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彭亮那天告訴我,江湖傳說,鬼令其實已經被殷三郎從金訣王的墓裏盜出來了。


    代芙蓉從廖世貴家樓上鄰居口中得知廖家出事前幾天,有個右眼戴著黑眼罩的男人上門拜訪過,他說根據描述,應該就是殷三郎不會錯。


    而常坤很確定,廖世貴是研究中心的人,搬地址的時候,他看到過寫有他名字貼有他照片的檔案袋。


    我倒吸口冷氣,天啊!


    結合起來分析,來龍去脈就很明顯了:


    “上麵”綁架殷三郎的太太,以此逼迫殷三郎進入金訣王墓盜取鬼令,那趟下鬥雖然死了很多人,但殷三郎最終還是做到了,並按“上麵”的指示將鬼令送到廖世貴家。


    代文靜知道了這個消息,他清楚鬼令在陰謀中占有什麽樣可怕的份量,所以哪怕不惜殺死四條人命把鬼令拿走。


    可惜他運氣不夠好,樓下報警,白老爺子突然趕到,正門走不了,隻能從後陽台翻下去,結果又撞在陶璽手裏,兩個人扭打起來,鬼令在扭打中掉落,代文靜肯定沒發現,否則拚個你死我活也不會逃。


    代文靜逃走以後,陶璽撿到鬼令。


    據彭亮描述,裝鬼令的盒子由黃金打造,無比精致,絕對一看就是頂頂值錢的物見,所以,陶璽就私自昧下了。


    之後的調查中,白老爺子肯定發現各種不對勁,認定陶璽在辦案時搞了小動作,所以在巡查時試圖說服陶璽把東西交出來,但陶璽利欲熏心,不但不交,還一板磚把老爺子拍翻想殺他滅口,正好這個時候出現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拳腳相加逼迫陶璽交出鬼令,然後把他弄暈,接著給白老爺子做了急救,撤逃前還打破附近居民的玻璃提醒他們報警。


    整個過程就是這個樣子,大體不會錯的。


    有兩個地方還很不清楚。


    第一是鬼令到底有什麽樣的作用,以致把代文靜心地那麽善良的人逼得做出發狂的事情來。


    第二是最後在小巷裏拿走鬼令的人,會是代文靜嗎?


    我仔細看過代文靜的背景調查和各方麵報告,除了年紀比代芙蓉大點以外別的方麵兩個人都很像,有家族遺傳似的削瘦無力和蒼白,沒有任何一方麵跡象表明他會武功,我不覺得他在小巷子裏對付得了陶璽,況且,如果東西真是他拿走的,他弄到哪兒去了?


    但如果不是代文靜,又會是誰?


    我在紙上畫了個大大的問號,釘到牆上,瞪著看了很久,把所有我認識的臉都填進去懷疑三秒鍾,然後停在一張熟悉的臉上。


    何誌秦!


    很早的時候我們就分析過,既然廖世貴是研究中心的人,又既然百安製藥廠有他的一份,那麽,他死後,研究中心勢必會找別的人接替他那個位置。隻因為廖世貴不是公安係統的,我就有個先入為主的概念,認為“上麵”安排接替他工作的人也會從其他部門裏選,誰能想到他們會來個劍走偏鋒,真接從警察隊伍裏挑了一個接替死掉的廖世貴的職務。


    這個人肯定就是何誌秦。


    我蜷進椅子裏閉上眼睛把所有跟何誌秦打交道的場景都迴憶了一遍,他說話時的樣子,他走路時的樣子,他處理事情時候各種不同的表情,並不是完全沒有破綻,但在沒有產生針對性的懷疑之前,那些現在認為的破綻也並不能當成真的破綻去看。必竟摻和在這件事裏麵的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可疑的地方,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角色。


    如果這一係列推斷沒有錯,那麽,傳說中的金訣鬼令,繞了一大圈,最終還是跑到“上麵”的手裏去了。何誌秦既然聽命於“上麵”,那麽,他在小巷裏弄暈陶璽奪走鬼令,最後肯定是交給“上麵”的人了


    但我還是想不出他們到底要用它做什麽。


    老懶看我臉色不好,以為是太累了,就想扶我上樓睡覺,但馬上想起我臥室裏沒有床,而且就算有我肯定也不會再去睡,小海的床因為陳金紫玉睡過,也都不能用了。所以隻好拉開椅子騰出塊空地,又從櫃子裏抱來厚褥子和被子打了個地鋪,調好空調溫度,讓我先睡一覺。


    我很聽話地躺下,他親親我的額頭,替我把被子蓋好,然後關掉頂燈又把桌上的台燈調暗。他晚上是不用睡覺的,可以像故事裏的神明一樣守護我。小的時候我害怕,晚上會哭,修叔叔就給我講很多美好的故事,每個故事裏都有一個像老懶這樣的神明,守護著小小的、美麗的公主。


