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彤被鬆讚幹布氣得沒辦法,又不知道他會怎麽對付自己,隻得叫秋楓和冬晴住手。


    鬆讚幹布還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樣,附在李雲彤耳邊道:“有勞。”


    他含笑對著李雲彤耳邊吹了口氣,別有深意地說:“日後總要尋個機會侍候一番公主殿下,彌補今日的遺憾。”


    李雲彤臉上紅熱,知道這人說不出好話來,隻扭過頭去,恨恨地啐道:“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那是自然。”鬆讚幹布笑著說:“隻有大象才會長象牙。說起來,我那兒有幾樣象牙雕的小玩藝,你若是喜歡,到時送給你算是賠罪。”


    李雲彤見他談笑晏晏,仿佛剛才根本不曾對自己動手動腳,心中暗暗思量:這人喜怒無常,如今落在他的手裏,也不知會是什麽情形,眼下為了脫身,少不得要假模假樣地跟他周旋……


    又在心裏祈願:希望大相聽聞消息和父兄他們好生安排,能夠早些救自己逃出魔爪。


    等馬兒得得向前走,鬆讚幹布又一本正經地同李雲彤道:“公主殿下,雖然我得罪了你,但好歹曾救過你一迴,你就算看在以往的情份上,也不該對我這般冷淡。”


    李雲彤冷哼了一聲,“給個甜棗再打一巴掌,再有什麽情份也抵銷了。”說罷挺直脊背,努力和鬆讚幹布保持距離,不再搭理他。


    大約騎馬又走了小半個時辰,就看到下麵的山穀裏,有一處綠蔭芳草掩映的院落,也是雕樓為主的建築群,卻是用木石為基材,樓也不高,大多是小二樓,正中的那棟,有三層高,比玉樹行宮的規模小些,但規製卻一般無二。


    李雲彤心裏更加確定鬆讚幹布的身份隻怕不低,不由更加警惕。


    下了馬,她故意落後幾步,對秋楓、冬晴低聲道:“進去了,你們且找個機會四處看看,留意一下,說不準能看出他的底細來,不管有無作用總要試試才是。”


    秋楓、冬晴點點頭,“公主殿下您自個也要小心。”


    冬晴還加了一句,“那人看著好模好樣的,沒想到竟然不是個好人,我們總得留一個在您身邊,免得……”


    李雲彤苦笑:“他真要對付我,你們就是都留在我身邊也沒用,還不如趁著才過來他要安排的事情煩多,看有沒有機會逃一個出去,全寄望在布赤的身上,萬一她下去時,被人攔了怎麽辦?你們尋機走一個,還多些勝算。”


    她的目光從鬆讚幹布背影掃過,恨恨地道:“我看他的樣子,倒也不像要把我怎麽樣,估計隻是想以我為質和讚普談條件,以後若有機會,總要叫他嚐嚐厲害。”


    秋楓聲音壓得越發低,“公主殿下常用的黃裱紙、朱砂筆奴婢都帶著呢,您現在要用嗎?。”


    “不急,沒有他的生辰八字,那些沒有用處,我另想想其他辦法。”李雲彤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們少安毋躁。


    鬆讚幹布見李雲彤越走越慢,便停步等著她道:“公主殿下走那麽慢做什麽?這眼見都要正午了,你還沒餓嗎?”


    李雲彤朝秋楓她們使了個眼色,快步趕上鬆讚幹布,“公子走得那麽快做什麽?男子漢大丈夫,你該不會真要用我這個小女子去要挾讚普吧?別說我還不曾過門,就算真嫁給了他,他也未必會因為我答應你的要求。畢竟,你也知道,他有好幾位妻妾,不差我一個。”


    她雖然仍沒有笑容,但比起先前對鬆讚幹布的不理不睬,態度已經和緩了許多。


    要想冬晴和秋楓有機會四下打探,她必須先穩住鬆讚幹布。


    鬆讚幹布隨著她腳步慢慢走,淡淡一笑道:“公主開玩笑了,你是大唐的公主,身份貴重,豈是其他妻妾能比?我相信不管提什麽條件,他都會答應的。”


    “估計要叫你失望了。”李雲彤眨眨眼,語重心長地道:“我雖是天家貴胄,但與他並無情份,他怎麽可能為了我什麽都答應?其他不說,你要想做吐蕃的讚普,他就萬不能應。你若信我,且聽我一言。”


    鬆讚幹布舉拳在唇邊,忍住笑意道:“你如今成了我的人質,我憑什麽相信你是為我打算?”


    李雲彤聲音裏便多了幾分柔軟,悵然道:“說起來,我也不想到吐蕃這苦寒之地來,若是能借這個機會,尋機逃迴長安,又讓他說不出來話,想來你也知道,我自是願意的。”


    她瞅了一眼鬆讚幹布,多了幾分誠意,“左右你也救過我,比起他來咱倆還熟悉些,你雖言語兇恨,但舉止還頗為有禮,也並未真正為難於我。我為你打算,也就是為自己打算,你可信我?”


