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宇新說他後來從陳喬斌家座機的通話記錄裏發現一些不對勁,因為陳喬斌的背景調查裏沒有任何與乾州有關的親戚或者朋友,但有好幾年的時間裏,他都和乾州某兩個固定電話號碼保持聯係,密集時一個月通三次電話。他便順著這根藤查到了乾州市的百安製藥廠,拔出鄭胤如和廖世貴兩個人,可惜那時候鄭胤如已經失蹤,生死不明。而廖世貴死在代文靜手裏。


    黎緒也是從這條線查過來的。


    當時,“廖家惡性兇殺案”剛發生不久,付宇新還沒有調職,但因為都是同行,他隨便找個借口就從劉毅民手裏複製了一份案情報告,還有全部的照片,幸虧他采取行動很及時,因為沒過幾天,研究中心就派人到乾州收走廖家案的全部卷宗,說案子移交給他們負責,勒令乾州這邊停止任何形式的調查。劉毅民據理力爭,終究無可奈何,他把卷宗交了上去,但隱瞞下曾複製出去一份的事情,給日後重新調查埋下一點希望。


    所以小海才會在他包裏看見那份舊案的卷宗複本。


    調來乾州是付宇新自己向常坤要求的,原先常坤想把他調得更遠些,但他希望能跟進一下廖世貴這條線,所以來了乾州。到職以後他跟劉毅民暗中聯合,沒有放棄對“廖家惡性兇殺案”的調查,在他這邊是希望能查清楚所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物和事件背後到底有什麽。在劉毅民那邊是想給重傷臥床的白老爺子有個交待。


    為了保護劉毅民同時也保護手頭的資料,他囑咐劉毅民不能把卷宗複本的事告訴給任何人。


    他說的“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我們幾個,所以劉毅民哪怕很希望我能在那樁舊案上有所突破,也沒告訴我其實卷宗有複本,他是個很實在的人,辦的都是很實在的事,誰托他辦點什麽都能很放心。


    付宇新問過常坤,常坤說被“上麵”收去的“廖家惡性兇殺案”卷宗他沒看見,特地查也沒有查到,也就是說,常坤在研究中心的權力並沒有大家以為的那樣大,有很多事情他根本無權過問。


    付宇新一邊說著,一邊帶我往停車場去,從車裏取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交給我,就是廖世貴被害案的卷宗複本,他說除最初從劉毅民手裏拿到的以外,還有他們這幾年查到的一些線索也都在裏麵了。


    他說他請了半個月假,想好好在醫院照顧黎緒,別的一概不想過問。我說這樣自然最好,我就不用操心黎緒的事。然後他去買東西,我坐在他車裏把卷宗翻了一遍,把大概情況記在心裏,並調動起全部的腦細胞開始分析整件事情,正稍微有點頭緒時突然被手機鈴聲打斷。


    是白亞豐打來的。


    那貨開口就急吼吼亂叫:“喂!妮兒!你把我家胖子騙哪兒去了!好幾天也不見人!”


    我沒心思跟他扯皮,叫他有話快說有那什麽快放。


    他又叫:“唉喲我去,妮兒,你這冷冰冰的什麽態度?幾天不見我都快要不認識你了!妮兒,做人不好這樣的!”


    他一聲比一聲喊得響,我不得不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點,等他終於肯好好說話了我才又問他一遍到底什麽事。


    他說:“你前幾天不是跟劉毅民打聽電腦黑客來著嗎?我給你找了一個!超級牛逼的!世界第一牛逼的!你說你要怎麽謝我!”


    我呆了一下,萬沒想到會有這種事情,一下神經都亂了,身體崩直,問他真的假的。


    白亞鋒講電話的語氣得意極了,說:“我拿這種事情騙你幹什麽?又沒有糖吃!”


    我很激動,說:“你要是真給我找了個夠厲害的黑客,別說吃糖,吃鮑魚人參燕窩河豚熊掌都沒問題!”


    他跳起來:“真的啊?那你就等著掏錢吧,要最好的酒店,我得帶上我爸還得帶上我家胖子!”


    我說:“行行行,把你家保姆你家鄰居你家七大姨八大姑都帶上都行,隻要你找的這個人靠譜。”


    他說:“靠譜,絕對靠譜,中國再找不出比他更靠譜的了。”


    他越是這麽強調,我越是不能相信,疑疑惑惑地問他那黑客什麽來路,打哪找來的。


    他說:“這你就別管了,我有我的路子,你趕緊來局裏找我,我一會下班就帶你過去見他。”


    我說我在外麵辦事,到局裏可能要很晚了,叫他等著我。


    他撅著嘴挺委屈的,又叫:“那你得管我晚飯啊!”


