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托曼是阿裏羊同王李迷夏的妹妹,其實也算是一位公主。


    當年,父親朗日鬆讚被毒弑後,新征服的小邦部落紛紛叛離,本是盟友的羊同國在西部燃起戰火……年僅十三歲的鬆讚幹布剛一親政就麵臨著各個部落一盤散沙,大貴族們蠢蠢欲動等諸多煩心的麻煩事。


    在祿東讚等人的建議下,年輕的君王鬆讚幹布采取了雙管齊下的策略,以強勢兵力震懾的同時,提出和親聯姻。


    他不僅許諾將自個的妹妹賽瑪噶在成年以後嫁給羊同王做王妃,還用政治聯姻的手段,先後迎娶實力雄厚的堆龍芒地尚倫之女赤嘉、木雅王之女嘉姆措、羊同王之妹勒托曼為妃。


    如此一來,鬆讚幹布不僅獲得了本蕃大貴族支持,還得到了外邦強國的援手,為其統一大業增添了諸多助力。


    做為友邦的羊同國,不僅國力強大,還是苯教的發源地,而苯教做為吐蕃的國教,其大法師的勢力堪比君王,隨著吐蕃的強大苯教也日益強盛,用羊同文繕寫苯教經文在吐蕃的國土上四處傳播,就連當年派祿東讚帶書信到尼泊爾求娶赤尊公主,都是用的羊同文字。


    在吐蕃,會醫術的基本都是苯教的僧人,吐蕃的醫學也源自於古羊同文明。


    即使鬆讚幹布這些年有心壓製苯教的勢力,也隻能徐徐圖之,直到兩年前桑布紮從天竺求學迴來,吐蕃才創立了自己的文字,但因為用時尚短人們沒有熟悉,至今雪域高原上還是羊同文和吐蕃文混用的局麵。


    基於這樣雄厚的勢力,勒托曼並不把末蒙赤尊放在眼裏,眼下說這話,不過是希望挑起赤尊與那位還沒來的文成公主不合。


    至於她,春播田裏喜鵲飛,成群結隊找蟲吃,青稞豌豆得豐收……有別人當喜鵲去吃蟲,她就等著撿青稞豌豆好了。


    顯然,不止她一個人有這想法,木雅茹薩嘉姆增也替赤尊打抱不平道:“就算不把我們放在眼裏,也該對末蒙敬重一二。末蒙年紀雖小,到咱們吐蕃這兩年,不管是待人接物哪一樣不是妥妥帖帖的?就算讚普要她當咱們後宮的頭一人,蔡邦薩(鬆讚幹布的母親止瑪托迦)也不會同意的,她老人家,可是最喜歡末蒙了。”


    勒托曼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又捋捋鬢角的碎發,笑了起來,“父母哪裏能擰得過兒女?讚普雖然孝順,可真有什麽事,他的主意正著呢,蔡邦薩也不一定能有辦法。”


    說著,她看看赤尊,收起笑容擔憂地說:“倒是她還沒來就被封讚蒙,這事末蒙得想想辦法,這明顯是要壓你一頭啊。”


    阿木爾不解地問,“末蒙和讚蒙都是王後,怎麽聽你們說,倒像是讚蒙要大些似的?”


    勒托曼擰了擰阿木爾的臉蛋,“你這個糊塗蟲,白張了一臉漂亮的臉蛋,雖說都是王後,可咱們吐蕃俗謂強雄曰讚,要不君王也不會被稱為讚普。連讚普的尊號都是鬆讚幹布,你說哪個更尊貴些?”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阿木爾,“聽說那文成公主貌似天仙,等她嫁了進來,隻怕你這張小臉就要失寵,也別為禮物的事情替末蒙抱不平了,還是替自個發愁吧。”


    阿木爾躲開她,小臉一板道:“賽瑪噶說了,就算大唐公主再尊貴,可到了咱們吐蕃,她就得入鄉隨俗,等她嫁進來,自有蔡邦薩管著她,蔡邦薩最討厭狐媚的女子,恐怕她連讚普跟前都靠近不了呢。”


    勒托曼笑了,有些妒忌地看著阿木爾那張容光煥發的麵孔,“那你當初是怎麽靠近讚普的?”


    聽見這話,阿木爾抿嘴一笑,“我雖然生得好,卻不是狐媚,那像她似的,人還沒來,讚普就學唐文,下唐棋的,不是狐狸是什麽?”


    嘉姆增歎了口氣,“隻是咱們讚普慣來貪新鮮好美色,那文成公主既然相貌像天仙似的,就算有蔡邦薩管著,咱們防著,他也難免會自己尋過去。”


    “就是,就是,讚普他可是哪個晚上都不能離人的……”阿木爾連連點頭,不由想起了打自個兒嫁進王庭,讚普就是日日掀江翻浪,夜夜風流爽快,就這樣還不管輪到誰侍候,第二天都是起不了身,偏讚普還能夠早早去騎馬練槍。


    那般的龍精虎猛,那般的英武俊朗,隻怕文成公主沾了,也會愛死的。


    她的一張俏臉不由羞紅,幸好不是白皮膚,小麥色的肌膚縱然紅了,也不大看得出來。


    勒托曼幾個說話的時候,阿木爾還在胡思亂想:文成公主愛上讚普倒不打緊,隻怕讚普也愛上她,若是像自個才來時那般新鮮喜歡,豈不是害得她也要和其他人一般守三個月的空房?


