變成了惋惜、輕視和不屑。


    再美貌也隻是個孤女,沒有家勢可依,頂多就是做個侍妾,十分姿色也當不了嫡妻。


    大帳裏眾人驚豔的神情被正立在帳幔旁的梅朵看在眼裏,她不由嫉恨滿腔,咬牙切齒,俏美的小臉都為之有些變形,她緊緊抓著身邊正為她整妝的蘭朵,力氣大的令蘭朵雪雪唿痛。


    蘭朵推了推她,壓低聲音道:行了,如今大家都已經知道她是喪父喪母之人,縱有人想娶她迴家做正妻,那些夫人也不會答應。更別說讚普那樣的,就是做侍妾她也不夠格,這不正合你的意嗎?”


    輕推了推梅朵,她笑道:“快去吧,今個兒,她可是我們的好妹妹,別叫人看見帕加家的人起內哄,看輕了咱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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