    我想起修叔叔曾說我是公主,他說因為我是公主,所以我的生日很奇特。我一邊想著,一邊撫摸我手腕上的鐲子,撫摸鐲子內側那幾個符號的紋路,想了很久也沒想明白我的生日到底哪裏奇特了。


    這一覺我睡得並不穩當。


    我做了個很可怕的夢。


    我夢見我在金訣王墓裏。


    這個夢太真實,完全身臨其鏡,所有的畫麵都沒有任何虛幻的變形,所有的聲音和氣味都切實可信,醒來以後還曆曆在目,所以身處夢境中,真的十分十分可怕。


    先是一段狹長逼仄的盜洞,充滿古老泥土和昆蟲腐爛的濃烈氣味,幾乎窒息死掉。我很努力地循著一束小小手電的光往前爬,非常非常努力地爬,塵埃在光束裏狂舞,每顆都像是希望置我於死地的惡魔,我肚子裏攥著股兇狠的勁非要從這裏爬出去不可,但是不行,因為前麵被堵死了,從上麵塌下來的石頭將唯一的出口堵得沒有半絲縫隙,推不動也刨不開,我用盡力氣最後隻能放棄,把臉埋在潮濕的泥土裏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才終於止住,艱難地爬著往後退,又退迴到黑漆漆的墓道裏,坐下休息了一會,認真檢查隨身物品,隻有一點點糧食、水、兩節大號幹電池、一卷繩子、一盞風燈、一個摔壞掉的防毒麵具、一個照明彈,其它東西都不知道哪裏去了。


    我又嗚嗚地哭,然後吃了點東西,提起包慢慢地往前走,墓道兩旁每隔三米左右的距離就有石頭雕刻的燈奴,那些燈奴的臉都異常淒慘,而且惟妙惟肖,仿佛不是用石頭雕刻出來的,而是在活生生受摧殘而死的人身上澆了一層水泥之類的物質塑起來的,我不敢多看,更不敢去點燈碗裏麵的燈芯,我隻能哭哭啼啼往前走,甚至不敢想一想我還能不能有迴到家中的那一天。


    這夢真的太逼真了,就仿佛我曾經真的在那墓中走過一般。


    墓道盡頭是石門,石門前麵躺著兩具焦黑的屍體。


    我完全感覺不到這是夢,因為很清楚那兩具屍體是我的同伴,之前來到這裏的時候總共十幾個人,墓道兩邊牆上各有一個圓形的、刻有奇怪符號的石紐,明顯是開啟石門的機關,所以他們一人按住一個,結果牆上兩個獸頭的嘴裏噴出火來,燒到了他們身上。其他人趕緊往後退,也不知道那兩個著火的人掙紮中誤碰了哪裏,墓道地麵的兩塊石板突然滑開,掉下去三個人,尖銳的慘叫聲以後是沉悶的墜地聲,從聲音上判斷高度,存活的可能性很小。剩下的人往來時的方向亂跑,也不知怎麽的又碰到別的機關開啟了哪道門一下跑散了,我孤零零落單,找不到其它門,出去的路也堵死了,隻能再迴到這裏。


    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有個很確晰的念頭,隻要打開這扇石門,從墓室中間穿過去,就一定能找到出口。


    所以我必須想辦法打開這扇門,無論這裏或者前麵還有多少機關。


    而且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似乎知道安全打開眼前這道石門的辦法,我按照我心裏想的去做,背緊貼石門站好,用力屏住唿吸,閉上眼睛,伸出右手摸索著將左邊牆上的石紐用力按進去,火苗兇猛地竄出,就在鼻尖前麵一點點的地方筆直往前瘋狂地燒,那熊熊的聲音簡直能燒穿我的靈魂,熱的和冷的汗混雜在一起潸潸而下。


    恐懼在我心裏瘋狂滋長。


    那團火大概燒了二十分鍾,或者十五分鍾,我不知道,我閉著眼睛屏聲靜氣一動不能動,像是昏厥過去一樣,根本感覺不到時間在流逝,也忘了這是在夢境裏。反正漸漸的,聲音和熱度終於都小下去,再漸漸的,可以確定,火熄了,鼻子前麵刮過一縷陰風。


    我小心翼翼睜開眼睛,在墨樣的漆黑裏長長長長吐出口氣,抹掉臉上的汗和眼淚,鬆動一下手腳,背靠著石門悄悄悄悄往右邊挪動,然後心一橫眼一閉狠狠把右邊的石鈕按下去。


    這次除了火聲以外,還有轟隆隆的機關運作聲,我背後的石門,慢慢地往兩邊移開。


    避開機關的方法,果然原本就在我腦子裏,所以,我應該真的來過這個詭異的墓,然後投射進了夢裏。


    等石門開到夠一人進出時,我彎下腰抓起背包飛快地閃身進墓室,來不及打開手電看看裏麵的情況,先渾身乏力癱在地上喘氣。石門在後麵打開到最大,又慢慢合上。


    我連迴頭的路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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