    她突然有些懂了當初幾個姐姐對她都有些冷言冷語的原因。


    想到讚普的龍騰虎躍恐怕有些日子要歸那位文成公主獨享,阿木爾羞紅的俏臉沉了下來,她去扯赤尊的衣袖,“好姐姐,那您可要想個辦法,那文成公主來了不是小事,她人還沒到,讚普就說要讓她當讚蒙,她是唐女,和我們哪裏會一條心?”


    “還有,原本那布達拉宮是為姐姐修建的,現在倒好,個個都傳是為了迎娶她讚普才建了新宮殿,這人還沒到呢就如此張揚,真等她來了,哪裏還有你我姐妹的立足之地?”


    見阿木爾氣唿唿的模樣,勒托曼笑了起來,“阿木爾妹妹從哪裏聽來的閑話?你不知道,修建布達拉宮的確是讚普派人到大唐請婚後才有的想法,至於修給誰,也沒什麽打緊的,反正咱們都要住進去。讓眼睛看到紅糖,不如讓嘴裏喝到酸奶水,末蒙通曉佛法,才不會在乎哪些個虛名。”


    嘉姆增輕聲細語地對赤尊說:“阿木爾說得也有幾分道理,當年我們幾個雖然嫁給讚普,卻一直沒有得封賜,還是公主被封為末蒙之後我們才正式得了封號,卻都在你之下……倒是那文成公主還沒來,就被封為讚蒙,別說阿木爾焦心,就是我們幾個,何嚐不憤慨!”


    可不管勒托曼幾個如何煽風點火,斜倚著靠枕坐著的赤尊就是不搭腔,隻在女仆給她編辮子時,輕聲喝斥了一句,“輕些,把我頭發都弄掉了。”


    女仆的動作越發輕柔,勒托曼幾個人也一滯,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要說近,我和那文成公主可比你們幾個都近。我和她都是佛教徒,你們幾個信仰的都是苯教,再說當初我來的時候,你們不也很憤慨嘛,如今不是一樣親親熱熱的?說不定將來和文成公主,也一樣能夠相處的很好。”雖然語氣淡淡,但赤尊的唇角卻有一抹譏諷之色。


    看了看不吭氣的幾個,她淡淡一笑,“昨個晚上讚普又去了麥朵那兒,與其擔心那位還沒來的文成公主,你們不如想想麥朵這一胎是男孩還是女孩。麥朵已經有了一個女兒,若再生下個男孩,豈不把貢鬆貢讚都比了下去?你們該替芒薩姐姐憂心這個。”


    幾個女人裏,年紀最大的芒薩赤嘉和鬆讚幹布同歲,也隻有她生了一個兒子,聞言不由秀眉微顰,“讚普的子女少,不管誰生,他都會很高興,若真是個有出息的男孩子,就算把貢鬆貢讚比下去了,我也感到很高興。倒是麥朵懷相有些不好,叫人擔憂。”


    勒托曼撇撇嘴又挑了挑眉,“麥朵家世一般,就算生了男孩,也輪不到她上位,芒薩姐姐自然是不用擔憂。”


    “我說的擔憂,不是你那個意思……”芒薩赤嘉分辨道。


    “好了,好了,不管什麽意思,總之咱們姐妹都要爭取早生多生,聽說那文成公主帶了好幾個大夫,還有好些藥材,說不定啊,還能幫咱們看看。”嘉姆增有些樂觀地說。


    反正論相貌,她不是最漂亮的;論家世,她不是最雄厚的;論情份,她也不是最深的,論子嗣,大家都差不多……就算再來一個女子,她的日子怕也不會難過到哪裏去,想通了這一點,嘉姆增就覺得,自個也不用再替赤尊抱不平,專心懷上個小孩才是正經。


    吐蕃苦寒,懷小孩是件很困難的事,勒托曼幾個不是一直沒懷孕就是懷了沒多久落了胎,如今隻有赤嘉有個兒子,麥朵和赤尊各有一個女兒,她們個個都盼著能有一兒半女的養在膝下。


    赤尊瞧了瞧自個手上的佛珠,就像要從那上麵獲得什麽驚人的佛理一般,半天方道:“既然如此,就什麽都不用擔心了,多來一個文成公主,就多一個人替讚普開枝散葉,你我姐妹,都應該高興才對。”


    勒托曼的嘴角微扯,有些陰陽怪氣地笑說:“末蒙真不愧是學佛的,冷靜、淡定、平和,我們自愧不如。”


    赤尊仍是淡淡一笑,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


    ……


    昏睡中的李雲彤,絲毫不知她將要到達雪域高原的消息,已經引起了吐蕃宮廷中的波濤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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