    掛掉白亞豐的電話我把付宇新的車子鎖好,快步往醫院裏走,進電梯時擰了擰眉頭,想起亞豐那貨左一個“我家胖子”右一個“我家胖子”,叫得好像胖子已經答應要嫁給他了似的,也不知道害臊。


    代芙蓉吃了藥正準備睡覺,看見我進門,立刻又坐起,我把付宇新的車鑰匙交給小海說一會他會過來拿。另外把“廖家惡性兇殺案”的卷宗也給了她,事關白老爺子受傷的真相,她一直很在乎,之前無意中在付宇新辦公室裏看到過一眼後,老是想著要偷,一直沒撈著機會,今天算是遂了心願。然後我叫她到外麵等我,我有幾句話想跟代芙蓉說。


    小海拿著卷宗出去了,半點不含糊。


    其實也沒什麽正經話要和代芙蓉說,隻是想安慰他幾句,讓他別再為黎緒受傷的事自責,也別難過,既然喬蘭香的命運都能柳岸花明又一村,他這麽好的男孩子,也一定能。


    他靜靜地聽我說,靜靜地看著我,那麽溫柔的目光,像個懦弱的孩子,看著有點像希臘神話裏的王子,誤入了凡塵。我越說越心酸,越看越悲傷,說到後來說不下去,隻能抱抱他。


    他也伸出手抱我,把臉埋在我的頭發裏深深地唿吸,有種萬千艱難無法說給人聽的悲情。


    我說:“乾州那邊還有事,辦完就迴來看你,小海和老懶還有付宇新這幾天都會在江城,有什麽事情隨時打電話給他們。”


    說完伸手摸摸他的頭,笑笑,起身準備走。可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腕,眼色突然凜冽起來,說:“有件事,本來我想等查明白了再跟你說,但現在……不管真假還是先跟你說了,萬一有狀況你也好有個準備。”


    我嚇了大跳,心都提起來了,問他什麽事這麽嚴重。


    他有點糾結,說:“這事聽上去有點扯淡,所以之前電話裏沒跟你提起。我聽那些盜墓的人說,最近有好幾撥人在打聽鄭胤如的孫女,說她手裏有樣價值連城的寶貝,能讓死人複活。”


    我心裏咯噔一下,差點尖叫出聲。


    他說:“鄭胤如就是蘇墨森,那他們在找的人應該是你吧?”


    我咬了咬嘴唇,臉色不太好看了,代芙蓉立刻看明白,顯得很不可思議:“你手裏真有那種東西?”


    我沒點頭也沒搖頭,呆坐著分析這個消息到底是誰透露出去的,密碼筒在我手裏的事情除了已經死去的楊文爍和把它交給我的夏東屹還有白亞豐以外,就隻有小海和我自己了。亞豐根本不知道那是個什麽玩意,想泄露都摸不著門,另外幾個人……


    到底誰把這消息走漏出去?


    又是哪幾撥人在到處找我?


    他們想幹什麽?


    代芙蓉看我臉色不定,知道這事情不是瞎扯,一下急起來,抓著我的手問我怎麽迴事。


    我迴過神來,緩緩朝他笑,用安慰的語氣說:“沒事,我能應付。”


    再又囑咐他兩句保重的話,我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迴轉身看他,他也正看著我,目光如水,摻雜著擔憂,好像還有些別的什麽情感,我看不懂。


    這世界上,有太多事情是我看不懂的了,也沒有那麽大的力氣去弄懂,我沒有三頭六臂,沒有七十二變,對付不了全部。


    我離開病房迴轉身看代芙蓉時,在心裏跟自己說,如果殷家人也正好在打聽和尋找我手裏的密碼筒,那最好不過了,我可以用它跟他們交換一顆血珍珠,這樣代芙蓉就能得救了。


    我舍得的。


    如果密碼筒裏的東西注定要給人類帶來巨大的進步或者浩劫,那一定不是它在我手裏,就能有所改變的,我隻希望它能起點最實際的作用,比如救某個我希望能活下去的人。


    我打出租車趕到乾州公安局時天已經黑透,白亞豐正在茶水間裏吃泡麵,看見我的第一句話是“唉喲我去,早不來晚不來我麵泡好了正吃麽你來了,你可真會挑時間!”


    喊完使勁往我身後張望:“我家胖子呢?!”


    我懶得跟他廢話,幾乎是按著他的腦袋逼他幾口把麵吃完,然後趕緊出發去見他說的那個國內最牛的黑客。


    白亞豐說那個黑客叫盛奇,綽號“大神”,是個天才,特別是電腦方麵,懂得不得了。前幾天他聽見我讓劉毅民幫我找個網絡黑客時他就想起盛奇了,但因為搞不明白懂電腦是不是就能算黑客,也不知道盛奇願不願幫忙,所以抽空過去找了一趟,好話說掉幾籮筐,盛奇才答應見我。


    白亞豐說:“那人天才是天才,但腦子有點毛病,生活不能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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