    鬆讚幹布哈哈大笑,“他是你的未來夫君,疏不間親,我看上去像個傻子還是會被美人所惑的昏庸之輩?你這般哄騙我,究竟想幹什麽?若是打算逃出去,我勸你趁早打消主意。”


    他看了眼後麵的秋楓和冬晴,淡淡地說:“你們在這院裏,自是沒人拘著,但想要出去,恐怕千難萬難,我知道你那兩個使女有武功,反正她們若是逃了,我隻為難你。”


    李雲彤聽他聲音雖然平淡,眉眼間卻自有一股子冷厲,心頭不由一驚,本不想再說,但想到自個如今的處境,少不得要再使一把力尋尋機會,便好聲好氣地道:“那你要跟他提什麽條件?要怎麽才肯放了我?”


    鬆讚幹布笑了一笑,側頭看向她的眼睛,並不迴答。


    李雲彤等了片刻沒見他迴答,倒被他盯出幾分不自在來,正想找個由頭把話扯迴去,卻聽鬆讚幹布笑眯眯地說:“公主殿下,你還未嫁他,就這般肯為他出力,莫非你早就心儀他了?”


    李雲彤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麽,但見他表現反常,也不知是否對自個有了別樣心思,索性試探道:“女子嫁了人,總是期望能夠相守白頭的,縱然我還沒有與他成親,但他在名份上已經是我夫君,心不心儀的,有什麽關係?”


    “嗬……”鬆讚幹布冷笑道:“剛才還說想借機逃迴長安,如今又說相守白頭,你究竟哪句話才是真的?難怪人家說你們漢人女子的心是海底針。”言罷抿唇轉眸看著前方,再不發一言。


    李雲彤喂了兩聲,見他不搭理自己,又從他臉上看不出他為何生氣,隻當他是在故意刁難自己,有些氣惱地說:“我沒有一句真話,你何嚐有真話?真心才能換迴真心,你逮了我到這裏來,又什麽都不肯說,憑什麽認為我該對你說真心話?”


    鬆讚幹布突然停住腳,迴眸盯緊了她,他那雙墨黑色的眸子裏多了幾分冷峻,倒像隨時都可能對她下狠手擰斷脖子一般。


    “我又沒怎麽害你,不過是讓你在這暫留幾日,你卻言語哄騙於我,真是可惡。”


    李雲彤如同對上一隻兇猛的鷹,心中微凜,可她經過幾迴生死,膽識早非從前可比,當下看著鬆讚幹布的眼睛,半點也不退讓,緩緩道:“我沒說錯,真心才能換迴真心,你雖救過我,如今卻在害我。縱然吐蕃不像我們大唐那般重視女子名節,可我被你劫了來,讚普再大度,隻怕心裏也會起芥蒂。”


    “就算他礙於我的身份,不想與大唐交惡,留我下來,以後隻怕也是孤燈冷院當個擺設而已,你這般害我,還期望我將你當救命恩人那般敬重,怎麽可能?”


    “說起來,我本該恨你入骨,恨不能吃你肉喝你血,以報今日羞辱之事。可如今我卻站在這裏同你說話,也是看你並無害我之意,但這縱是你的無心之錯,卻成了我的無妄之災,你說,我該不該恨你?單隻是哄騙算什麽,我若有本事,早捅你一刀了。”


    這些話她說得雖然語調平平,卻硬是說出了一般子咬牙切齒的恨意。


    “你不該恨我,你應該嫁給我。”鬆讚幹布聽了盯著李雲彤,臉上浮現出不明的意味,“我先救了你,又同你這般……不是都說唐人女子最重名節,他為此事對你不好,你就該舍了他跟著我。放心,我的身份家世,也能般配於你。”


    他那雙墨黑的眸子看人久了,倒仿佛深情如潭,要叫人吸了進去。


    李雲彤被他看得有些發蒙,便閉了閉眼,後退一步,低聲道:“若他將來待我不好,也是我命該如此,怨不得人。但要我跟著你,卻是萬萬不能,你這般待我,就算從前救過我,也一筆勾銷了。”


    鬆讚幹布仍然不言不語地看著她,見她垂下眼眸,長密的睫毛垂下來將一雙碧澄清澈的眼眸蓋得嚴嚴實實,半點也瞧不見她眼裏的真實情緒。


    饒是如此,他仍看了半晌。


    “你說得對,一筆勾銷了。不過,總有一日,會叫你知道我的好。”看了許久之後,鬆讚幹布方才輕飄飄地扔了這句話,轉身自行離去。


    李雲彤在原地站了片刻,五味雜陳地看著鬆讚幹布的背影歎了口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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